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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起這樣久,二人從來都是同床分褥而睡,今日是第一次真正的同塌而眠。白日經歷太多,阿梨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枕在薛延臂上,由他輕緩拍著背,不知不覺倒是入了夢。

  夢很美。

  官兵來家裡是在第二天早上,一切都如薛延所預料的那般,胡魁文貪財虛榮又圓滑,不是個多清廉的官,但也沒有壞到黑心黑肺,斷案還是秉公守法的。一方面許是因著他那點可憐的道德約束,另一方面就是,他不能給付主簿留下這樣的把柄,若以後被人糾出來說他徇私枉法,對仕途不利。

  一通訊問下來,驚堂木拍得啪啪響,但薛延咬死了他昨夜見了胡安和後就回了家,其餘事與他無關。人證物證都沒有,這案子沒法斷,胡安和又只是皮肉傷,除了疼點之外能吃又能喝,他連扣押薛延的理由都沒有。到了最後,胡魁文只能以尋釁滋事之名關了他半天,晚上時候就給放了回去。

  薛延心情倒是不錯,他在獄裡蹭了頓白菜湯和窩窩頭,天沒黑就出了衙門,把外套往肩上一甩,擦著嘴往家走。

  在路上的時候,他還在心裡盤算著,侯才良這根刺以後要怎麼對付,阿梨現在是不是正坐在門口小凳子上等他回家。眼看著拐個彎就能見著家門口的籬笆牆了,薛延忽然瞧見馮氏匆匆忙忙奔出來的身影。

  他瞳仁猛地一縮,攔住馮氏問,“阿嬤,出什麼事了?”

  馮氏急的聲音都變了調,“快去請大夫來,阿梨燒起來了!”

  第24章 章二十四

  薛延挾著風衝進屋裡的時候, 阿梨正捧著碗靠在枕頭上喝粥。她長發被簡單束起, 垂在肩側,蒼白臉頰上映著暈暈燭光,但還是襯不出半絲血色。

  從昨晚到現在, 阿梨幾乎滴米未進, 連捏著勺子的力氣都快沒了,馮氏給她煮了粥, 熬得爛爛糯糯的, 哄勸著說了好半晌,阿梨才肯喝。她是真的沒胃口, 喉嚨里脹脹似塞了團棉花,連米中都能聞出腥味。

  一碗白米粥,阿梨喝得小心翼翼,但只吃了三口, 還是吐了。

  瓷碗被掀翻,裡頭東西灑了一地, 阿梨用手捂著腹,腰背彎的快要垂到地面,低低地咳嗽。

  薛延愣在門口,直到馮氏驚呼一聲去拍她的背,才反應過來, 疾奔過去。他將阿梨摟在懷裡,察覺到手心滾燙溫度,覺得自己的唇都是僵的。

  伸手抹掉她嘴角的粥漬, 薛延的指尖在顫,啞聲問,“阿梨,你怎麼這樣了啊?”

  明明才一日時間都未到。

  她昨晚還溫溫笑著給他剝瓜子,怎麼現在卻蒼白的像是一碰就要碎了。

  阿梨半闔著眼,手攏進袖子裡,像只貓兒一樣往他懷裡鑽,聲音小的像是蚊蚋,“薛延,我冷。”

  “乖,咱們去找大夫。”聽見她的聲音,薛延終於從那股心驚膽戰中鎮定下來,他單手攬著阿梨的肩,探身將搭在椅背上的衣裳扯過來,往她身上套。

  剛穿了一半,薛延皺眉,轉身問馮氏,“阿嬤,有厚點的衣裳沒?”

  馮氏忙忙點頭,跑過去箱子裡翻,她動作又急又快,上層的衣裳根本來不及好好規整擺在一邊,俱都扔在地上,好不容易找出件冬日穿的襖子,給薛延遞過去。阿梨一直溫順伏在他肩頭,連呼吸都是輕輕的。

  “別睡。”薛延搓搓她的臉,邊利落地給她穿衣裳,邊低低哄著,“阿梨乖,咱們到了醫館再睡,你這樣會著涼。”

  棉衣再厚,剛穿上時候內里也是涼的,阿梨打了個哆嗦,她微微睜開眼,雙手握住薛延的,帶著微微哭意,“薛延,我還是冷。”

  她這樣哭,薛延的心都要碎了。

  他蹲下來,用指尖抹去阿梨眼下的淚,輕輕道,“別哭。”

  阿梨紅著眼睛看他,唇乾裂出了些血,她舔了一下,潤不起來。很疼,但她也沒再哭了。

  薛延閉一下眼,咬著牙才能將心頭那股酸疼扛過去,轉身背向她道,“趴上來。”

  阿梨將胳膊搭上去,但她累極了,抱不緊,薛延攥著她的手腕和腳腕,斟酌著力道怕她疼,站起來那一刻,薛延有些懵。阿梨比他想像中還要輕得多。

  馮氏從另一個屋子跑進來,手裡拿著個錢袋子,塞到薛延懷裡,道,“這是咱家裡全部的錢了,你先拿著,若是不夠的話,我再去你趙大娘家借一些。”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摸摸阿梨臉蛋,說,“快去罷,別等醫館關了門,我留在家裡再煮些粥,待會給你們送過去,不吃飯怎麼能行。”

  薛延點頭,說好。

  偏頭時,薛延忽然瞧見蹲在牆角的阿黃,它仰著腦袋,頭一回完整地露出了兩隻眼,像對兒黑曜石,一眨不眨盯著他們在的方向。薛延的腳步頓了一下。

  踏出家門的時候,天已經近乎全黑了,兩邊樹影黑峻峻,小路蜿蜒著向前,好似通向天邊的月亮。

  已是下旬,明月缺了個口兒,彎彎掛著,染出一點點冰冷清暉。

  薛延捏了捏阿梨的指肚,低聲道,“別睡。”

  她身子像裹了火一樣燙,指頭卻冰冰涼涼的,薛延喚了好幾聲,她才終於有了回應。

  阿梨問,“薛延,我是不是太重了,你累不累?”

  薛延抿著唇,勉強笑了下,說,“你輕著呢,我能背著你繞著山坡跑一圈都不腿酸,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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