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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梟這番話,讓我心中,不知為何,一陣刺痛。

  我回頭去看夜梟,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我只是不能容忍,他騙了我。

  我不能容忍他登上皇位,他如果想得到我,可以直接告訴我,他從來都不說,我又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就是要我跟他隱居到深山老林里去,我也不會不答應。

  但他如今卻選擇了我最不能容忍的一種方式,他會取代父皇,然後,為了平衡朝中的各派關係,不管他願不願意,他將來都會三妻四妾,後宮如雲。

  雖然夜睿說得好像夜梟全是為了我,但我知道,夜梟,他不是沒有野心的,他如果沒有野心,就不會選這條路。

  所以,我寧可我和他之間,什麼事也不要發生。

  我背對著夜梟,我平靜地對他道:“是,我不愛你,也不恨你,不管你對我做什麼,我都沒有感覺。你最好早日斷了對我的念想,因為我終有一天會離開你。”

  我加快了腳步,轉過迴廊的時候,聽到夜睿在我身後焦急地喊:“梟兒?夜梟!夜梟!!”

  夜梟,他終於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我叫住了身邊的一個婢女,把我肩頭傷口處的血,擠了一些在她托盤裡的茶杯,我命她把這杯血端給夜梟。我再也沒有回頭,就走了出去。

  當我走到房門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白衣勝雪,眉目如畫的男子,正站在門外等我。

  狂風捲起了他的黑髮,卻無法遮掩他絕美的容顏,他一身的銀白色狐皮大衣,在黑夜中閃閃發光,璀璨而又奪目。

  是炎焰,他正站在門外,等我。

  30尋藥(補完)

  我以為他又要對我說出什麼刻薄的話來,便沒有理會他,而是繞過他,直接推開了房門。

  我萬沒有料到,我經過炎焰身邊的時候,只是輕輕蹭了一下他,他居然被我蹭得全身一震,在我門前,單膝跪倒了下來。

  “你怎麼了?”我奇怪地看著炎焰,他跪倒之時,張嘴吐出了一大口殷紅的鮮血,身上銀白色的狐皮大衣,也散了下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後背。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炎焰的後背,那上面清清楚楚印著幾個黑色的掌印。

  他怎麼了?他被誰打傷了麼?

  我站在門邊,皺著眉看炎焰,這人說話如此刻薄,又對我如此無禮,本來他就是死在我門外,我也不會去管他。

  可他倒地之時,卻偏偏從衣襟里掉出了一個我剛剛才從夜梟身上看到過的物件。

  那是一個,陳舊之極,雕工卻異常繁複的撥浪鼓。

  那上面每一道刀紋,每一個刻印,都與我剛剛在夜梟身上看到的撥浪鼓,如出一轍。

  一瞬間,我突然就明白了,這刀法,定是炎焰的父親,傳給夜梟的。

  夜梟用炎焰父親傳授給他的刀法,來雕刻我們孩子的玩物,那麼,他心裡,還惦記著這個被他殺死的義父麼?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麼還要殺了炎焰的爹?難道他真如炎焰所說,一旦發起狂來,就會六親不認?

  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裡,我趁炎焰不注意,偷偷藏起了那個撥浪鼓。

  炎焰趴在地上,咳了半晌,抬起眼來,依舊是那般妖嬈,慵懶的風情。

  他微喘著對我道:“你若不想死,就跟我走,你體質那麼差,根本生不了孩子,一定會死,只有我們西涼的皇宮,才有醫治你的藥物。”

  我一定會死?

  是麼。

  不知為何,聽到炎焰對我提到這個死字,我居然一點也沒感到害怕。

  是的,在炎焰看來,我自是必死無疑,可在我看來……

  我只是離開了夜梟那麼一小會兒,可我現在,居然又有了這種奇妙的感覺。

  我仿佛感覺到他在向我靠近,我甚至,已經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我再熟悉不過的體香。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炎焰,我笑著對他道:“我死不了,你感覺不到麼?”

  我話音剛落,便見炎焰臉色一變。

  他的眼中,迅速閃過了一絲詫異,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他最終只說出了兩個字:“你們……”便縱身一躍,藏進了一旁的樹叢。

  我不必回頭,都知道誰站在我身後。

  他的恢復能力,實在驚人,我才剛剛命人把血給他,他居然已經恢復了。

  說是恢復,其實也不盡然。

  我轉身看他,他的臉,他的脖頸,他的雙手,他凡是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依舊是一片烏黑。

  他的右臂,依舊無力地垂在肩頭。

  他看著我,並未像我想像中一般,上來為我包紮肩頭的傷口,或是上來,為我添件衣物。

  他只是站得遠遠的,靜靜地看著我。

  他對我說:“進去吧,這裡風大。”

  他告訴我:“明日我會帶你離開邊關,入西涼,你往日在宮中的時候,不是總說,要離了大周,去別處逛逛?明日,我便帶你去逛遍整個西涼。”

  他不說,可我剛剛轉身的時候,已經都看到了。

  我看到幾十個身懷利器的黑衣人潛伏在牆頭,他們一見夜梟,便紛紛矮下了身去,藏了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但我卻能看到,他們剛剛提在手上的,都是些能奪人性命的殺器。

  他們不是來抓我,而是來殺我的。

  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夜睿在朝中的仇人,數不勝數,他們必定不希望我懷上夜梟的孩子。

  可夜梟卻並不告訴我,外面有人要殺我,要我趕緊躲到屋裡去。

  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同我說,外面風大,要我進屋。

  他也從不和我提起,我體質那麼差,根本生不了孩子,一定會死。

  他明明是帶我入西涼尋藥,卻只說是帶我去逛遍整個西涼。

  那些危險的,可能會驚嚇到我的事,他從來也不曾對我提起。

  他只是站得離我遠遠的,全身緊繃地戒備著,他看著我的小腹,一字一句地對我道:“晚上肚子疼,或是身體不舒服,就叫我,我就在門外。”

  他雖然餘毒未清,又斷了一臂,卻沒有叫來任何人幫他的忙,他就只是一個人,孑然一身地站在我門外。

  他如若叫來了人,我就會知道,屋子外面,有危險。

  我看著他,他狀況那麼差,但奇怪的是,我卻一點沒為他擔心。

  我知道,他不會有事,那些嘍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我亦十分平靜地對他道:“胳膊,先接起來吧。你還要保我,不是麼?”

  我話音剛落,便見夜梟握著自己的胳膊,“咔嚓“一聲往上一抬。

  那般的劇痛,他居然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他背對著我,迅速關上了房門。

  我透過門fèng,偷偷瞧他,他剛剛關上房門,便凌空而起,躍上了屋頂。

  他出手,依舊是那樣狠毒,每掌不是拍碎對方的天靈蓋,就是抓穿對方的心口。

  他即便不發狂,也像極了炎焰口中那個六親不認,殺孽過重的惡鬼。

  我待他殺盡了屋頂上所有的黑衣人,將他們的屍體,一具具擲出了屋外,咳嗽了一聲,輕輕喚了他一聲:“夜梟。”

  他在屋頂上,離得我那麼遠,根本不可能聽到我的聲音,可他居然立刻定住了身形。

  他定住了身形,運起輕功,俯衝直下,急停在了我門外。

  他舉起了我門外的木桶,將裡面的冷水“嘩”地一聲倒在了身上。

  他洗盡了身上最後一絲血跡,方才擦乾了身體,從一個一開始就被他帶來的包裹里,拿起了一件新衣。

  他進我屋的時候,全身上下,已是煥然一新,再也看不出殺過人的樣子。

  我看著夜梟,我雖然把他叫了進來,卻並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

  夜梟也同樣抬頭看著我,他雖然洗去了一身的血跡,卻難掩眼中未滅的殺意,在這漆黑一片的屋中,他凜冽的黑眸便如野獸的瞳孔一般,幽冥陰冷,讓我不寒而慄。

  他問我:“怎麼了?”

  我呆怔了半晌,胡亂回了他一句:“我冷了。”

  我話音剛落,夜梟已然拉開了一旁的衣櫥,兩片深紅的碎布飄然而落,夜梟,他的背影瞬間僵住了。

  落在地上的,正是剛才那件被我一怒之下割成兩截的嫁衣。

  夜梟,他背對著我,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件嫁衣,我不知他到底看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等了他那麼久,我真的有些冷了,他終於彎下腰去,撿起了那件嫁衣。

  他的動作是那樣小心,那麼輕柔,仿佛那不是一件已經殘破,再也無法穿上的嫁衣,而是一件一碰就碎瓷器。

  他輕輕撫摸那件嫁衣,拂去了它上面的灰塵,他小心翼翼地捲起了它,當我意識到,他是要把那件嫁衣收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竟一瞬間變得萬分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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