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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今日睡得久了些,表妹先坐著歇歇吧。”
他面上愁容緊鎖,可知藺貴妃此病極其嚴重。
佟佳娣微微抿著唇,瞧著墨發白袍的少年,水光盈盈的眼底盛滿了說不上的憐惜。
一直到了快中午時,依雲才從裡間出來,說貴妃娘娘醒了,眾位姑娘可以進去瞧瞧了。
病榻上的人自她們進去後,便不停地咳嗽,待了許久,竟是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上。
藺玉嬋瞧著骨瘦如柴的姑姑,心裡一酸一酸的,小時候總是抱著她溫聲細語的姑姑,怎麼會有一天失了韶華纏綿病榻呢?
“嬋兒,”
藺貴妃久臥病榻,臉色已是不正常的蒼白了,喚著她的聲音也虛弱的可怕。
藺玉嬋趕緊上前到床頭:“姑姑,您慢點說。”
藺貴妃輕輕地拉住她的手,又轉了眸光,拉過荀琰的手,輕輕地、緩慢地將他們兩人的手放在了一處。
“母妃!”
“你們兩個啊,自小就要好,我原以為,自己能看到琰兒娶親那天,能看到你們兩個結連理,能抱抱自己的孫子……咳咳……”
她這樣說著,便又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荀琰一下便紅了眼睛:“母妃,您別說了!太醫囑咐了,您需要靜養!”
藺貴妃按下了他的手,聲音輕柔地幾乎聽不到:“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琰兒,嬋兒,這些話,本宮再不說,怕是沒機會說了。”
荀琰紅了眼睛,猛地轉過了頭去,藺玉嬋也垂頭不語。
藺貴妃瞧見他們這個樣子,卻是輕柔地笑了笑:“怎麼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睛?咳……,母妃沒什麼心事,只希望藺家好好的,你們都好好的。就當成全母妃的一個心愿,待年後嬋兒及笄,便求了你父皇賜婚……”
“母妃!”
荀琰不自在地看了垂眸不語的藺玉嬋一眼,打斷了她的話:“您別說了!”
藺貴妃舒了口氣,似是卸下了一絲力氣:“也是,說了半晌話,本宮也累了,你們先出去吧。這屋子裡都是病氣,有依雲就行了,都跟著守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垂首出去了。
走到外間時,還能隱隱聽到裡面傳來的咳嗽聲。
“表哥,姑姑的病,太醫怎麼說?”
她輕聲問。
荀琰立住了腳步,淡淡的眸光落在地面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的嗓音有些沙啞,輕聲說:“母妃……大概看不到明年的春天了。”
仿佛砰地一聲砸在心頭,藺玉嬋呆立在原地,嘴唇禁不住顫抖起來:“春天……怎麼會這麼嚴重?!”
面前的少年神色淡淡的,似乎並不能感受到他的悲傷,但是那瘦削的身影透露出來的孤寂,卻是任誰都忽略不掉的。
“表哥……”
“嫁給我吧,嬋兒。”
她的話沒說完,便被一聲低啞的聲音輕輕地打斷了。
“什麼?”
荀琰抬起頭,認真地看向她:“我說,過了年,等你及笄了,我便向父皇請求賜婚好麼?”
‘等過了年,我便來提親好不好?’
一聲輕輕的帶著些討好意味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荀紀那張時常帶著笑意的臉孔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同樣的一句話,出自兩個人之口,她突然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回答。
“我……”
砰!
身後外間的門突然傳來一聲大響,兩人同時向後看去。
佟佳娣一臉慌張地站在門檻外,看見兩人轉過頭來,有些慌張地扯著袖角:“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們怎麼還沒出來……”
藺玉嬋知道她聽到了,不過也沒關係,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做出這麼大的反應。
“本宮竟不知,佟家小姐竟是習慣偷聽牆角的人。”
她尚且沒說話,卻聽荀琰不客氣地冷聲呵斥。
佟佳娣登時便白了臉,眼底水光盈盈,甚至還染上了一絲懼意:“我……我,對不起……”
荀琰頓了一會兒,沒再多說什麼,大踏步離開了。
佟佳娣的目光隨著他離開的方向,跟了良久。直到藺玉嬋低聲咳嗽了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嬋兒,我……”
“沒關係的,我知道。”
藺玉嬋彎唇笑了,竟然覺得有了那麼一絲放鬆:“我很早便猜到了。”
佟佳娣垂首:“你怪我嗎?”
“不,我沒資格怪你。”
她勾了勾唇角,有些嘆息地道:“只不過世事無常,無論是你還是我,想得到自己想要的,都好難啊。”
她有什麼資格去怪佟佳娣呢,她只不過是喜歡表哥呀。她自己也是一樣,只是喜歡荀紀罷了。
只不過她們呀,都喜歡錯了人。
想起夢裡的場景,她不得不感慨命運無常,佟佳娣一心傾慕表哥,在最後卻以新後之尊嫁入皇宮,而她心系荀紀,卻做了七王妃。
到底夢裡想要告訴她什麼?她又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