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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復又將骨灰盒放在床底,依舊將那個酒罈放在領近的案桌之上。轉身,她從包裹中摸出沈周留給她的醫書。

  泛黃的書頁上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最初那些字跡整齊娟秀,倒得最後字跡開始變得不同,字尾處明顯有手指顫抖留下的墨滴。

  這本醫書和平日所見不同,裡面寫的更為詳細,並含醫理,症狀,所用藥材形狀、味道、用量。甚至,還曾提及藥材價格。

  只是他未寫完,翻到七十八頁,字跡嘎然而止。

  她已經將這本書前前後後翻了幾十偏,裡面所寫的病理,她早就會了。

  嘉慶二十年至嘉慶二十三年,她為救治沈周早已翻了不下百本醫書,拜訪名醫數百人。

  她歪著頭,一字一句開始背誦醫書上所寫。

  “桔梗,味苦澀……”

  這之後,她開始想起初遇沈周那段時日的事情。

  當時她性子驕縱,喜愛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沈周拿了錢去買藥材,她一生氣自己掏了錢到長安街的各大店鋪買了一系列觀賞性質的珍寶。

  她買回了便擺在沈周那間小小的屋子,珍寶閃著璀璨的顏色,直映的來看病的人雙眸晶亮。

  沈周看了卻並不生氣,只道她投了個好人家,便又開始忙碌起來。

  謝狸卻生了氣,長安城不喜她的人很多,以往爭吵時那些人便會用這句話來刺她。

  直到再無病人上門診治,沈周才開始將那些珍寶原封不動的收在木盒中。

  當時近黃昏,光線暈黃,他問:“你會什麼?”

  謝狸扳著手指頭,聲音是少女所有的甜濡與清脆,“琴棋書畫略知一二,其中最善棋,我還會點武功。”

  沈周哼了一聲,問:“你打算用這些謀生嗎?”

  “我不需要謀生,我有錢。”謝狸洋洋得意,舉起手中的錢袋子。

  “立足人世,你總得有一項謀生技能吧,這樣你以後被人誆了也不怕,重新開始便好。”

  謝狸沒聽進去他那些話,當時她只想和他膩在一處。偏生他平日裡極其忙碌,只有空閒時間才會理會謝狸。

  如今,謝狸摸著那些泛黃的書頁,腦海中只剩下那句‘你以後被人誆了也不怕’

  她想她有什麼好怕的,她的人生中最大的騙子就是他了。說好的一輩子,就這麼沒了。三年的時光,她做的一切全都在一夕間消失。

  一個時辰後,她收拾好心情,簡單洗漱後睡了下來。

  她依舊做夢

  夢中是炎熱的夏季,密林中陽光透過吱呀投射下來,打在地上星星點點、密密麻麻的。空氣中是夏日林中特有的氣味,那是枯葉的味道和著一股乾燥的氣息。

  在夢中,她聞的到氣味,醒來卻只是冷冽的空氣。

  十二月末

  天空布著密密麻麻的雪花,人走在街上,呼出的熱氣轉瞬變做一團白霧。

  謝狸在客棧中待了七日,才等到姍姍來遲的左斐然和白狗。

  左斐然身上繫著披風,不知是貂毛還是狐狸毛,總之看去還是十分暖和。儘管如此,他進屋的第一時間還是躥到了火爐旁。

  大白狗一股風似的竄進謝狸的懷抱,帶來一股冷冽的風雪氣息。

  謝狸將頭埋進白狗蓬鬆的毛髮中,感受著它皮膚深處的體溫。

  左斐然等到身上起了層淡淡的暖意,才戀戀不捨的離開火爐。他轉身,看見案桌上的酒罈,伸手就想去揭開喝酒。

  “不要動。”

  謝狸偏著頭看他,聲音透過蓬鬆順滑的狗毛悶悶的傳出來。

  左斐然不滿,“小氣鬼,這點酒都捨不得。”

  謝狸穿鞋下床,走到案桌前將酒罈抱起放到另一邊,聲音淡淡的,“這不是酒,是沈周的骨灰。”

  左斐然驚的立在原地,好半天沒有動靜。最後,他試探的問道:“他還是死了?”

  “恩。”謝狸點頭。

  屋裡十分安靜落針可聞,謝狸吸了吸鼻子,聲音翁翁的,“我好像著了涼,你去給我配副藥。”

  左斐然接過謝狸手中的藥單,臉上帶了顯而易見的討好,“我去給你撿藥,你乖乖的啊。”

  “去吧。”

  門開的一瞬帶來一股涼風,謝狸拖了被單裹住自己和白狗。

  狗通人性,此時,它沒了平日的跳脫,乖巧而安順的臥在謝狸懷中。

  謝狸將頭埋進它的毛髮中,眼中含了淡淡的霧氣,之後,霧氣積累析出晶瑩的淚滴。淚水將它白色的毛髮打濕黏成一縷一縷的。

  白狗臥在她懷中,耳朵聳拉下來,烏黑的的雙眸也含了淡淡的一層水氣。

  屋中,一人一狗。

  屋外,左斐然一手端了藥湯,另一手還提了許多零嘴。

  他進來時,謝狸已經平靜下來。得知沈周死訊的兩個月,這是她第一次哭。

  謝狸看見他手中的零嘴一點也不含糊,拿起就吃。一邊吃,還一邊選了白狗能吃的遞給他。

  直到湯藥溫度變得適中,她才端起一口喝光。

  因著天氣著實太冷,她們兩人一狗全坐在床上,身上披了厚厚一層被子。

  “你們怎麼現在才來,我等了你們挺久的。”

  左斐然裹著被子,他方才出去一趟,現在聲音中還哆哆嗦嗦的,“之前我在長安耽擱了一陣子,最後來找你的時候下雪了,你氣味被雪掩蓋了,我和白狗花了好長時間才再次尋的你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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