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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的農家在冬季里食材極為有限,大多是菘菜倭瓜或紅薯,這些耐寒耐放,存於地窖里能吃上一個冬天,但飽是管了,味道卻是難捱,同樣東西吃上三四個月,最後近乎味同嚼蠟。好在阿梨於吃食方面心思玲瓏,即使只有幾樣菜果,也能燒出各種巧妙花樣來。

  倭瓜放鍋里大火蒸熟,直到筷子戳了軟爛為止,再放入苞谷面和成麵團,加些起子,放到炕頭去熱上兩刻鐘。麵團加了起子後會鼓脹,大約能至原來的二倍大小,技巧熟練的會發的更大些,麵團鼓的越厲害,做出的窩頭就越軟綿香嫩。

  發麵是至關重要的步驟,其餘的便就簡單了,把麵團揪成小劑子,揉成圓球,再用拇指往上面按出一個洞,放入籠屜里慢慢蒸熟就是了。這些都是馮氏教給阿梨的,她在這方面極為聰穎,一遍即通,兩人搭配著幹活,手腳麻利,很快便就蒸了滿鍋。

  馮氏說,若是有錢些的人家,吃窩頭要摻上些麥子面,配著肉糜吃,極為香口,但隴縣偏荒窮僻,尋常人家只有過年時候才吃上幾頓肉,自是吃不起肉糜的,便就用菹菜和菘菜做配。這兩樣自是不能少的,除此外,阿梨又從醬缸里挑了兩條酸黃瓜,切了半顆紅蘿蔔,澇干後與那些一同翻炒。

  農家用油多為菜籽油,且大多節省,好在菹菜出汁,阿梨又先加了些辣椒爆香,即便沒用什麼油水,炒出來的味道也是酸酸辣辣的,饞人的很。

  雜菜半盞茶後便就出鍋,鮮紅碧綠,賣相上佳,配上熱騰騰米黃色窩頭,看一眼便就讓人食指大動。

  馮氏笑的眼尾紋路都要聚在一起,招呼著阿梨將菜端到屋裡去。廚房太小,兩人用飯都嫌擠,只能到馮氏屋裡去,炕桌支起來占了大半的地方,馮氏把被褥收進柜子里去,與阿梨面對面坐著,挑了一筷子菜進口裡,笑道,“可真是香。”

  屋裡炕燒得熱,阿梨把外面襖子脫了,只剩裡頭薄薄夾衫也不覺得冷。長發用一根簪子簡單束起,軟噠噠垂在肩側,頰邊漏了一縷下來,黑髮映襯下,更顯得她膚色水嫩,如雪光瑩瑩。阿梨捧著杯子小口抿茶,問道,“阿嬤,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吶?”

  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薛延,直呼其名顯得不尊,但隨著馮氏喚四兒又沒到那樣親切,便就只好“他、他”這樣的叫著。好在馮氏立時便就緩應過來阿梨說的是誰,回頭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應是快了。”

  馮氏果真是最為了解薛延的,話音落了沒多久,院裡木門便就開啟。腳步聲傳來,聽聲音辨別,應是先到廚房去轉了圈,又到雞捨去轉了圈,最後才立到馮氏屋子的窗前。

  阿梨側耳,只聽到薛延慢慢吞吞地問了句,“阿嬤,是什麼東西這樣香啊。”

  第5章 章五

  收拾碗筷的時候,馮氏與阿梨道,“薛延許久都未曾吃什麼東西吃得這樣多了。”

  而阿梨也隱約察覺到,薛延對她的態度比昨日要和緩許多。

  農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了省些燈油錢,大多在天黑下後便就睡了,外面日頭已經落山,灰濛濛的,夜風吹來比白日還要冷上幾分。

  鍋里的熱水還剩下大半,阿梨舀了些出來給自己擦洗乾淨,將剩下的摻了涼水端到屋子裡去。她用肩膀頂開棉簾,凍的涼涼的面頰貼上屋裡溫暖熱氣後,不由得“嘶”的舒了一口氣。薛延正換衣裳,一手還扯在領子上,見她這樣進來,問了句,“這是什麼?”

  阿梨答道,“廚房剩些熱水,我見你昨日用井水洗臉,怕傷著身子,便給你弄些溫的來。”

  薛延沒想到她是為著自己,怔一瞬,才又繼續把外衣脫下來搭到一邊,垂眼說了句,“用不著那麼麻煩。”

  這話語氣並不生硬,阿梨知他沒拒絕,笑了下道,“這方面總要精細些的,省的以後烙下病根。”她去拿了條巾子來,放到盆邊,“洗了臉後再燙燙腳,睡得舒服些。”

  薛延瞧她一眼,見她總是眉眼彎彎樣子,到了舌尖上的那句“我用不著”又咽下去。他捏了捏鼻樑,剩下的動作倒是很配合。

  在側身路過阿梨身邊的時候,薛延想起什麼,極為快速地低頭瞄向她唇下,果不其然見著一對淺甜梨渦。他把袖子擼到肘彎,低聲說了句,“怪不著要叫阿梨。”

  屋裡暖意縈繞,沒點燭燈,只有外面殘餘光亮,阿梨把被褥鋪好,脫了鞋子爬上去,坐在炕頭等薛延上來。水聲嘩嘩,阿梨將頭枕在壁上,歪頭看著薛延的方向,他站在窗前,身量高瘦,肩膀寬闊,正彎腰擦臉,成一個清晰的黑色剪影。

  阿梨扯了被子蓋在膝上,沉默好久,忽然叫了句,“薛延。”

  聽見叫他名字,薛延明顯頓了瞬,沒應聲,但直起身回頭看。

  阿梨抓著被面,指甲輕輕刮擦著上面粗糙紋路,道,“明晚吃素燒茄子,成嗎?”

  薛延轉身,似是撞到了放著銅盆的架子,嘭的一聲,他伸手扶住,點頭“嗯”了下。

  “那……”阿梨期冀看他一眼,試探問道,“你能不能早些回來?”

  --

  往後連著許多日,薛延都比以往早回來了半個時辰,馮氏高興得不行,連著餵雞餵鴨時都要多放半捧糠面。阿梨也已經適應這樣農家日子,每日裡與馮氏一起擇菜繡花,偶爾去集市一趟,賣掉攢下的雞蛋和繡品,雖忙累些,倒也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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