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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卿,朕欲立儲君,齊卿覺得立誰為好?”

  啊?皇帝一句話,驚得屋裡三人都怔住了。齊大爺反應過來,連忙道:“陛下春秋正盛,並不急於立儲。且此事——非臣等所能置喙。”

  “朕被行刺,身受重傷,此時此刻自宜立儲,以免朝中人心動盪。”皇帝似笑非笑地道,“立儲乃是國事,你等既在朝為臣,自可開口。”

  周鴻略略一怔,才明白皇帝是要在北山圍場一事上大做文章了。若以他的意思,當然是立晉王最好,可是摸不清皇帝的心思,若貿然開口推舉晉王,萬一反給晉王帶來禍患,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齊大爺卻已經理清了思路,緩聲道:“陛下,臣以為此事並不必著急,可讓眾臣各自上表。陛下心中若取定了哪位殿下,也宜徐徐示之,令未曾被選定的殿下心平氣和,庶幾不傷兄弟之情。”

  “齊卿厚道啊。”皇帝嘆息了一聲。說是不傷兄弟之情,其實是為了不傷父子之情。齊大爺的意思,是怕不中選的皇子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謀逆之事,那時自己縱然捨不得,也只得處置了。

  皇帝只有三個活著的皇子,若是到了知天命之年還要將自己的兒子弄死幾個,縱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心裡也不是無所觸動的。若是兒子們都能冷靜些,各安君臣之份,自然是美事。

  “那,齊卿意在何人呢?”讚嘆歸讚嘆,皇帝最後到底還是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

  齊大爺低頭道:“陛下若容臣置喙,則臣推舉晉王殿下。一則晉王殿下為中宮嫡出,名正言順;二則潞國公府循規蹈矩,子弟皆為規矩之人,日後不致為外戚之玷。”

  這番話說得可算是尖銳,卻又字字句句皆占著道理。皇帝微微點了點頭,並不置可否,又看了周鴻一眼:“平南侯想必也是要推舉晉王了?”

  “是。”周鴻也低頭道,“臣不懂政事,然而臣是武將,保家衛國是臣本份,故而臣只能追隨如許將軍一般忠心為國之人,不能追隨陸將軍這般可為一己之私便戕害自己軍士之人。許將軍乃是晉王之舅父,陸將軍卻是齊王之舅父,若齊王為儲,臣恐許將軍便不得所用。若日後邊關再起戰事,臣心中實不安穩。”

  “哈哈哈。”皇帝這次大笑了起來,“平南侯果然直慡!罷罷罷,朕知道你們的心意了,自有處置。回宮罷。”

  第126章

  皇帝悄無聲息地回到昭文殿,裡頭靜悄悄的,只有李菡坐在燈下,用左手艱難地執筆寫字,聽見皇帝的腳步聲連忙起身:“陛下回來了?章太醫在偏殿等著,讓他先給陛下診一診脈可好?”

  “不必了。”皇帝隨意地擺了擺手,“朕沒有什麼不適的,轎子走得平穩,並未震動到朕的傷處。”

  “那陛下先將藥喝了吧。”李菡從殿角的暖薰上端來一盅藥,“陛下龍體萬不可輕忽,太醫說這藥一定要按時服用,才能讓傷處癒合,不受外邪侵擾。”

  皇帝發出一聲與身份不大相符的“嘖”聲,接過那碗藥:“你比太醫們還要囉嗦。”

  李菡不為所動:“奴婢伺候陛下,自當以陛下龍體為重。”

  皇帝笑了一笑,將碗裡藥一飲而盡,皺皺眉頭。不等他說話,李菡已經端上一小碗姜制梅子來,皇帝撿了一顆含在口中,嘆道:“倒是你體貼,比朕身邊這些人都要仔細些。”他不愛吃蜜餞,但每次服藥之後宮女端上來的都是些糖瓜條,蜜醃杏梅之類,唯有李菡注意到了,這幾日伺候他用藥,端上來的果子換著花樣,但總都不是太甜膩之物。

  李菡垂下眼帘,淡淡道:“這是奴婢職責所在。”

  她回答得恭謹卻又冷淡,皇帝也覺得有些沒意思,便將目光轉向小几上的紙筆:“在做什麼呢?”

  “想練一練左手字。”李菡看了看自己吊在胸前的右手,“太醫說,奴婢這隻手即使傷愈,也不可能恢復如前了。以後針指女紅撫琴寫字怕是都不能再用這隻手了。”

  皇帝眉頭一皺:“怎會如此?太醫院這許多人,竟不能治好你的手?朕再召募能診治之人便是!”

  李菡微微一笑:“多謝陛下,不過奴婢自己也知道,箭矢穿透手掌,怎能再癒合如初呢。太醫已然說過這隻手還能用,不過不能如從前靈活罷了,並不影響奴婢起居飲食。奴婢幼時也曾練過雙手習字,如今不過是再拾起來罷了。”射來的箭矢穿透了她的手掌,雖然幸好是從兩根掌骨之間穿過,不曾將骨頭射斷,但筋肉卻受到極大傷損,拔出箭後掌心便是一個淋漓血洞,如何還能像從前一般完好呢?

  皇帝不由得惋惜地嘆了口氣:“那你還能撫琴麼?”他是聽過李菡的琴的,其藝或許略遜於宮中琴師,但其意卻更為高遠清致。

  李菡笑得卻十分灑脫:“琴棋之樂,娛心怡情而已,奴婢別有所樂,並不必需。”她稍稍抬了抬右手,輕嘆道,“倒是針線活兒太過精細,奴婢這隻左手怕是不成,日後出宮,自己不能做針線,怕是日子要過得辛苦些呢。”

  閨閣中女孩兒家的針線屬四德之一,說起來比其餘三德更實用些。一般中等門戶的女眷都要自己動手做些針線,更不必說小戶人家了,全家人的衣裳都是女眷自己裁剪fèng制,只有那等高門大戶里,或者養著針線房,或者請了外頭繡娘來裁衣,女眷們的針線不過就是些香囊扇袋之類,頂多再為夫君製件把中衣或繡幾朵花,無論有無皆無傷大雅。

  以李家如今情況,李菡縱然是妙齡之時,也不過嫁個中等人家,針線活自是少不了。而她如今進宮做了女官,將來等到二十五歲時再出宮,年紀已大,恐怕所嫁人家還要再次一等,那時若是不擅針線,只怕在婆家就不好做人了。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半晌才緩緩道:“你有救駕之功,將來朕自會給你指一門婚事。”皇帝指婚,自然不會是什么小門小戶的人家,且又有誰敢挑剔皇帝指下的兒媳?

  李菡微笑道:“奴婢謝陛下聖恩。不過奴婢不願勉強,還是隨緣也罷。”

  “不必說了,朕自有主張。”皇帝擺了擺手,不欲在這件事上多說。若依他的意思,倒是想將李菡留在宮中做個妃嬪,但李菡屢次婉言明志,都是不肯留在宮中。皇帝不願做些自貶身份之事,自然也就不願強求。

  他既定下此事,李菡便不再多說,只道:“陛下今日出去久了,還是儘快歇息罷。”

  “你也不問朕去了何處?”皇帝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朕去了齊家——對了,平南侯也在,朕記得你與他有師兄妹之情不是?若不然,朕將你指給他做個正經二房如何?再給你一道四品誥命,你在周家也就能立足了。”

  李菡面色一變,直直地跪了下來:“陛下,奴婢曾說過,與平南侯只有當初師兄妹之誼,並無私情。平南侯夫婦和睦,奴婢一則不願間人夫婦,二則更不願為妾!寧可老死宮中,亦不敢奉旨。”

  皇帝哈哈大笑起來:“你果然不愧是李檀之女,平南侯也不愧是李檀的學生,當真是都敢直言哪!唔,你不願間人夫婦,他不肯以一己之私戕害軍士,李檀倒是教導得好女兒,好學生。你起來罷。”

  李菡已經提到喉嚨口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站起身來,只覺得眼中酸脹,喉頭酸苦。倘若父親沒有身亡於天牢之中,自己如今說不定已經與周鴻成親了,可如今——周鴻已經遙不可及,亦是她不肯不能再去追及的,那她的未來又在哪裡呢?

  皇帝說完這些話,似乎也有些疲累:“伺候朕歇下罷。”

  寢殿之中早已經布置下暖被香薰,皇帝躺在床上,忽然道:“可知道朕在齊家聽到了什麼?”

  “奴婢不知。”李菡在值夜的小榻上坐下,“陛下若是願說,奴婢洗耳恭聽。”

  “陸鎮他殺民冒功,竟是真的。”皇帝的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朕不長於武功,終自覺為憾事,故而見他能領兵,格外器重,誰知道,他竟是這樣辜負朕的信任。倒是齊卿,心存厚道,明知道朕若立晉王為太子於他有利,卻還能勸朕緩緩為之,希圖他們兄弟各安其分,不致一時糊塗做出什麼錯事來……品質之高下,一目了然哪。”

  李菡默然片刻,才緩緩道:“本來有一事想明日再回稟陛下,但——既是陛下有立儲之心,奴婢不得不早些回報,免得自作主張誤了陛下大事。”

  “什麼事?”

  “長春宮德妃娘娘的心腹宮女,意圖利用昭文殿外侍衛打探陛下是否在宮中。今日陛下恰好外出,內監大人便故意引人進來看了一看,此刻不知德妃娘娘的疑心是否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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