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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宛娘被她這麼一說,猶豫起來:“可夫人說,會替我備一份嫁妝……”

  小桃冷笑:“夫人會替姨娘備份什麼嫁妝?千兩萬兩銀子麼?”若是謝宛娘嫁了人,她這個做丫鬟的少不得也要陪嫁過去,哪裡會有留在平南侯府舒服?有蔡將軍的人情在,她養得比西北那些小戶人家的小姐還要舒服,若是嫁去了那等一窮二白的人家,日子可要怎麼過?

  “總歸侯爺和夫人不會虧待我……”

  “姨娘這話說得倒不錯,可怎麼才叫不虧待?”小桃恨不得把謝宛娘的腦殼打開來,看看裡頭裝的是不是漿糊,“平南侯府這樣富貴,夫人難道會把半個侯府都與你做嫁妝?那位呂公子怕是身無分文罷,姨娘跟了他,將來坐吃山空不成?”

  “可是良子哥對我……”謝宛娘只覺得舉棋不定,“再說,我若不嫁給良子哥,將來還有誰願意娶我?”難道真的要一輩子守著?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蔡將軍有話不必守,哪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真願意終身獨守空房?

  “姨娘你糊塗了!”小桃走到門邊,看看外頭無人,才回到謝宛娘身邊小聲道,“近水樓台先得月,你這不是守在侯爺身邊嗎?”

  謝宛娘大吃一驚:“這,這怎麼可能……”周鴻少年英才,氣宇軒昂,如今又得了爵位,謝宛娘真是從未肖想過可能與他……

  “怎麼不可能。”小桃嗤了一聲,“侯爺位高權重,將來少不得要再納幾個的,姨娘你論顏色難道還比誰差了不成?”若是謝宛娘能得寵,她這個丫鬟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再也不怕將來會過苦日子了。

  “這,這怎麼成,我,我可從未想過……”謝宛娘顛三倒四,自己都不知說了什麼,卻是不由得砰然心動。周鴻這等人才,比年紀已近四十的蔡將軍又不知好了多少,若是,若是當真能侍奉他……

  “從前自然是不能想。”小桃看謝宛娘頰上泛起淡淡紅暈,便知道已然說動了她,忙道,“從前不知道將軍有這話留下,姨娘自然要替將軍守著,哪會有什麼別的念頭。可如今不同了——姨娘想想,大哥兒不日就要送出去,沒了大哥兒在眼前,也就不必總叫人記著姨娘是別家的人。何況外頭人都知道,姨娘是侯爺的妾室,那將來跟了侯爺,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謝宛娘低頭不語,半晌才道:“可哥兒……”那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小桃心裡暗嗤——平日裡也不見得跟大哥兒多親近,如今又這般作態——嘴上卻道:“哥兒將來自有前程,可是將軍的冤情不知幾時才能昭雪,哥兒年紀還小,就等上十年二十年也無妨,姨娘可能等麼?何況侯爺又怎麼會虧待了哥兒。”

  謝宛娘扭著衣角不說話,小桃嘆道:“奴婢跟姨娘是一體的,自然是一心為了姨娘打算,該說的奴婢都說了,姨娘自己想想罷,橫豎不管走到哪裡,奴婢總是伺候姨娘的。”雖是這樣說,卻不退下去,只在一邊站著。

  謝宛娘坐在那裡,心思百轉。想來想去,雖捨不得呂良一片痴心,可想想他一個逃回來的俘虜,將來哪有什麼前程,自己跟了他,難道將來還要回去種地不成?侯爺和夫人自然會給自己一筆嫁妝,豐衣足食必定是夠了,若是從前還在呂家村的時候,這樣的親事自是千好萬好。可這些年她也頗見識了些,蔡將軍雖不曾給她個名分,卻已足夠叫她在西北呼奴使婢,若要叫她和她的孩兒將來再回去種地……

  “你,你去與夫人說罷。就說我,就說我如今——不好耽誤良子哥,還讓他另尋清白女子為妻罷,我還是留在府里。”

  第110章

  武英殿裡,皇帝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司禮內監念幾份摺子,面前的几案上,擺著一對桃核雕成的小船,都是寸許大小,宛如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你說,這東西是顧家從哪裡弄來的?”

  司禮內監被打斷了念摺子,絲毫不敢說什麼,忙斂手道:“平南侯夫人說是自福建一村落廢墟中撿來的……奴婢以為,未必是虛言。”平南侯夫人雖是少見,但孟家家教是何等樣的,京城中人都知道。孟家嫡長女被指給了晉王做個側妃,實在是有些委屈了,然而聽說孟側妃恪守本份,從未有一絲逾矩之舉,不但晉王妃誇讚,就是晉王,從前眼裡只有晉王妃一個的,如今也對孟側妃頗有青眼。有女如此,家教可知。

  平南侯夫人,是孟家外孫女。女兒的教導,都是由母親負責,因此俗語有云:有其母必有其女。如此,平南侯夫人若說是信口開河,有意踩下景泰公主的臉面,仿佛不大可能。

  皇帝伸出手指,輕輕撥著那一對核舟轉了轉,緩緩道:“你可見過此物?”

  內監一怔,隨即明白這不是對自己說的,當即低頭無聲,耳中只聽在皇帝身邊研墨的女子淡淡道:“奴婢不曾見過此物。”

  “當真不曾見過?”皇帝似笑非笑,“卿父與孟家一般,同樣參過茂鄉侯府。”

  李菡放下手中朱墨,俯身行禮答道:“先父參茂鄉侯府,乃為茂鄉侯府多紈絝,倚仗自己身為外戚,欺男霸女無所不為,陛下有此親戚,實為不妥。”

  司禮內監嚇得稍稍抬頭,從眼皮底下偷偷看了看李菡。這女子瞧著纖弱,竟然如此敢說話?當著皇帝的面,就敢說“有此親戚實為不妥”?莫不是不想要命了!

  李菡卻是面不改色:“孟家參茂鄉侯府時,奴婢已扶先父靈柩返鄉,並不知所為何事。當初在京中,先父與孟家亦無甚交情,一在都察院,一在翰林院,先父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相逢點頭而已。”

  皇帝笑:“如此說來,李家與孟家全無關係了?”

  “若說關係,只有一樁。”李菡並不抬頭去看皇帝的臉色,只道,“奴婢全家返鄉,至夷陵縣,曾得顧太太贈程儀二百兩。彼時顧太太不曾留下名姓,還是奴婢事後打聽方知。”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皇帝笑吟吟地道,“如此說來,平南侯是你父親的學生,平南侯夫人之母與你家又有贈銀之情,正該好生親近才是。”

  李菡心裡苦澀。當初得安陽郡主之力返京,甫一入京便聽說周鴻已娶,所娶的還是恩人之女。事已如此,若自己再有一分半分不該有的念頭,豈不枉費了父親一番訓導,讓父親在地下也不安寧?只怪自己命薄,還是入宮罷。

  “奴婢身在宮中,舉動不敢自專,從前種種,唯銘記而已。”雖說女官是有品級的,並非尋常宮女,亦非妃嬪之類,但說到底,這宮中女子都是給皇帝準備的,該不該跟誰親近,能不能親近,難道還是她說了算麼?

  皇帝又笑了兩聲:“其實朕一直奇怪,你究竟為何入宮?”

  “一者,為借陛下天威,護佑家母舍弟。”李菡侃侃而談,並不猶豫,也不畏縮,“二者,希冀或有一日,能為先父辯白一二。先父彈劾茂鄉侯府,或有不妥,但斷無謀名之意。”

  “是嗎?”皇帝微微向前俯了俯身,“那你可怨怪於朕?”

  “陛下只下詔將先父入獄,並未令先父死,奴婢怨怪不到陛下。”

  司禮內監在旁邊聽著,心裡暗暗稱奇。這宮裡的妃嬪們,見到陛下都是戰戰兢兢,只想著怎麼樣討好。縱然位高得寵如德妃,亦未能免俗。至於外命婦們,跟陛下隔得更遠,若有幸得陛下召見,更是字斟句酌,只撿皇帝愛聽的說。怎麼如今,這些年輕姑娘們反倒膽子大,前有平南侯夫人替夫辯白,後有李女史為父辯白,有些話坦白無違,聽得他這司禮內監都心驚肉跳的。

  皇帝默然片刻,嗤地笑了一聲:“你倒是敢說話。”

  “君父面前,豈可隱瞞。”李菡仍舊十分乾脆,說完,靜靜跪在地上,不言不語。

  “起來罷。”皇帝手指仍舊撥著那對核舟,良久才淡淡說了一句。李菡起身,仍舊走到案几旁邊,拿起墨條研墨,神色從容冷靜,仿佛剛才根本沒有說過什麼話。

  “顧郎中在戶部做得如何?”皇帝也不再理睬李菡,轉而問起陰影里的人。

  “風評甚好,皆言其嫻於庶務。到任不久,山西一省兩三年的錢糧之事已知之甚詳。”

  “既這麼著,放在戶部里倒可惜了,著他外放福州做個知府罷。”皇帝嗤笑了一聲。進了戶部,查山西省的錢糧,為的就是西北這批軍糧罷?不過,這確實是軍國大事,不可不查。尤其最近這段日子,曝出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皇帝固然重武功,看重能替他打仗的武將,可是若武將自恃軍功便自行其是,連皇帝的意思都要拂逆,皇帝也就不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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