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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她落入死境,卻又因她逃出生天。所謂因果循環大抵如此。

  鬼門關前走一遭,沒別的想法,就覺得有她真好。

  薛瓔卻不認為自己給他添了什麼福氣,聞言驚得瞠目,為他輕描淡寫背後的驚心動魄。

  魏嘗繼續說:“我逃出來以後先找吃的,一路看到羽林衛的記號,就往這兒摸索來,直到剛才碰見仙姑。”他說到語氣變得發虛,“她說你就在山上,但我要是直接來了,興許我們一時能和好,將來卻可能再生嫌隙,所以……”

  所以就有了那場戲。

  奇怪的是,薛瓔聽到這些話並不覺得生氣,反而非常感激女觀主。

  人就是這樣的,很多時候,沒失去過就不懂珍惜,沒完全身臨其境,就無法真正感同身受。

  她和魏嘗,從前世到今生,其實是處在了對調的位置。從前她地位低,如今是他;從前她見不得光,如今是他;從前她不停撒謊,如今是他;從前她早早動情,如今是他。

  在這樣的對調里,倆人本該更能夠彼此體諒,卻還是因為種種猜忌險些失之交臂。

  她得感謝女觀主,給了她一個“失去”和“換位思考”的機會,讓她徹底讀懂了魏嘗。

  魏嘗見她沉默不語,怕她又生氣了,把她摟緊一些,說:“都是我的人了,就別跟我計較那麼多了,嗯?”

  薛瓔一噎,滿腦子迴蕩著這句“都是我的人了”。

  見她還不說話,魏嘗只好皺皺鼻子,說:“我發誓,以後真的不再騙你了。”

  薛瓔其實想說用不著發誓,但又覺他當真狡猾,以後要是再欺負她怎麼辦,這樣加一道保證也好,就點點頭說:“那你發吧,毒一點。”

  魏嘗想了想說:“如果再騙你,就讓我每次一進去就玩完……”

  “……”

  再騙她,根本就不會讓他有機會進去好嗎!

  薛瓔氣得不輕,一捶他,爬起來說:“走了,還賴這兒做窩呢?”

  魏嘗也跟著爬起,卻見她衣不蔽體,沒法出去,攔住她道:“我先去給你弄件衣裳,剛才我來的時候,你睡著了,我就叫羽林衛撤去底下等我們。”

  薛瓔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點點頭:“快點。”

  魏嘗很快去而復返,拿了件林有刀的披氅來,怏怏不樂道:“我跟你說,今天是特殊情況,不然別的男人的衣服,你休想穿!”

  喲,這霸道的語氣,倒見出點衛厲王的風采了。

  薛瓔裹上披氅,反問:“穿了怎麼?斷我胳膊斷我腿?”

  魏嘗咬咬牙:“斷倒不用,折一折,弄‘死’你。”

  “……”

  記起他剛才是怎麼折她的,薛瓔心裡又是一陣感慨。真是有過肌膚之親後,講什麼都能扯到那兒去。

  看她沒話說了,魏嘗就摟著她下山去,走了一段,突然問起方才沒問的來:“對了,你說看了我的信,我文採好嗎?”

  “文採好能取出‘阿郎’這樣的乳名嗎?”她立即藉機刺他。

  “……”

  “還畫眉呢,趁我沒法反抗,就這麼玷污我。”

  “……”

  “哦,還有,還騙阿郎說我離家出走,我看起來這么小家子氣嗎?別詆毀我了行吧。”

  “……”

  魏嘗被她堵得一個字反駁不上,心底卻生出無限的滿足來。

  他聽懂了。她在用她那種“口不應心”的方式,將對他而言宛若地獄的經歷,盡數化作甘甜的露雨。

  因為破鏡得以重圓了,所以那些碎渣子也變得不再扎人。

  魏嘗偏過眼,看如水月光揚揚灑灑落在她肩頭,而她的肩上,攬著他的手。

  他想,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第75章 結局·中

  倆人下山後就離開了衛王城。臨出城門, 薛瓔叫林有刀傳信給衛王,說感激他一路相幫,她這就帶魏中郎將回都了。

  這個口信夠嚇得衛冶屁滾尿流。她當然是故意的。魏嘗覺得她壞, 但又壞得可愛。

  安車駛出王城後, 薛瓔問他打算怎麼處置衛冶父子。

  他問:“聽我的嗎?”

  薛瓔點點頭:“你的孫子們你自己處置。”

  “那也是你孫子。”魏嘗靠著車壁笑,想了想說, “殺了……”

  薛瓔揚眉:“可以。”

  “……不好吧。”他卻這樣接上。

  之所以拖長了音,不過是想瞧瞧自己“得寵”到什麼地步而已, 魏嘗笑得心滿意足又狡猾, 說:“沒必要下殺手, 大人有大量,我畢竟是他們老祖宗不是?但衛國……不必要留了。”

  薛瓔稍有意外:“削了?”

  “對。”魏嘗點頭。

  倆人把削個國說得像切瓜一樣。

  魏嘗解釋道:“衛國這地界,再往北就是匈奴, 是朝廷在北邊的重要屏障,老實說,並不適合分封給異姓王。當初我與陳高祖交易,要求他不動衛國, 一方面是出於肩上的擔子,一方面也是為了防備他。但現在時移勢遷,該防備的對象調了個頭。就算衛國此後安分守己, 你看看衛人眼下的戰力,一旦未來異族入侵,他們有什麼能耐抵擋?”

  薛瓔笑了笑說:“你這是欺師滅祖。”

  他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天下一統那麼多年,衛地百姓早就沒了往昔的歸屬感, 只要能夠安居樂業,腦袋上刻不刻‘衛’這個字,對他們而言根本不要緊。何況衛國荒蕪了三十年,農耕落後至此,跟著衛家人,他們吃不飽飯。和平削藩,將衛人納入朝廷的羽翼,那才是件好事。”

  薛瓔突然沉默下來,說出了一直很想問的一個問題:“你後悔過嗎?”

  “什麼?”他一頭霧水偏過頭來。

  眼見他這反應,她就知道自己多問了。但他追問,她就把不必要提的問說了一遍:“來到這裡,親眼目睹天下歸一的盛象,你後悔過嗎?”

  魏嘗一愣之下笑起來:“就是因為親眼目睹了天下歸一的樣子,才更不後悔放棄了王位。”

  薛瓔疑問看他。

  魏嘗的目光投向窗外離他們越來越遠的王城,說:“世人渺小而天地宏大,人生短暫而歲月漫長,親眼見過滄海變桑田,山陵成河谷的樣子,又怎麼還會貪戀那點虛無如過眼雲煙的榮華?”

  “蒼穹之上的日月星辰,無一不在倏忽變化,無一不比你我亘古恆長。所謂震古爍今的偉業,流芳百世的盛名,於遼闊宙宇而言不過彈指之輕。”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卻因是在對她講話,所以聽來娓娓而溫柔。

  正經起來的魏嘗,突然叫薛瓔有點移不開眼。

  她終於明白,他為何能將權勢看得那樣輕,那樣淡。這個人,活得太通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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