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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明白時,他就會莫名的懊惱,為什麼身邊總會有人時不時看自己不順眼。難道是自己個頭太高,太突出嗎?破壞掉了身邊人看似和諧平靜的生活。那些所謂的規矩,制度,章程和準則,他已經盡力壓抑住個性,在循規蹈矩得遵從了。難道還是不行?到底怎樣做才算是完美無缺?

  可這世上真的有完美無缺嗎?

  外面的世界有沒有?他並不知道,然而他心裡是有的。

  就像兒時的偶像,《西遊記》里的孫悟空那般愛憎分明,擁有洞悉世事的智慧頭腦和敢打敢斗的叛逆精神,在他的心中,這便是完美。

  就像自己出眾的伯父,擁有淵博的學識,超凡的勇氣和敢於擔待的胸襟。在戰爭的年代能出任國民黨的高級將領,臨近解放時期,卻能分辨是非,明大義,舍小利,留守南京,顧及自己的兄弟姊妹,贍養老父老母,這便是完美。

  他們都是他心中的英雄,是他的艷羨,是他的崇敬,是他做夢都想成為的那種人。

  不過,當他憑藉自身的努力,試圖靠近他們時,卻發覺現實世界與他的想像幾乎截然不同。

  他發奮的學習,牛角掛書、涉獵廣泛,博採眾長、兼收並蓄,可最終卻發現在父母的眼中,自己始終不如考試成績優異,在班級總能名列前茅的姐姐那般招人待見。

  他恩怨分明、嫉惡如仇,追求義薄雲天,認定情義無價。小夥伴們遭遇不公時,他總是挺起單薄的肩膀、撒開纖細的膀子,替他們出氣出頭。不曾想,惹來的儘是老師們嚴厲的批評和父母的百般怨怪。

  一句“打人總是不對的!”把他否定得一無是處,讓他全然找不到一絲自信,不知不覺中陷入迷茫。

  再到後來,他什麼都懶得想了,一切就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說話時粗聲粗氣,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想學時拼命學,想玩時便撒歡地玩。開心時暢快地放聲大笑,不慡時就要揮動拳頭,就這樣自在的活,灑脫的活。到了最後,自個兒都不覺得自己像心中偶像,只覺得越活越像《水滸傳》里率直粗獷、剛慡豪邁的“花和尚”魯智深了。

  讓他料想不到的是,就這樣叛逆的活,他竟然也在自己的小圈子裡活出了名氣。

  在以前的學校,同學要是受到欺負和不公,專愛找他幫架。而他卻不屑於僅是幫架,要打就要領著頭打,直到打得那些對手們低頭服軟,俯首稱臣。

  身邊的人悶頭讀書時,他卻邀約不斷,一場接一場地打下來,竟是磨練出一身軟硬不吃的功夫,長出了粗壯的身軀,生出了固執的性格。

  於是老師開始害怕他,不斷地找他交流,約他的父母談話。

  父母也越來越頭疼他,用盡耐心對他百般勸慰。他卻置之不理、任其自然,直到最後突破了長輩的底線。於是,他們忘掉了自己口中那句所謂“打人總是不對的”,開始對他拳腳相向。

  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也有不少同班,亦或是外班的女生給他遞過情書,為他的霸道能帶給自己十足的安全感而對他怦然心動。

  閒來無事時,抽屜中的信封他會拿起來瞥上幾眼,心中得意地笑上幾聲,隨後便滿不在乎的擱在一邊不再理睬。

  許是他嫌女孩們的嘰嘰喳喳,扭扭捏捏甚為麻煩,又或許是他還沒遇上自己心裡中意的那一個。

  慢慢的,他也會因為好奇,偷著嘗試一下被大人嚴令禁止的抽菸喝酒。當濃烈的味道撲入鼻孔,流進喉嚨時,他會周身感受到一種怪異的刺激,卻低頭不置可否。

  當他身邊的小夥伴開始越聚越多時,他也會自鳴得意一下。有了朋友的簇擁,讓他感覺自己就像狼群中的王者。不過在父母的眼中,那些學習成績不好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狐朋狗友。父母反而迫切希望能阻止他們的交往,也會因為他的斷然拒絕而感到無奈痛心,以至於到了最後,對他周圍的多數人都會露出睥睨和厭惡的神情。

  生活中所有的不快,他選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間闖入他的世界,落入他的眼眸,就在女孩主動要為自己讓出座位的那一刻,他卻發現自己沒法對她無動於衷。

  原來,他早已身心疲憊,女孩無意中表現出來的關切,令他不禁回憶起兒時爺爺奶奶對他的無限憐愛,讓他多年涼透的心漸漸生出一絲暖意。

  後來這短暫的見面便成為縈繞於他心頭的一劑安慰。難過的時候,他會將它自心頭取出,一個人靜靜舔舐傷口的同時,用它來慰藉療傷。

  父母對他的桀驁不馴早就憂慮不已。在經過無數夜的輾轉難眠之後,最終決定讓他轉學。他們巴望著新的環境能讓落拓不羈的他改過自新,不再執迷不悟。不過,令他們意外的是,這一次,他竟慡快地答應了他們的要求,毫無一點反抗,完全遵照執行。

  妥協的那一刻,他到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被冷酷現實扼殺掉的那顆純真之心已全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機械麻木的東西,像生硬的鐵砣,冰凝的石塊,無奈而痛楚。

  終有一天,他意外地在新的校園與深藏於心中的她擦肩而過,再次的邂逅相逢令他不由地驚異。當得知兩人竟是同窗時,更不禁喜出望外、雀躍不已。

  渾渾噩噩的這些年來,頭一次,他感受到了上蒼對他的善。

  善有如她,優秀和美好到讓他感覺望塵莫及,只能瞠乎其後。

  哪怕她站在自己身旁顯得那般小小的,卻總能暖和他那顆哀弱悲憫的心。

  所以,為這小小的溫暖,他想安定下來;為這小小的溫暖,他想要好好學習,力圖至善至美。因為這小小的溫暖,讓他從此有了寄寓,有了依託。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終卻又回到了初心,原來這世間的不可捉摸竟充滿著如此的諷刺。

  他一步一步穩穩走在教學樓與教師樓間的過道上,周身寒氣逼人。那過道是通往班主任辦公室的必經之路。思慮良久,他篤定自身的選擇遵從於內心,對得起自己,也無需再有什麼可反省的,於是便坦然前往。

  “咚…咚…咚…”

  站在緊閉的辦公室入口,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敲響了門。

  “進來!”

  從木門的fèng隙里,飄出一個陌生的聲音。

  他嘗試推壓了一下門柄,與此同時,裡面有人替他開了門。

  “你找哪位?”

  詢問他的是位年輕男老師,用一雙目生的眼,上下打量著他。

  “老師,我是初二(三)班的赫立,楊老師讓我來找她。”

  他乖巧地回答。

  “哦,你就是赫立呀,進來吧。楊老師的辦公桌在裡邊。她出去了,估計一會就回來,你先等等吧。”

  他回答了一聲“好”,便安靜下來,不再出聲,心裡估摸著這位陌生的男老師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這是一間面積較大的開敞式辦公室。為了節省空間,深棕色的木頭辦公桌兩兩相併,老師們通常會面對著彼此而坐。兩張桌子的接壤處沒有隔板,只是簡單的通過桌上堆積如山的書籍、試卷、作業本、筆筒、雜亂的報刊,劃分出每位老師的辦公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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