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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竟然窺探朕的行蹤?”若不是身上有傷,皇帝這會大概已經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並不僅僅是德妃娘娘。”李菡垂著頭,“晉王殿下今日也遣人去北山行宮向陛下問安了。”

  “這如何一樣!”皇帝冷笑,“一個是去行宮問安,一個卻是在宮內打探……”

  李菡已經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又復歸默然。皇帝在帷帳之內躺著,半晌才冷笑了一聲:“看來,齊卿的一番苦心怕是白費了。也罷,朕就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皇帝御駕從北山行宮回京那日,晉王妃終於從昏迷中醒來了。

  第一個發現的是始終伺候在床邊的陪嫁侍女如意,幾日來不眠不休的照顧,她也熬得面目憔悴眼眶青黑,以至於看見晉王妃眼睫慢慢張開時,發出的驚喜呼叫都沙啞難聽:“王妃醒了!”

  孟瑾照例是每日這個時候前來問安,在外間聽見如意又驚又喜的呼聲,也顧不得什麼儀態,提著裙子奔了進來:“王妃醒了?快,請太醫們過來,去告訴王爺!”

  一時間,晉王府里忙個不了,所有的人仿佛都一下子活了過來似的,連說話的聲音都敢放大些了。

  “王妃醒了?”王嫻抱著有些咳嗽的銘哥兒,看著急衝進來的小丫鬟,有些不敢相信,“太醫們——怎麼說?”不是一直都說王妃恐怕醒不過來了嗎?若是,若是王妃竟醒過來了,那她這個側妃還有什麼希望?

  小丫鬟跑得頭髮都有些散了,歡喜道:“太醫們說,王妃能醒過來,便是無恙了。不過王妃傷得太重,今後還需要好好休養,萬不可操勞、動氣、煩惱……”

  她滔滔不絕地數著,卻被王嫻的神情嚇得漸漸沒了聲音:“……側,側妃?”

  “行了,你出去吧。側妃是因王妃醒來,太過驚喜有些失態了。”琉璃連忙將小丫鬟哄了出去,急忙過去接過銘哥兒,“側妃,側妃!王妃既然醒了,您也該去問安才是。”這時候孟側妃一定是在王妃跟前兒,若是一會王爺到了,見自家側妃不在,心裡必定不痛快。

  “很是!”王嫻被琉璃這麼一催,猛然醒悟過來,“不必梳妝了,就這樣過去。對了,取被袱來把哥兒包好,我帶著哥兒一起去!王妃昏迷這些日子,哥兒也惦記著呢。”

  琉璃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過去表示一下惦記和驚喜自然是沒錯的,可哥兒才多大?一點點的孩子任事不懂,說他惦記著嫡母,誰會信啊!側妃可別又做過了頭才好。

  只是這時候也顧不得勸諫了,連忙叫辱母抱了銘哥兒,琉璃攙著王嫻,喚了竹轎來飛也似地趕過去,總算趕在晉王前頭到了正院。

  王嫻進去一瞧,果然孟瑾已經在了,正輕輕扶著晉王妃半坐起來,讓丫鬟給她餵水和參湯。王嫻站定了腳,將晉王妃仔細看了幾眼,口中道:“謝天謝地,王妃終是醒了,真是神天菩薩保佑。”

  屋子裡用的是琉璃窗,光線足夠明亮,晉王妃雖在床上,旁邊還有帷帳遮了幾分光線,王嫻卻也看清楚了——晉王妃臉色蒼白如紙,口唇之上因連日高熱,甚至裂開了細細的口子,雖說是醒了,但眼皮只是半抬半垂,分明是沒有絲毫力氣,縱然說是性命無憂,可看起來也是虛弱至極的模樣。

  王嫻仔細看了幾眼,心裡七上八下的,正要再說幾句話,外頭腳步聲響得又重又急,晉王一頭扎了進來,別人都顧不上,只搶到床前:“素音,你醒了!”

  素音是晉王妃的閨名,在別人面前晉王從來不叫的,這會子叫出來,顯然是真心歡喜得失態了。孟瑾便輕手輕腳地退到後頭,讓晉王抱住了晉王妃,輕聲道:“王爺,王妃剛剛醒過來,身子還虛,不可太勞累的。”

  “我知道,我知道!”晉王連“本王”都不用了,小心翼翼抱了晉王妃,幾乎要又哭又笑了,“素音,你好歹總是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孟瑾便輕輕從床邊退開,往門外退了出去。琉璃一眼看見,急忙扯了扯王嫻的衣角,低聲道:“側妃,咱們也退出去罷。”

  王嫻心裡酸得不自在,正要轉身也出去,銘哥兒卻哼唧著哭了出來。他本來不舒服,這房間裡關門閉戶了幾日,一股子藥味混合著薰香的味道,連成人聞著都覺得不自在,何況他一個小孩子,這會兒便鬧了起來。

  房間裡這樣安靜,銘哥兒的哭鬧就顯得十分突然,晉王妃仿佛也驚了一下,便無力地睜開眼睛看去。晉王頓時皺起眉頭,轉頭道:“怎麼把哥兒也抱來了?”

  “哥兒也惦記王妃……”王嫻連忙分辯了一句。

  “我這裡藥氣重,薰了哥兒不得了……”晉王妃便吃力地說,只說了這一句話便咳嗽起來,頓時牽動了傷處,臉上便露出痛苦的神色來。

  晉王心疼得不行,連忙道:“你不要說話了,還是歇著。”說罷轉頭瞪了王嫻一眼,“糊塗!還不快把哥兒抱回去——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還要惹得王妃費心!”

  王嫻又做錯了事,被晉王妃當著一屋子的人毫不留情地訓斥,旁邊還有伺候晉王妃的下人們,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連忙轉身就走。到了屋外,便見孟瑾在那裡站著,正在向下頭的丫鬟婆子們安排粥湯。

  “孟妹妹真是忙……”王嫻心裡知道自己該快些離開才是,可是那股子委屈卻壓不住,“王妃病了這幾日,妹妹和釗哥兒總算多有些時候敘一敘母子之情了。”

  杜若在一旁伺候,聞言頓時眉毛就擰了起來。誰不知道釗哥兒是記在晉王妃名下的,孟瑾為了避嫌,平日裡都少見釗哥兒,也就是晉王夫婦離府往北山去後才照顧了幾日,怎麼從王嫻嘴裡說出來,倒仿佛是孟瑾心裡記恨晉王妃奪子,特意要培養母子親情似的。若這話傳了出去,孟瑾日後在王府里還怎麼做人?晉王妃難道不會忌憚她?

  “我是奉了王妃的話照顧哥兒,有些話,實在不該從王側妃的嘴裡說出來。”孟瑾卻是並沒有急赤白臉地為自己辯白,反而一臉肅然地轉頭教訓起王嫻來,“且不說府中自有家規,便是說這一陣子王妃養病,大家也都該謹言慎行。太醫已說過萬不可再令王妃操勞動氣,這話,闔府上下都得仔細記在心裡才是。”

  “你——你倒教訓起我來……”王嫻原是想刺孟瑾幾句的,卻平白的又得了一番教訓,正想要發作出來,孟瑾已經沉了臉:“側妃低聲些,這是在王妃屋子外頭呢。”

  王嫻氣得說不出話來,旁邊銘哥兒又哼唧著要哭。孟瑾看一眼瘦弱的銘哥兒,搖了搖頭:“側妃趕緊帶著哥兒回去罷,不是說哥兒還在咳嗽,怎的就站在這冷風口上?也太不經心了。”

  琉璃趕緊扯了扯王嫻的衣角:“側妃,哥兒該喝藥了。”招惹孟側妃做什麼呢?論口齒,自家側妃怎麼比得上她一半?何況方才在王爺面前都挨了訓斥,再鬧起來能有什麼好處?她日日都變著法兒的勸側妃跟孟側妃學,怎麼側妃就是不聽呢。

  王嫻還想著再說兩句,孟瑾卻已經轉過身去對個小丫鬟道:“那杏仁露只怕跟王妃用的藥相衝,你且先把廚房今日準備的粥湯都列了,拿給太醫瞧瞧,若太醫說無妨,再給王妃上過去。”

  那小丫鬟忙陪笑道:“側妃,廚房裡頭哪有個會寫字的……少不得還要請側妃過去瞧瞧。”她是個伶俐的,這會兒說這話,便是要將孟瑾請開去,自是就不必再與王嫻口角了。

  “也罷,我就去瞧瞧。”王府的丫鬟識字的不少,即使廚房裡頭,也並不是都不會寫字。孟瑾會意地點了點頭,邊走邊含笑道,“你倒是伶俐,派起我的差事來了。”

  小丫鬟一聽心花怒放,忙笑道:“奴婢知道側妃對王妃的事兒最上心的,所以才敢大膽……”孟側妃是厚道人,今日自己說這句話,必定是有好處的。

  “也不只是我,如今咱們府里自然是王妃的事情最為要緊。”孟瑾輕輕說了一句,帶著杜若隨著小丫鬟走了,將王嫻扔在原地。

  “側妃——”琉璃生怕王嫻再做出什麼不合宜的事來,連忙又扯她的衣角。

  “走!”王嫻狠狠從牙fèng里擠出一個字,正要回自己院子,便見一個小廝飛奔而來,氣喘吁吁,到了正院門口不敢進來,扯著園門口的丫鬟急道:“姐姐快去回稟王爺,宮裡來聖旨了!”

  這一下子整個晉王府都忙碌起來,除了實在不能動彈的晉王妃,其餘諸人都換了大衣裳出來跪接聖旨。

  “……晉王與正妃拼死護駕,忠孝可嘉,賜親王爵,另賜晉王妃八尾宮制鳳釵一枚,南珠一斛,雲錦十端,繚綾十端……”前來宣旨的內監滔滔不絕念了一大長串,後頭小中人們進進出出搬的東西已經堆了半院子,這才算念完,一面將聖旨遞了給晉王,一面笑道,“要恭喜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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