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薛延早已預料到, 他神色平靜,道了句, “麻煩了,幫我與胡公子說一聲,待我回去,必登門致謝。”

  車夫應了聲,薛延瞧瞧天色, 也不再逗留,牽著阿梨往城裡走。

  這幾天接連奔波,白日趕路, 只晚上時候才得以找個客棧稍作休息,薛延擔憂阿梨,一眼都不敢離開,吃飯只是匆匆扒幾口,洗澡更是抽不出空來。他平素也是乾乾淨淨的,現在卻衣裳褶皺,滿臉胡茬,落魄的不像他。

  城門已開,進城路上擁擠著挑了擔子趕早集的農戶,有的提著自家種的菜,有的是做好的包子饅頭,甚有的提了兩隻活雞。一路上嘈雜喧嚷,烏煙瘴氣。

  薛延本想背著阿梨走,被她搖頭拒絕,他無奈,只能將阿梨圈在懷裡,用衣裳圍住她,慢慢往前挪。

  中間路過一家餛飩鋪子,薛延買了碗,阿梨胃口仍是不好,戳了幾個便就吃不下,薛延哄著她多喝半碗湯,而後幾下把剩下的餛飩扒進嘴裡。吃過飯,又坐了會給阿梨歇腳,才招手要店家結帳。

  整頓飯里,他一直擰著眉,只有在面對阿梨的時候才會稍松一些。以往時候薛延也不多愛笑,但卻沒有像今天這樣過,從眼神里就可以讀出他的焦躁不安。

  阿梨見他面色不好,咬咬唇,輕聲問,“薛延,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聞言,薛延愣一下,他意識到自己緊繃的情緒影響到阿梨,刻意放鬆下來,展了展肩膀,又咧出個笑,拉過她的手在手心上寫,“你瞧我不是挺好?”

  從阿梨生病開始,他們便就一直都是這樣交流的,最開始時有些困難,後來便就好許多。

  這麼一筆一划地寫,雖然慢了些,卻會讓人覺得心安。好似時間也慢了下來,在等著他們。

  阿梨讀出薛延的意思,鼓鼓嘴,也笑了。

  看著她眉眼彎彎樣子,薛延忽然覺得放鬆許多,他攬過阿梨的肩,用手指輕輕捏了捏,道,“走罷。”

  他知道阿梨聽不見,但還是忍不住與她說話。許是因為他心中還僥倖存著一些期冀,阿梨只是一時的失聰,說不準下一瞬就又會聽得見,會高高興興拉著他的手說,“薛延,我們回家。”

  薛延想,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刻的話,他願意用十年壽命來換。

  回春堂就在前面拐角,晨光熹微,夥計正踮了腳卸掉擋著窗戶的板子。屋檐下木匾漆字,流轉著點點的光。

  薛延看著那扇門,忽然卻步。

  阿梨有些累了,歪頭靠在他臂上,問,“怎麼了?”

  薛延壓下心中繁亂的思緒,捏捏她指肚,兩人一起走進去。

  醫館才開張,還沒打掃,陽光下煙塵跳躍。一個白頭髮的老大夫正坐在診台邊慢悠悠喝茶,見有人來,慢條斯理撩了下眼皮,問,“怎麼了?”

  薛延扶著阿梨小心翼翼地坐下,說話很客氣,“她前幾天發過燒,耳朵聽不見了,聽有人說回春堂擅醫這個,來瞧瞧。”

  老大夫上下打量薛延一番,見他衣衫不整、不修邊幅樣子,眼神頓了下。他把茶杯撂到一邊,問,語氣漫不經心,“這你什麼人?”

  薛延手扶在阿梨肩上,垂眼看著她,低聲道,“我家娘子。”

  他第一次這樣稱呼她,卻覺得分外熟稔自然,好像本就該是如此的。

  大夫“噢”了聲,沒再多說什麼,探手把脈。薛延盯著他神情,見他眉越鎖越緊,心也跟著一點點揪起來,過了好半晌,大夫終於把手鬆開,往椅背上一靠,道,“治不了,別治了。”

  薛延呼吸一滯,他喉結動動,近乎哀求,“大夫,您再給看看罷,我們不怕花錢的,多少銀子都行,只要我妻子能好起來。”

  他沒求過誰,再難的時候都能咬著牙撐下來,這是第一次。

  大夫笑了下,眼神瞥過他衣擺,那裡不知怎麼被刮破了個口子,露出裡頭髒的看不出顏色的裡衣,淡淡道,“治,你治得起嗎。”

  他語氣裡帶著些輕蔑,薛延沒心思去注意,他只聽見了大夫話音里的希望,眼睛亮一瞬,猛地點頭,“大夫,多少錢我們都治。”

  老大夫指節扣了扣桌面,緩聲道,“年輕人,勸你一句,別做傻事。你看你這破爛的一身,值得了幾文錢,你知道若是想治這病,一副藥多少錢嗎?”他眯著眼,伸手掐出個數,“五兩做底,上不封頂。至於吃多久,我可不敢保證,吃上幾十副也治不好,那也說不定。”

  薛延仍舊點頭,道,“大夫,我們治。”

  老大夫終於正了正臉色,問,“你有多少錢?”

  薛延摸了摸懷裡,掏出馮氏臨走前給他的錢袋,他數了數,道,“十二兩。”

  老大夫一撇唇,真的笑出聲,道,“笑話。”他端起杯子啜了口茶,揮手趕人,“我這不是朝廷的救濟所,沒有錢治什麼治,趕緊走罷,別耽誤我醫館的生意。”

  他眼中嘲諷太過,薛延也慢慢冷下來,道,“你別管錢的事,你就告訴我,你有幾分把握。”

  大夫也稍正了臉色,“年輕人,我看你年紀小,與你講道理,你別以為錢這東西不重要,它可重要得很。你娘子這病,就算你尋訪天下名醫,也難得治好,若非要爭那一成兩成的可能,也得用藥泡著,用錢吊著。你啊,還是趕緊算了罷,回家吧。”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