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似乎有些年頭沒有進過這碧玉園了,起先是因為怕給她招惹麻煩,後來是心中有愧,不敢來,再後來怕是自己都忘卻了,該來看一看,這個陪他走過風風雨雨,助他仕途平順的女子。

  進門的那顆柳樹有一道碗口大的傷疤,他記得似乎是清怡懷上慕珏的時候,他那二夫人找人要砍掉這碧玉園的柳樹,這些年來,那是他第一次見清怡動怒,甩手給了他那二夫人一巴掌,他那二夫人捧著一張誇張的臉,找他苦惱不止,他一連去了她那裡足有一個月,才平復了此事。

  其實依她的心智,怎會鬥不過那個沒有頭腦的女人,只是她心氣高,不屑與那個女人計較,也因為他還仰仗了宋家,她不想讓自己太過為難,這些年她的確受了不少的委屈,細想起來,還真是虧欠了她不少。

  右相進門時看到葉清怡立在桌案前放下了手中的筆,見他走了進來,從容的笑了笑,若非時過境遷經歷許多,右相恍然覺得,此時有些像他們新婚不久的畫面,她畫畫,他題字,才子佳人,羨煞旁人。

  “在做什麼?”

  右相緩緩走向前去,柳兒識趣的退了出去,滿臉都是得意的笑,恨不得跳到房樑上,大喊一聲相爺來了碧玉園。柳兒出去後,房間裡便只剩下了右相跟右相夫人兩個人。

  “珏兒去了李斯先生哪裡求學,我便清閒了下來,漫漫長夜,總得尋點事情打發時間不是。”

  桌案前擺著一張宣紙,宣紙上有墨跡未乾的幾行小字,那小字寫的極其漂亮,這世人都夸瑤台碧池贈錦月的字跡如何如何的好,卻不知錦月哪一手的好字是她教會的,就像這世人不知,曾經被譽為天才少年的靈空公子那滿腹經綸的才學,也是她教的,若不是困在這一方庭院裡,或者她是一個男兒人,怕是朝中必有她一方天地。

  “雲髻墜,鳳釵垂。髻墜釵垂無力,枕函欹。翡翠屏深月落,漏依依。說盡人間天上,兩心知。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右相緩緩念出那桌案上的字,心中頗為感慨,這些年他因為心中有愧,總是不敢來看她,因為他心中怕著,她會怨恨他。他總覺得不見,就可以欺瞞自己所做的一切皆是有情可原,如今看來她心中還如初一般的乾淨,不存一絲一毫的怨恨。

  “這些年苦來你了?”

  右相回握了右相夫人的手,右相夫人淡淡的笑了笑,將手從右相手中抽出,將桌案上的宣紙收了起來,右相突然覺得,這樣清淡的她,真的是對他情深意重嗎,為何從不曾見過她吃醋,是不是因為不在乎。

  “我再苦也抵不上你追逐名利苦吧?”

  對於自己官場的事,她這還是第一次出言去說,但她說一句,比別人指責上千萬句還讓他痛心,他一直以為,她不言語,便是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這份理解給力無限的動力,如今右相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

  “琛兒的事,你還怪我吧?”

  右相夫人將手中的宣紙疊好後,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靜謐的目光落在前方,右相看不出她看的是什麼地方,難神情空洞的有些讓人抓不住。

  “相爺,琛兒的事情,我可以當作是一場意外,也是他的命。你追名逐利做什麼,我都不在乎,也都隨你,但你能不能放過月牙兒,別把她當籌碼,壓在那暗無天日的皇城裡?”

  右相好不容易被挑起的愧疚之心,在右相夫人幾句話中衝散的了無痕跡,他突然覺得,或許右相夫人心理,他一直沒什麼重量,所以這些年,她不爭風不吃醋,隨他如何折騰,都守著自己的本心,或許她從來不曾把他當回事。

  “婦人之見,母儀天下有何不好?你看當初的宋府?”

  說到宋府,右相夫人擰眉看了過去,看的右相有些許心虛,此時怎麼突然扯到宋家了,於是將話截止在口中片刻,方接著說道。

  “月兒有母儀天下的風姿,全是你教導有方,等她入宮為後時,我會感激你的,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右相朝外走,右相夫人緩閉雙眸,兩行清淚從眸中流出來,右相沉毅的餘光窺到,心中暗暗生出一度酸澀,卻也只是一晃,便邁出門去,看著滿空的星辰,暗暗嘆息了一把,他有一院子的賢妻美妾,此刻卻不知該落腳到何處,才能填補空缺下來的一顆心。

  “夫人,相爺怎麼走了?”

  柳兒端來幾碟茶點過來時,右相已經走出了碧玉園,柳兒只窺見他一抹飄散的衣襟,心中訕訕的進來屋,滿是不高興。

  因著小姐,府中上上下下沒有人敢對碧玉園做些什麼,但相爺長達五六年不曾來過,府中上上下下早就在背地裡冷嘲熱諷著,說夫人不得相爺的心,等小姐出閣了,這右相府的女主早晚是要換的。

  柳兒今日撞見右相過來,心想著右相若是留下過夜,那明日她定當趾高氣昂的讓府中人知道,看她們還敢不敢說夫人不得相爺的心,卻不曾想她端個茶點的功夫,相爺便走了,怎不讓她心中氣惱。

  “該走的,總歸是留不住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麼區別,隨他去吧。”

  右相夫人依舊是柳兒見慣了的平靜面容,只是她伸手捧掉了蠟燭上的燈罩,將手中剛寫的那一副字,湊近到燭光前,燃著了,丟進了火盆了。

  “夫人,這字您寫了許久,怎麼燒了?”

  柳兒將手中端著的茶點放下,滿臉不解的看著右相夫人,從她進府也有些年頭了,總看不出夫人對什麼上過心。右相來,她可以恬淡的做個賢妻,不見得有多歡喜,右相不來,她便看書,賞花,也不見有什麼悲憫。

  “該看過的人,看過了,留著也沒什麼用?”

  右相夫人的眸光被火盆里燃著的宣紙照的盈盈發亮,柳兒突然覺得,夫人好像知曉相爺會來似的,突然吩咐她擺上宣紙寫字,但怎麼可能的,相爺是一時興起閒逛到這裡的。

  稀薄的窗紙上投下一根柳枝,沒有了鬱鬱蔥蔥的枝葉,看上去頗為淒涼,待那火盆里的宣紙燒完,柳兒聽到右相夫人輕輕嘆息了一聲,坐在桌案前呆呆的望著外面,她便不敢再多說什麼,輕聲的退了出去。

  寂寥的夜晚除了能聽到蠟燭滋滋波波的燃燒聲,便是風吹窗欞的敲打聲,右相夫人突然想到多年前,葉天澤繞在她耳邊的那句叮囑。

  阡陌留誰候 第二百一十四章:倚風疑共路人言

  天澤自幼眼光獨到,異於常人,審人斷事出不的絲毫差錯,當時知她對慕瞭有傾心之向時,天澤便出言提醒過她一句。

  “阿姐,慕瞭不是可托終身之人,你再想一想。”

  她雖只是葉家的一個養女,不曾有葉家悉天命的天賦異稟,但也曾習得一些推命之法,初識之初,她曾用自己十年的壽命為媒介替慕瞭推算過,早知他利慾薰心,做事不擇手段,命中還帶有劫。

  可那又怎樣,既然長在葉家那樣一個地方,便知曉誰的一生也不能是真正順風順水的,她葉清怡既然動了情,便願意跟他一起挨過天理輪迴應有的劫難,不去在乎得失,不去理會世俗。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