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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芸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這幾年她消瘦憔悴得厲害,已經是不惑之年的婦人了,臉龐一削瘦,就顯出幾分刻薄和寡情來,與前些年的雍容華貴幾乎判若兩人。只是她的精神倒是極好,一雙眼睛在暗夜裡亮得都有些瘮人,仿佛什麼獸類的眼。

  “侄媳婦也知道牙白這丫頭不比那些粗使丫頭,若是別人,逃也就逃了,只這個卻不成。方才已經在南園那邊找過了,不見人影,少不得還要找找這邊。這麼晚了,也不好勞動侄媳婦的人,我自帶了人來。”

  丹青和石綠都是一臉的怒氣。若是讓二房隨隨便便就這樣搜府,傳出去長房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如此深夜,恐怕我不能讓二嬸在園子裡搜人了。”顧嫣然淡淡地道,“雖說這邊的院子二嬸都走過,可這黑燈瞎火的,終究跟白日裡不同,若是二嬸有什麼跌撞著,就是我的過錯了。且,會不會是二嬸看錯了,二房那般門禁森嚴,怎會讓個丫頭逃了出來?依我說,二嬸不如先回去再看看,若是這丫頭當真在我們府里,明日尋著了人,自會給二嬸送回去。”

  沈青芸的手在袖子裡捏成了拳頭。“這邊的院子二嬸都走過”,這話針似的戳在她心上。沒錯,這侯府本就是她的,她自然都走過,只是如今暫時易主,她總能拿回來!

  “二房倒是門禁森嚴,只怕侄媳婦你有心救人,二房才多少人手,哪裡敵得過侯府呢?”沈青芸冷笑著,沒一點要回去的意思,“侄媳婦你若是想將人要回去,何不與我直說?”

  “二嬸娘說笑了,一個丫頭罷了,我這裡又不缺人使喚,要她做什麼?”

  沈青芸陰陽怪氣地冷笑:“侄媳婦才是會說笑呢,若是不要她,你那大丫鬟丹青為何頻頻與她相見?說起來牙白那丫頭長得是不錯,當初侄媳婦送她進王府,可惜是不曾成功。侄媳婦指望她做人上人,想來是看不慣她在我身邊伺候吧?看著我使喚你的人,心裡不自在了?嘖嘖,難怪侄媳婦能籠絡了府里的下人,這樣的主子,誰不死心塌地替你效命喲……”

  “太太!”沈青芸身邊一個管事媽媽突然指著院門邊上,“那裡有人!”她這麼一嗓子吆喝出來,後頭幾個丫鬟立刻撲了上去,老鷹捉雞般地將縮在牆外的一人提了過來。

  “夫人,夫人救命!”正是牙白。一身衣裳滾得泥猴一般,臉上也抹得黑烏烏的,在兩個丫鬟鉗制下大哭,“夫人救救我,回去了奴婢會被打死的。”

  丹青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移開了目光。方才發現牙白的那管事媽媽上去啐了一口,舉手抽了她一耳光:“喊什麼!如今你是二房的丫頭,太太叫你生你就生,叫你死你就死!難道你還當誰會來買了你不成?”

  沈青芸笑吟吟地抬頭看著台階上的顧嫣然:“怎麼樣,侄兒媳婦要買她回去嗎?”

  丹青恨恨地瞪著牙白。都是她惹的麻煩!夫人不計前嫌,早說要送她走,她硬是不肯,說不願做逃奴。若是不願做逃奴,今日又逃出來做什麼?如今叫二太太直問到夫人臉上來,若是夫人說不替她贖身,未免有些不念舊情,若是贖了身——到底又是曾經伺候過壽王的人,回來如何安排?

  “怎麼,二嬸娘肯讓她回來?”顧嫣然卻是反問了一句。

  沈青芸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變化,只是在夜色之中無人看得清楚:“喲,侄媳婦還當真做起好人來了?”

  “二嬸娘若肯放她,我賠二嬸娘十個丫頭的身價銀子,若是二嬸娘不肯放過她,那也是她的命。”

  沈青芸唇角不由抽了一下。這個顧氏,口角竟然如此伶俐。說什麼她不肯放過牙白,一個丫鬟而已,她為何不肯放過?無論是誰聽了這話,都會聯想到壽王府。若不是牙白曾經伺候過壽王,她為何不肯放過她?如此,豈不是說周潤善妒,借了娘家的手來整治通房妾室?

  若說不是為了壽王,那就是因為牙白曾經在長房當過差了?這更糟糕,當初爵位從二房轉至長房,滿京城誰不知道?鬥不過長房,拿一個丫鬟出氣,她的好名聲又如何維持得住?顧氏牙尖嘴利,不過今夜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就讓她得意一時又如何!

  “讓侄媳婦這麼一說,我就是想不放人也不成了。罷了,一個丫頭而已,明日我就叫人把她的身契送回來。只是侄媳婦可要仔細些,這樣不安分的丫頭,還是別放在身邊的好。”

  二房的人來得快去得也快。驚魂稍定的牙白跪在地上痛哭:“奴婢謝夫人,謝夫人救命之恩——”

  “石綠帶她下去,在你房裡先歇一夜。”顧嫣然卻沒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的感恩,吩咐石綠一句,轉身進了屋裡。

  周鴻已經沐浴出來,皺著眉頭在窗口聽外頭的動靜,見顧嫣然進來便道:“這樣的丫頭,你還這樣好心做甚?”他是被謝宛娘和小桃嚇怕了,當初那是幸好被小丫鬟聽見了,萬一真是不曾提防被她們主僕得了手,可不噁心死人?更不必說之後謝宛娘又反咬了他們一口,若不是呂良,此刻萬劫不復的就是他們了。

  顧嫣然輕笑了一下:“我不是好心,只是想看看這丫頭究竟想做什麼。前些日子我屢次說可以送她離開京城,她卻拿著不願做逃奴的話來搪塞我,今日又鬧出這一場來,為的不就是回我身邊來當差?我倒想看看,她懷的是什麼心。”

  周鴻有些不大同意:“又要冒險……”

  顧嫣然笑了笑,走過去倚著他一起看窗外夜空:“我在想,牙白是壽王府出來的,甄氏是齊王府出來的……”

  她才說到一半,周鴻已經微微變色:“你說的是!”兩家王府都要送人到她身邊來,所謀者只怕不小,“此次地動,又給了齊王機會。”原定的太子冊封禮也只能往後推,頗有人將地動歸咎為錯立儲君呢。

  “只要陛下不改主意,儲位就不會更改。峻之覺得,陛下會改主意嗎?”

  周鴻沉思地撫摸著妻子軟緞般的黑髮:“多半不會。地動乃是天災,什麼上天示警之說虛無縹緲,陛下也不會覺得自己立錯了儲君。”

  “那齊王還有什麼機會?”

  “……逼宮……”周鴻輕輕吐出兩個字,“當初駙馬人選裡頭已經顯露玄機了。可光靠內宮九衛還不足成事,京城兩營,五城兵馬司,他們也得有人才行。可是如今陸家手裡,沒什麼人。反倒是太子這邊,有許家,有我。”

  “有你。”顧嫣然仰頭看著他,“既然你擋了他們的路,難道他們不會想對付你?或者將你拿下,或者——加以籠絡。”她想起甄真那張紙條上寫的字,“又或者——要脅迫於你。”

  第142章

  皇覺寺又迎來齊王府的貴人,這次可真有點戰戰兢兢。上次給已故皇后娘娘做法事,卻鬧出青雲庵的事來,之後沒幾天就來了宮內侍衛,將青雲庵抄了個底朝天,還抓走了四五個尼姑,就連青雲庵的住持也受牽連,不得不離開了京城。

  雖說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說到底,既然一具皮囊還脫不去,還得在這俗世中生活,就得遵守俗世的規矩。皇覺寺是皇家寺廟,就是侍奉貴人的,住持再說是什麼得道高人,佛法精深,皇帝一句話,免了也就免了。有青雲庵在前,這次皇覺寺可不敢怠慢。

  顧嫣然的馬車到山下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她是有意避一避齊王妃,並不想跟她一起上香。說什麼替災民祈福,有這些香火錢,多買幾石米幾匹布送去災區,不比供在佛前實惠?

  平南侯夫人前來,迎客的僧人都要鄭重幾分。顧嫣然隨口問道:“聽說齊王府上女眷前來祈福,不知可曾法事完畢?莫要被我衝撞了才好。”

  在這樣大寺院裡做迎客僧的,都是些精明人物,就是對京城裡各府第之間的關係也十分通透。平南侯府與齊王府自是不合,迎客僧還真怕平南侯夫人與齊王府上的女眷們撞上。

  難得平南侯夫人這樣謙和省事,迎客僧求之不得,忙道:“王妃領著側妃們在後殿聽誦經,大約再有小半個時辰便結束了。因下午還要再做一場法事,王妃要在禪房休息。夫人如今從前殿拜過去,想來無妨。”等她拜到後殿,法事也結束了,齊王妃也進了禪房了,見不著面。

  顧嫣然點點頭:“我自己認得路,師傅不必奉陪。”

  皇覺寺大大小小的佛殿有幾十座之多,顧嫣然隨意拜了幾座,走到後殿時法事已然做完,殿內尚是香菸繚繞,幾個小和尚正在收拾。顧嫣然正在殿門外看了看,便聽身後有人低聲叫了一聲:“周夫人——”一回頭,只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從角落裡閃出來,“你,你總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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