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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王府已經請封世子之事,顧嫣然也是知道的。不過釗哥兒跟銘哥兒一樣是側妃所生,又是次子,宗人府中便有人說立幼不立長,未免有些不合規矩,不如還是再等幾年,若晉王妃有嫡子,立嫡子為世子最佳。

  這話簡直就是屁話。晉王妃若能生,也不會替晉王一納就是兩位側妃。如今兩位側妃皆有子,足可證明晉王身體無事,而是晉王妃不能生。更何況她現在傷後體虛,這樣還指望她將來生嫡子,豈不是白日做夢?說這話的人,不過是不想讓釗哥兒做世子罷了。王尚書雖然一心忠於皇帝,但到底也還是有私心的。一個做普通皇孫的外孫,跟一個做了親王世子的外孫比起來,他當然是願意要後者的。

  “母妃——”門外傳來釗哥兒歡快的聲音。他已經兩歲,小腿兒十分結實,不用人扶就自己翻過門檻直往晉王妃面前撲,嚇得辱娘追在後頭跑出一頭的汗。

  “哎。”晉王妃笑著對他伸手,“來看看小弟弟。”

  釗哥兒歪著小腦袋往羅漢床上看過去,正好元哥兒趴著玩膩了鐲子,也歪過小腦袋來看他。晉王妃嗤地一聲就笑了出來:“這兩個孩子……倒真像是兄弟!”歪著腦袋的模樣居然像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釗哥兒的辱娘是晉王妃心腹媽媽的兒媳,在晉王妃面前說話也大膽些,陪笑道:“說起來,哥兒跟周家哥兒也是表兄弟呢,自然是像的。”

  晉王妃想想便笑起來:“你說的是,倒是我糊塗了。”便叫辱娘,“替釗哥兒脫了鞋,讓他上去與弟弟玩。”又叫拿了些撥郎鼓玉連環之類的東西來給兩個孩子玩兒。

  元哥兒這會還小呢,也不過只能爬幾下罷了,其實跟釗哥兒玩不到一起去。不過釗哥兒倒是個好性情,且他在府里也沒個玩伴,銘哥兒身子弱,也不常出來,如今乍見了元哥兒虎頭虎腦的,又比他小,只覺得有趣兒,當真脫了鞋子爬上床拿玉連環逗他玩起來。

  顧嫣然頗擔心兒子犯起倔來哇哇大哭,掃了晉王妃的興,但看釗哥兒很有做哥哥的樣子,也放下一半心,轉頭跟晉王妃說起話來。

  晉王妃終究還是虛弱些,並不耐久坐,含笑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

  顧嫣然也笑道:“王妃這話說得我竟無言可對了。也想常來,只是家裡有個孩子,就難出門。這次過來,一是得了幾支好參,想著王妃或許用得上;二是——不怕王妃笑,是受了我表哥之託,來求王妃給寧泰公主傳個話呢……”

  晉王妃聽她說了呂良的話,不由得大笑起來:“呂校尉真是……公主府里的東西,內務府自然都會備下的。”

  顧嫣然笑道:“我也是這般與表哥說的,只他怕內務府只管按著規制來,不曉得公主喜歡什麼。如今他又不能自己去見公主,聽說公主常來看望王妃,所以非要我巴巴的來求王妃,替他問一聲呢。”

  晉王妃笑了一會兒,漸漸斂起笑容,有幾分傷感:“駙馬如此,是公主的福氣。放心,寧泰左不過這幾日要過來,我必細細問過了,給夫人送信。”

  眾人說笑了幾句,顧嫣然看晉王妃微微有幾分疲態,便起身告辭。晉王妃也不虛留,只叫孟瑾代送出去。釗哥兒很是捨不得元哥兒,拉了孟瑾的裙裾也要去送。顧嫣然哪裡敢勞動他,連忙推辭。晉王妃倒笑了笑,對孟瑾道:“你帶著他去送便是。既是表兄弟,也該多親近。”

  孟瑾笑著應了,也不用辱娘,親自抱了釗哥兒,將顧嫣然送出來。顧嫣然看那辱娘落在後頭,便低聲道:“表姐可好?”

  孟瑾點頭笑道:“好。”她生了釗哥兒之后豐潤了幾分,神態卻與當初在家做姑娘沒甚兩樣,仍舊是風輕雲淡的從容模樣。顧嫣然想起王嫻那一臉緊張的神態,忍不住有些嘆息:“王側妃那裡……”她是覺得王嫻已經有些神經質了,實在擔心她會不會一時衝動干出什麼事來。

  “王府自有規矩在。”孟瑾微微一笑,對顧嫣然輕輕搖了搖頭。

  兩人慢步走到側門處,馬車已經等在外頭。顧嫣然正要上車,忽然聽見前頭正門的方向隱隱傳來喧譁之聲。從王府的側門出去,是要經過正門才能拐到外頭街道上的,故而孟瑾一聽這聲音就微微皺了皺眉:“去瞧瞧,出了什麼事?可還能走車?”

  二門上當值的小廝忙飛奔著去了,只片刻又飛奔著回來,一臉的喜色:“側妃,是宮裡的消息,咱們王爺要封太子了!”

  “什麼?”饒是孟瑾穩當,聽了這話也不由得動容,“可是聽仔細了?此事萬不能亂說!”

  “小的知道。”小廝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後頭去,“小的聽得千真萬確!這會兒王爺怕都要到王妃院子裡了。側妃若不信,只管去問王爺。”

  孟瑾哪裡是不信他,只是這事來得突然,之前是半點消息都沒有。顧嫣然也有同感,兩人對看一眼,忽然都明白過來——這件事,就是之前青雲庵事件後,皇帝給的答覆!皇帝這是終於對齊王不滿,決意立晉王為儲君了。

  第137章

  晉王府大喜,顧嫣然自然不會留下來添亂,連忙跟孟瑾告辭,回了平南侯府。

  到了家,周鴻尚未回來,倒是小丫鬟茜紅在二門上迎著,一見便道:“夫人,韓家姨太太來了。”

  韓家的孝尚未足三年,但韓晉被指了駙馬,家裡少不得也要有個長輩出面,孟素蘭這時候回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一進京倒先來了平南侯府。顧嫣然點點頭,叫辱娘抱著元哥兒,直接進了廳堂:“姨母來了,怎麼也沒送封信過來,我好叫人去接。”

  韓老夫人過世不到兩年,孟素蘭穿著竹青色衫子,玄色馬面裙,頭上只戴一副米珠銀頭面,顏色雖素淨,卻依舊打扮得精緻。看起來跟兩年前沒什麼兩樣。見顧嫣然進來就起身笑道:“接了晉哥兒的信就急急來了,京城也是住慣的,何必人接。這就是元哥兒吧,哎喲,好一個結實的孩子!”說著,就叫丫鬟取出一對鑲珠的金腳鐲來給元哥兒。

  元哥兒在晉王府玩了半日,已經困了,揉著眼睛只往辱娘懷裡扎,對遞到眼前的好東西也沒了興趣。顧嫣然替他接了腳鐲,便叫辱娘和丫鬟們抱下去哄著睡覺了。孟素蘭看著元哥兒被抱出去,神色之中便有幾分羨慕:“你娘怕是要高興壞了罷?”

  顧嫣然只笑:“我娘還不曾見過他哩。再者不過是外孫,表哥成了親,眼見著姨母就是要抱孫子的了。”

  孟素蘭嘴角彎了彎,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韓晉自幼聰慧,家裡素來指著他將來如他祖父一般,出將入相,做個閣臣。可如今尚了公主,這閣臣就別想了,就連重臣也做不得,只好做個閒官罷了。可翻過來說,能尚公主,又是莫大的榮耀,只往眼前說,三四代子孫的榮華是保得住的,可又比自己做官穩妥得多。

  進京這一路上,她也是患得患失,反覆思量。雖然遠在京外,也聽說了皇帝要議立儲君之事,若是齊王繼位,景泰公主將來便是本朝第一得意的長公主,韓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可若是晉王繼位,那又兩說著了。故而她這一進京,在韓家宅子裡連屁股都沒坐穩,就急著來平南侯府,想打聽一下如今朝堂上的消息——韓晉到底年輕,且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風花雪月他盡著明白,這朝政之事,別看韓晉如今也算近臣,卻也指望不著他。

  只是這話怎麼好直說出來,少不得先跟顧嫣然扯扯家常。這倒也不愁沒話說,顧運則一家子都在福州,算算今年秋闈顧浩然要下場,顧怡然的親事已經定了,成親只怕也就在今明兩年,還有顧蔚然也該開蒙了。單是這些事就夠說上半個時辰的。

  且孟素蘭自己也有許多心事。韓絹跟著鄭家返了鄉,今年開春有了喜信兒,可是嫁在京里的韓綺,卻毫無動靜。宜春侯世子雖娶過一房,但只留下一個女兒,韓綺只要生下兒子將來就是承爵的,誰知道嫁過去一年多了,仍舊是一無所出。孟素蘭接過韓綺一封信,信里哭訴宜春侯夫人已經著急了,預備給宜春侯世子納妾——畢竟宜春侯世子已經將近而立,到現在還沒個兒子,做娘的怎麼不著急?

  一說起韓綺,孟素蘭就不由得要多看顧嫣然兩眼。她從不覺得顧嫣然比自己女兒哪裡強,可如今真是沒法說。

  “不知道二表哥的親事可定了?”顧嫣然怎麼看不出孟素蘭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故意問了一句。

  這下問得孟素蘭有些尷尬,強笑道:“也有眉目了,只等著辦完晉兒的事,回去差不多就又要辦一場喜事了。”

  其實並不是。韓磊跟著他們回鄉,一則是跟著守孝,二則是為了今年的秋闈。韓家長子在京城中了探花的事兒傳回鄉里,也有不少想著攀親的。孟素蘭有一搭沒一搭,並不很把庶子放在心上,但韓縝倒是一反常態,十分上心。他從來不在子女事上用心,這次連孟素蘭都些詫異,問了一問方知,原來是韓老夫人留了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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