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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皇帝想給兒子留一條路,對顧嫣然這一邊來說,卻實在是件好事。

  “這件事,是我大意了……”周鴻默然片刻,才輕聲道。

  顧嫣然又點了點頭:“是。我們大意了。”

  今日這一番交手,自然是平南侯府大獲全勝,可是細究起來,卻實在是僥倖。甚至可以說,在此事之中,平南侯府根本沒起到什麼作用,功勞全要歸於齊王,歸於他的貪心。

  任誰心裡都明白,此事並不僅僅是衝著平南侯府來的。彼時,許大將軍尚是西北軍之主帥,周鴻也是他的屬下。若說周鴻藏匿罪眷,且是蔡家人,許大將軍絕不可能不知情,少不得要被扣一個協同欺君之罪。而許家背後,就是晉王了。所以推出謝宛娘,實在是意在晉王。那麼對付晉王的人,自然也只有齊王一黨。

  儲位當前,縱然是親弟兄也要爭一爭的,這說起來其實也是常情。但齊王偏偏是既想得這儲位,又不想落個兄弟相爭的名頭。他本該將謝宛娘從江北帶回來,便直接交到皇帝手中,叫周鴻夫婦兩個連人都見不到才是。若是如此,縱然搜不出大哥兒,可只要謝宛娘說出與呂良相識,以及逃出呂家村後的種種,皇帝便會知道在此事上顧家與齊家對他有所欺瞞,這便是將顧家、孟家、齊家以及平南侯府統統打倒了一半。

  只可惜,齊王想要撇清自己,便炮製了個青雲庵出來;他想將平南侯府一舉擊潰,便讓謝宛娘當堂與顧嫣然對質。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謝宛娘已經身懷有孕。這一鐵證足以證明青雲庵之事完全是子虛烏有,加上幾家田莊都沒有搜出大哥兒來,皇帝心中已經認定齊王是揪著個死去的小兒做文章。他心裡到底對這個寵愛了二十年的兒子還留著一份父子之情,因此雖知道謝宛娘有些蹊蹺,卻只用一個背主的罪名便將她處置了。這在皇帝,固然是一片天倫,可在周鴻等人而言,卻是大幸。否則,他們如今只怕已然萬劫不復。

  夫妻兩個默默地坐著,直到馬車回了平南侯府,便見孟家的小廝已經在等著了,見了顧嫣然便行禮道:“太太叫小的來給表姑奶奶報個信兒,家裡略受了驚,但還無妨。”

  這意思就是說平安無事。顧嫣然點頭,吩咐石綠打賞了他個荷包,把人送了出去。

  在皇宮裡頭整整折騰了半日,此時天色已全黑,元哥兒睡了一覺醒來,便鬧著要娘了。辱娘哄不住他,一趟兩趟使小丫鬟過來看,此時見侯爺和夫人都回來了,便鬆口氣,忙不迭抱著元哥兒過來。

  元哥兒如今七個多月,又白又胖,已經很認人了。雖不會說話,但見了爹娘便歡喜起來,兩隻手都伸過來,嘴裡咿咿呀呀地叫著要爹娘抱。

  見了這小子,周鴻便是有什麼天大的事也暫且往後放放了,忙過去接了這個沉甸甸的肉糰子抱在懷裡。雖說這年頭講究個抱孫不抱子,但周家長房並無長輩,哪有人來抱孫呢?少不得周鴻多抱抱兒子了,橫豎也無人管他。

  天氣已熱,元哥兒穿得單薄,一團團的肉就都露了出來。小胳膊小腿固然跟藕節兒似的,小腳丫更是圓胖。他又不愛穿襪子,辱娘替他穿上,沒多久就自己扒拉了下來,這會兒兩隻襪子已經被他蹬掉了一隻,露著胖腳丫上五個圓球一樣的小腳趾頭,實在有趣。

  看見爹娘都在,元哥兒更人來瘋地頑皮起來,還穿著襪子的那隻腳在周鴻肚子上踢來踢去,想把這隻襪子也蹭下來。顧嫣然看得又好氣又好笑,過來把兒子接了放在床上,索性把襪子替他扯了下來:“怎麼還踢起爹爹來了!仔細打你屁股!”

  周鴻忙攔著:“他有什麼力氣,不過撓痒痒一般罷了。”

  元哥兒仿佛知道娘要打他,爹爹卻攔著,躺在床上伸出手來扯著周鴻的衣袖擋著自己的胖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來衝著顧嫣然笑,完全一副有恃無恐的無賴相。

  顧嫣然被他氣笑了,點著他的大腦門道:“別以為有爹爹在,娘就打不了你。等你爹爹出了門,看不把你屁股打成八瓣兒!”

  元哥兒其實還沒挨過打哩,更不知道屁股打成八瓣兒是多麼厲害的威脅,只管咧著小嘴笑。

  周鴻看著兒子活潑的模樣,笑容卻微微黯了一下。顧嫣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低聲道:“可是在想大哥兒?你放心,舅母派的人十分妥當,定然會好好照顧大哥兒的。”大哥兒已經兩歲,越長越像蔡將軍,實在是不能再被人看見了。

  周鴻搖搖頭:“舅母做事我自然放心,只是——原想著替蔡大哥平反昭雪,便想法子讓大哥兒認祖歸宗,如今看來,只怕是不成了。”若是蔡將軍一旦昭雪,外頭就冒出個私生子來,皇帝心裡可就什麼都明白了。

  “至少留了一線血脈,日後總有機會。”顧嫣然輕聲道,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若是日後皇帝大行,晉王登基,那時候大哥兒再以蔡家血脈的身份回來,誰還能說些什麼不成?

  周鴻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對她點了點頭:“是。日後總有機會。”這次謝宛娘的事,已經狠狠給了他一個教訓,讓他看見了自己從前行事實在不夠妥貼謹慎,實在有些急於求成。這等錯誤,如今是僥倖逃了過去,可是縱然老天再怎麼寬厚,也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這此後,就全要看他從中學到幾分教訓了。

  皇覺寺之事,除了幾位宗室之外,並未對外傳揚出去,倒是平南侯府和孟家的田莊被查,卻是瞞不住的,很在京城裡傳了一番,說什麼的都有,甚至還有人說這兩家幹了什麼謀反的事,如今查檢田莊還是輕的,只怕來日還要抄家哩。

  京城裡頭的閒話,素來是傳得極快的,因此這一下子,京城裡頭各種賞花宴,送到平南侯府和孟家的帖子就少了些。

  孟家自然是不聞不問。今年有秋闈,孟珩要下場了,孟家上下都以他閉門讀書為重,賞花宴什麼的,若不是因著還有個孟玫已經十三歲,就是一處也不參加,林氏也不以為意的。

  至於平南侯府,顧嫣然守著兒子也覺開心,什麼賞花宴都無所謂。何況公主的賜婚聖旨已經下來,接著就分別指了兩處宅子做為公主府。雖說是現成的宅子,但也要再翻修改建一番,以符合公主的規制。再說宅子裡頭的家具擺設,也是樣樣都要花心思。算一算要歸置好,也得到秋天去了。

  呂良實誠,擔心這宅子布置出來寧泰公主不喜歡,便托到顧嫣然面前,請她問問寧泰公主的喜好。可顧嫣然也不能時常進宮,怎麼能知道寧泰公主愛什麼?想來想去,還是去了晉王府。寧泰公主時常來探望晉王妃,倒是託了晉王妃傳個話好些。

  進了夏日,晉王妃的身體稍好了些,也能起身會客了。顧嫣然帶了幾根好參上門去,晉王妃便在自己院子裡見了她。

  “王妃面色紅潤,可見是大好了。”行過禮,顧嫣然窺著晉王妃的面色,說了一句。

  晉王妃的臉色確實比剛受傷那會兒強得多了,不再是白得發青發烏的顏色,但若說面色紅潤卻也實在勉強,不過是比蠟黃略好些罷了。那點兒血色,其實是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她這屋子裡又不敢見風,捂出來的一點兒紅色罷了。想來這些話,來探病的人都說過,晉王妃也就笑了笑,帶著幾分瞭然地道:“是比過年的時候強多了。”

  “那就極好。京里有好太醫,又有好藥,王妃慢慢地養著,哪有個不好的。”顧嫣然說罷,回手招呼辱娘抱著元哥兒過來,“給王妃行禮。”

  辱娘抱著孩子跪下磕頭,元哥兒在她懷裡睜著眼睛看來看去,最後咧開小嘴沖晉王妃笑起來,還把肉肉的小拳頭並在一起對她拜了拜。這個是最近顧嫣然教他的,說是行禮,其實不過是把兩隻小手亂晃幾下罷了,不過在小孩子做出來,就顯得格外討喜。

  晉王妃果然喜歡,笑著叫抱過來,伸手摸元哥兒的小胖臉,又拉他的小手。因顧嫣然平日就常這麼逗著元哥兒玩,是以元哥兒也不怕,反而攥住晉王妃幾根手指就不放手,又好奇地去抓她戴的鐲子,倒嚇了顧嫣然一跳,連忙過去要拉開他的手。

  “這孩子真是活潑。”晉王妃卻笑著止住顧嫣然,將鐲子褪了下來給元哥兒,又不忘叮囑辱娘,“看好了,莫叫哥兒隨便放進嘴裡。”這鐲子是白玉的,外頭用金鑲出纏枝蓮花圖案,倒沒有什麼寶石珠子的,並不怕元哥兒摳下來塞進嘴裡。

  “釗哥兒呢?”晉王妃看元哥兒一屁股坐到羅漢床上研究那鐲子,頗覺有趣,“也抱過來,叫他們小哥兒倆見見面。”卻是半個字也沒提到銘哥兒。

  孟瑾就在一邊,聞言便含笑起身:“釗哥兒可沒有這麼乖,怕是要吵的。”說笑著便往外頭去了。

  顧嫣然抬眼瞥了一眼。王嫻在另一邊,筆直地站著,兩手卻在袖子裡緊緊握成一團——天氣熱了,衣裳穿得單薄起來,薄薄的羅袖便掩不住她暗中的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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