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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白謹嘉一躍而起,手執摺扇朝它撲過去,巨蛇比半人半蛇時還要靈活百倍,葉景印提劍上前,二人一蛇糾纏不休,屋中一應家什器具,全都毀得乾乾淨淨。

  芸奴心中焦急,抓起長槍,朝蛇頭刺去。

  她從未學過槍法,但這杆長槍在她手中仿佛有了靈魂,每一招都如有神助,心底有些浮光片羽泛起,她依稀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跟她說:“修仙不是件容易的事,修的並不僅僅是術法,武藝也不能落下,否則任你術法再高,也難保不會死在武夫的手下。十八般武藝我會一一教你,你修仙的根骨極佳,但習武的底子卻極弱,須日夜勤練,片刻也不能懈怠。”

  是誰?你是誰,我又是誰?

  不,我不能問,從吞下忘憂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拋下過去的一切了。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往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就在“生”字從她腦海里冒出的那一刻,她手中的槍刺進了大蛇的嘴,穿過上顎,然後將它牢牢地釘死在牆壁上。

  蛇尾還在擺動不休,芸奴卻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葉景印被她剛才的槍法所懾,目瞪口呆,一時間竟忘了上去扶她。

  這槍法又奇又險,變化萬般,雖然早已知道芸奴非同尋常,但看她用槍,卻依然驚奇萬分,這個少女,遠比他想像得更加神秘。

  芸奴跪在地上輕輕發抖,目光呆滯,白謹嘉走過去,摟住她的雙肩,她抬起頭,四目相對,少女的眼中忽然滴下一顆淚來:“我都忘了。”

  “忘了才好,心中無悲喜糾纏,才能重新開始。”說罷,她將她擁入懷中,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白謹嘉的衣衫冰冷,芸奴卻覺得無比溫暖,仿佛能夠聽到她的心跳。

  “白兄。”葉景印按住術士的肩膀,不著痕跡地將二人分開,“這蛇妖死了嗎?”

  白謹嘉看了看一動不動的大蛇:“還沒死透,為了以防萬一,葉兄,拿短匕來。”葉景印從靴子裡拔出匕首遞過去,她在刀尖施咒,一刀割破蛇皮,在黏膩的蛇肉中翻了一陣,掏出一枚蛇膽:“葉兄,這蛇膽你留著泡藥酒,治你父親的老寒腿是最合適不過的。”

  芸奴忙拿了盒子來盛,葉景印奇道:“你怎知我父親有老寒腿?”

  “你不是託了人從宮裡買南疆進貢的麝香嗎?麝香雖好,但和這蛇膽比起來,就是雜草之於靈芝。”白謹嘉抬頭看了看窗外,天邊泛起一層淡淡的白光,“竟折騰了一宿,我也累了,芸娘子,勞煩你替我燒一鍋熱水,沐浴更衣,再睡個好覺。”

  葉景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水和汗漬:“多燒些,我與白兄一同洗。”

  白謹嘉瞥了他一眼:“我向來只在美女面前寬衣,葉兄,還是各自洗為好。”

  “怕什麼,都是男人,你還害羞?”

  芸奴紅了臉,連忙上來解圍道:“我,我燒兩鍋水好了。”

  天氣越發地冷了,芸奴取了綠漆屏風,一共六扇,在臥房門前展開,擋住寒風,一切辦妥,轉身進屋,將暖爐里的火又撥旺了些。

  “芸娘子,你也一宿沒睡了,休息一下吧。”躺在紗櫥里的白謹嘉閉著雙眼,半睡半醒地說。芸奴笑了笑:“沒事的,我都習慣了。那邊兒主屋裡的家什都毀了,我還得催促小廝去買些回來。為了捉拿大蛇,二公子放了月牙兒三天假,我還要去廚下做些吃食,你待會兒起床該餓了。”

  白謹嘉睡意更濃,聲音幾不可聞:“葉兄風光嗎?”

  “二公子騎著高頭大馬,衙役們抬著蛇妖的屍身,往臨安府衙去了,一路上可風光了。”芸奴將一個銀香毬塞進被窩裡,“白公子,你為何不一同去?”

  “我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那些拋頭露面的事,就交給葉兄吧。”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芸奴為她掖好被角,然後坐在火爐旁發呆。二公子有雲騎尉的頭銜,如今又殺蛇有功,在京中名聲大噪,又會做生意,將家中的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將來必然穩坐葉家之主的位子吧。葉家那座大而華美的園子裡,不知又要因此生出多少恩怨事端,黃桷樹中的那個東西,不知又要長大幾分了?

  唉,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她腦瓜子沒有那麼聰明,還是別想了,徒增煩惱而已,反正她也沒什麼回去的機會了。

  眾芳凋謝,清泠軒中只剩下幾株忍冬還在盛開,葉景淮身穿一襲茶褐色的厚實袍子,立在廊下,目光悠遠,若有所思。

  忽而藥香浮動,衣袂翻飛,葉景淮側過頭,看見長廊盡頭站著一個披著黑斗篷的人。他一言不發,從袖中取出一張錢引,食指一彈,錢引如刀一般飛向斗篷人,斗篷人一甩斗篷,將錢引卷進衣中,然後將一個牛皮紙包放下,轉身離去,來去如風。

  葉景淮拾起紙包,層層打開,裡面是一朵漆黑的曼陀羅。

  “今夜,”葉景淮嘴角漾起笑容,半帶譏諷,“臨安城最華麗房屋中所居住的那一位,將會有一個好夢。”

  太史局(南宋掌管天文曆法的機構,明清稱欽天監)監正呼延安正摟著最寵愛的小妾,春宵一刻值千金,就在雲雨的關鍵時刻,僕人卻將房門拍得如山響:“主人,宮裡來人了,官家宣你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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