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論文改了又改,修了又修,裡面有多少水分每個人心裡都清楚,英語系的論文從來都是一半粘貼一半翻譯一半原創,倒是薛問樞某天忽然很高興的跟我說,“論文寫完了!”

  他為畢業論文搞了近一個月的實驗,做出來的數據印滿了厚厚一疊的糙稿紙,再加上為寫論文熬了三天夜,他的畢業論文可真是嘔心瀝血之作。

  我很不明白。

  系裡保送了兩個外校的研究生,好像自從保送開始她們就開始無所事事,連學期末的二外法語考試,我都瞧見她們偷偷的拿了紙條抄的不亦樂乎,一個跟我關係很好的男生看見之後很不屑的跟我說,“我算是見識了,保送就是抄出來的。”

  我笑笑,我還想告訴他,保送還是送禮送出來的,找關係找出來的,真正那些卷子上的分數能值多少呢,縱然我是系裡績點最高的,還不是名落孫山。

  可是薛問樞不一樣,他一樣待在實驗室里,照樣去上自習,這是他身上吸引我的品質,認真,勉力,一絲不苟,跟我周圍的男生完全不一樣。

  薛問樞早我三天答辯,他答辯很順利,只是他的研究所的老闆帶了兩個博士生過來聽聽,還給了個皆大歡喜的高分,事後我問他,“論文這麼容易通過,是不是覺得之前實驗做那麼辛苦不值得?”

  “為什麼不值得,起碼我得到了高分,而且實驗很有趣。”

  我看著自己手上的論文,剛裝訂好的,翻了幾頁發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麼,頓時有些慚愧,於是晚上跑到自習室把論文仔細的看了幾遍,寫了一個小結,準備了幾個老師一般會提出的問題,才覺得有些安心。

  我還記得答辯那一天,每個人都起的很早,手裡捏著各式各樣的紙條到系裡集合,那天很熱,陽光從碧綠色的玻璃窗直射過來,會議室里空調打了很低的溫度,還是覺得燥熱不安。

  許久不說英語都覺得有些生疏,好在老師都沒有刻意的刁難,因為我是小組倒數第二個答辯,結束之後幫忙收拾了下教室,還帶了好些水果和零食分給同學。

  不知道是太興奮還是太緊張,我連中飯都沒胃口,回到宿舍就給薛問樞打電話,他剛吃完飯,聽我嘰嘰喳喳的嘮叨完後說,“施莐,你們什麼時候離校?”

  “大概要七月初。”

  “我們比你們早,我們六月底就可以走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這樣吧,我們乘最後的暑假出去旅遊吧!”

  我立刻來了精神,“去哪裡?”

  “隨便啊,我去網上看看,有哪些地方好玩的,我們一起去吧。”

  “好!”

  答辯完了之後就是長久的無所事事,我下了一些美劇看,有時候也會寫寫課件,畢業照那天拍的異常艱苦,下了很大的雨,所有人都穿著白襯衫,學士服,打著領帶,戴著學士帽在雨里微笑,最後連鏡頭都模糊了,還是很開心。

  拍完之後和幾個同學去吃了一頓大餐,點菜的時候,大家都往死里猛點肉,到了一個女生點菜,她看了看,“我要叉圈醬牛肉。”

  寫單的服務員很奇怪,看了菜單才說,“小姐,是XO醬牛肉。”

  眾人哄堂大笑,她不好意思摸摸頭,“學過的英語全忘乾淨了。”

  我也傻傻的笑,因為大概我的英語水平已經降到差不多可以參加上海市高考了。

  等吃完飯後再回宿舍,發現早上拍的畢業照已經上傳到群相冊里了,我挑了幾張比較好看的敲了敲薛問樞,“畢業照,看不看?”

  “看!”

  “你的呢?”

  “我的盤在隔壁拷著呢,等下就傳給你。”

  待我看到薛問樞的畢業照,發現他們強化部人不多,男生還占了很大的比例,問題是很大比例的男生中,好看的也算是不少。

  我就開始蕩漾起來了,原來才貌雙全不是神話啊,比起我們那群猥瑣又自恃甚高的英語男,強化部男生真是一朵朵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小花朵,等待蜜蜂般的女生去糟蹋。

  我誠懇的評價了薛問樞,“你勉強可以算得上是強化部的五美之一了。”

  他恭維我,“你可以當你們系的系花了。”

  於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在對話框裡“嘿嘿”的笑了好久,然後我問他,“你們什麼時候吃散夥飯?”

  “下星期一晚上,你們呢?”

  “好像是畢業典禮那天晚上,我不想去。”

  “為啥?”

  我想了想告訴他,“我沒什麼好懷念的,沒什麼好不捨得的,何必在乎散夥飯這場形式呢,到時候大家惺惺相惜,又是擁抱又是流眼淚,我看著都覺得虛偽。”

  “也是,不想去就算了。”

  我從未覺得畢業有什麼好傷感的,好像所有臨近畢業的人都會傷感一般,眼淚和擁抱仿佛成為了一種固定的模式,而我,只是想靜靜的度過最後的時光。

  對大學生活,我不會刻意懷念什麼,也不會可以記著什麼,我以為我可以平平靜靜的直到離開的那一天。

  可是某天晚上,我在教三的自習室寫完了一節的課件,收拾東西走出教室的時候,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下教室號碼,卻啞然失笑,那曾經是我們系的專用教室,而現在已經變成了公眾的自習室,黑板上已經早無字跡,牆壁上還懸掛著公告板,彩色的圖釘被有心的女孩子拼成了一個心型,而坐在裡面上自習的人,多半是捧著高數或是大學英語的新生們。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詞,物是人非。

  真的是物是人非。

  走下一節節的磚紅色的台階,和許許多多年輕的身姿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我的大學時光,是真的走向了盡頭。

  我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太陽剛落山,落日的餘輝還掛在天邊,紅霞和金光交織在一起,鋪滿了半邊天,遠處的操場上傳來“加油”的呼喊,校園廣播也傳出舒緩的鋼琴曲。

  我的情感告訴自己,再多看幾眼,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了,可是我的理智告訴自己,來來往往,聚散離別無非這樣,人,一輩子能記得東西能有多少。

  像一輩子那麼長,又像一瞬間那麼短。

  大概得到的東西都會失去,失去後就開始懷念當初的滋味。

  我還沒怎麼傷感,卻已經在懷念。懷念是一種念想,因為有遺憾,所以才開始懷念。

  大概我覺得我的大學,庸庸碌碌,毫無目標,往回看的時候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可以深藏在心底的東西,只有那些微妙的自娛自樂的情感,沒有寄託的漂浮在空中,虛幻而不真實。

  學校繁瑣的管理模式,疏遠的那些朋友,一個人獨來獨往,所以學會了把自己藏起來,變成一顆最不起眼的石子。

  校園裡的野貓從樹叢里穿過,肆無忌憚的發出踩踏樹葉的聲音,餘輝漸漸的褪去,校園裡的喧囂漸漸的平靜下來,驀地,我開始懷念我的大學,連帶我的高中。

  大概人到了時隔很久的地步,才會真正的開始審視過去。

  我一直覺得高中是我一生中最遺憾的階段,現在我卻覺得那只是遺憾的一小階段,因為高中畢業的那天,也在炎熱的夏季,高高的架台上,所有的人站在一起拍照,那天拍了好久,可是沒有一個人有怨言。後來我拿到照片第一次發現,原來大家都在笑,笑的那樣快樂,卻不見得一點傷感。都那麼快樂了,高中歲月還有什麼遺憾。

  是的,當我回頭看看那些回憶的時候,都是歡笑,都是美好。

  那天我繞了校園走了好久,從前從來沒有注意過的地方,全被我用眼睛記錄了下來,校史館,老圖書館,逸夫樓,清池,馨苑,燕徊廊,比我初次來的時候看的還認真。

  怎麼樣都好,不好也是好,那便是愛了吧。

  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大家都是算著倒計時準備離校的,偏偏畢業典禮前兩天,我忽然發起了高燒,想來我已經好久沒有生病了,乍一生病都覺得是世界末日。

  我在學校附院打吊針,輸液室的空調嘩啦啦的吹,我冷的牙齒都咯咯的響,又被小孩子的哭鬧聲吵得頭昏沉沉的,這時候薛問樞發信息給我,“我在機場。”

  我有些好奇,這孩子畢業了也不知道亂跑到哪裡去了,於是問道,“你去哪?”

  “你學校啊。”

  我瞪著手機屏幕看了半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算是驚喜嘛,這可真是不太好的驚喜,尤其是我這樣病懨懨的樣子,我只好回到,“你什麼時候說要過來?!”

  他回答的理所當然,“沒跟你說過啊,我都離校了,反正你那我都沒去旅遊過,正好去玩玩,以後估計沒機會了。”

  “我生病了,在醫院。”

  很難想像薛問樞收到信息的表情,肯定是一副超級鬱悶的樣子,果然等了好久他回到,“靠,老爺要去伺候小翠嗎?!”

  “來啊,我不介意你伺候我。”

  “不說了,登機了,看你這樣也沒辦法去接我了,我直接去你學學校吧。”

  我吊完針,覺得舒服了一點,但是還是感覺身體很虛,軟綿綿的使不上勁,我尋思薛問樞怎麼也要晚上才到,爬到床上睡了一覺,豈料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直到手機不知道響了多少遍我才醒來,打開一看是薛問樞的信息,“我到了,在你們宿舍區這裡,你快下來!”

  我連忙爬下床,穿鞋子就往外走,可是也沒有勁,頭也發暈,只好慢慢的挪下去,走到超市門口看見薛問樞正在啃著可愛多,東張西望的甚是焦急的樣子。

  只是他眼神實在是太差,連我站在他旁邊都沒看到。

  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他“咦”的扭過頭,我這才留意到他的頭髮變長了,都快遮到眉眼了,不知道是這幾天因為畢業忙的,他眼睛下蓋著一層厚厚的黑眼圈,精神也不太好,真是能夠跟我媲美了。

  他親昵的捏捏我的臉,“生病了?”

  我點點頭,有氣無力的回答,“扁桃體發炎,發燒,渾身沒勁,還有你不要在我面前吃可愛多,很刺激人的好不好。”

  薛問樞咧開嘴一笑,“話這麼多,看來病的還不算太重,走,我都餓死了,你們學校有什麼好吃的?”

  “食堂嘛?”

  “……能不能別提這兩個字,你們學校周圍有什麼好吃的,有地方特色的。”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