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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釗是好字。”孟素蓉也喜歡地看著床上睡得小臉通紅的孩子,“釗,其意為勉勵,王爺定是喜歡這個孩子。”

  孟瑾輕輕抿了抿嘴唇,低聲道:“王妃已經跟我透過話了,滿月之後,想把孩子記在她名下。”

  屋子裡都安靜了下來。能記在王妃名下當然好極,那就是嫡子了。可是既記了名,晉王妃自然會接到自己膝下撫養,母子便要分離,就是日後,孟瑾也要避嫌少見這孩子了。

  半晌,林氏才緩緩道:“這主意,還得你自己拿,只是拿定了,日後就要做到底,不可後悔,更不可怨恨。”後悔和怨恨,除了折騰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孟瑾伸出手,輕而又輕地摸了一下兒子的小臉,低聲卻清晰地道:“當日進王府之前我就說了,既做了側妃,就要守側妃的本份。王妃願意把釗哥兒記在自己名下,對釗哥兒也是極好的事。我能養他一個月——也高興……只可惜我沒奶,竟不能親自喂喂他。”

  林氏眼睛一熱,忙乾咳了一聲扭開頭道:“既是要給王妃撫養,你不餵他也好,免得傳到王妃耳朵里,對孩子也沒好處。你只記得,既是下定了決心要替他謀前程,就莫想別的。”

  孟瑾微微一笑:“娘放心,我知道。”

  林氏怎能放心?長女自幼賢淑又能幹,原想著找一戶門當戶對的清流人家嫁過去,上孝公婆下教兒女,沒有一樣是孟瑾拿不起來的。怎知道一紙詔書下來,這些統統用不上了,唯一能用得上的,就是安分隨時,不生妄念。林氏每每一想起長女,就覺得胸口簡直是有什麼東西死死堵著,氣都要喘不上來。

  孟素蓉在一邊瞥見林氏臉色不好,連忙拿話打岔道:“我瞧著不單哥兒結實,瑾姐兒臉色也好。雖說如今天氣熱,但這月子裡第一禁忌吹了風,略熱些也要忍著。這女人家若是月子裡養得好,將來那身子就好,萬萬不可大意了。”

  這麼一說,林氏也就將心思全都移到了女兒的身子上來,絮絮叨叨囑咐了杜若好些話,直到前頭傳話來請,才不得不過去。孟素蓉看孟瑾有些捨不得,便對顧嫣然道:“你陪陪你表姐,我和你舅母去前頭應酬幾句。”

  顧嫣然巴不得不上前頭去。周鴻之事鬧得滿京城都知道,今日她才進了晉王府,就有人接二連三地上來搭話,那言語之中巴結的、打探的、鄙薄的、仇視的,簡直一人一個樣兒。顧嫣然滿心都在惦念著周鴻,若不因今日是孟瑾之子滿月,她連出門做客都不願的,哪裡還耐煩跟她們應酬?正好躲在這裡陪孟瑾說話。

  釗哥兒睡得小豬一般呼呼的,顧嫣然便拿出一疊經文來:“沒什麼好東西給哥兒,王府里也不缺什麼。這是我給哥兒抄的九十九遍《佛說長壽滅罪護諸童子陀羅尼經》,給哥兒放在褥子下頭,也是我一點心意。”

  孟瑾接過來一看,紙是上好的玉版箋,用端秀的簪花小楷抄著經文,墨色烏潤光亮。孟瑾是識貨的,不禁贊道:“好墨。”

  顧嫣然笑道:“因是給哥兒放到褥子下頭的,這紙和墨我都仔細擇過,裡頭不加那些藥材花汁子的。”現今有些講究的箋紙,時興用各色花汁染出顏色,有些甚至在裡頭嵌上些碎花瓣。墨也如此,多有加什麼珍珠、香料乃至藥材的。成人用著自是不妨,然而孩子身子嬌弱,這些東西沒有才是最好,故而顧嫣然在抄經文的時候真是仔細挑揀過的。

  晉王府里不缺什麼金鎖片玉佩玦,何況釗哥兒滿月之後就要抱到晉王妃院子裡去,到時這邊孟瑾給他準備的東西只怕一件都帶不過來,反而不如這經文有個好意頭。孟瑾心裡明白,拉了顧嫣然正要說話,杜若皺著眉頭進來:“側妃,王側妃帶了大哥兒過來探望。”

  自從銘哥兒的滿月酒之後,顧嫣然還沒見過王嫻,王嫻也再未出門,一直都說是身子不大好。此時一見,王嫻比那時候倒胖了些許,大約是被身上的洋紅色衫子襯的,臉色也紅潤了些,只是那神態卻跟滿月酒時一般,仿佛總帶著些疑神疑鬼的模樣,看著人時便讓人心裡生起些不快的感覺。

  王嫻一進屋子便笑道:“原來周少奶奶也在。銘哥兒鬧著想來看看弟弟,我就抱著他過來了。”

  顧嫣然便起身行禮,這才分別坐下。王嫻轉身將銘哥兒從辱娘懷裡接過來就往孟瑾床上放,口中笑道:“銘哥兒,瞧瞧,這就是你小弟弟。小弟弟長得多俊呀,銘哥兒喜不喜歡?”

  銘哥兒已經有半歲了,倒也養得白白的,只是瞧著沒什麼精神似的。被王嫻放到釗哥兒身邊,也沒什麼反應,只管趴著吃手指。王嫻便拉著他的小手去摸釗哥兒的臉,笑吟吟道:“小弟弟小著呢,什麼都不懂,銘哥兒以後可要好生照顧小弟弟呀。”

  孟瑾和顧嫣然悄然對看了一眼,同時微微皺了皺眉頭。而釗哥兒被摸醒了,很不給面子地哇一聲哭了,倒嚇了銘哥兒一跳,跟著也哭了起來。

  這下王嫻尷尬了,忙轉頭叫辱娘:“快把哥兒哄哄。”辱娘忙過來抱起銘哥兒,又拍又哄。

  這裡孟瑾也伸手去拍著釗哥兒,釗哥兒放開嗓子嚎了幾聲,很快又睡著了,倒是銘哥兒哼哼唧唧沒個完。王嫻只得叫辱娘抱了他先回去,自己對孟瑾苦笑道:“妹妹看見了,小孩子就是這般難養的。”

  孟瑾只覺得她今日來得蹊蹺,含笑道:“姐姐說得是,孩子小呢,自然比不得大人。不過銘哥兒也半歲了,我聽我母親說,孩兒過了周歲,就好得多了。”

  王嫻嘆道:“再是長几歲,也是個小孩兒。妹妹不知道,我自打養了銘哥兒,方才知道養孩子有這許多瑣碎。不是我說,便是辱娘丫鬟團團圍著,也不如親娘在身邊上心。這不是自己的骨肉,總歸不會用心。”

  顧嫣然忍不住皺了皺眉。她總算是聽出王嫻的意思了,王嫻這哪裡是來看孩子的,分明是來探孟瑾的口風,想說動她不要將孩子給晉王妃養。

  本來晉王妃是要將長子記到自己名下的,但自從王嫻在滿月酒上闖出來那麼一頭,晉王妃便再不提此事了。那銘哥兒就始終只是個庶子,倘若釗哥兒被記為嫡子,雖然他排行居次,也比銘哥兒身份高。只有釗哥兒也是庶子,銘哥兒這個庶長子才更貴重些。

  孟瑾也明白了,淡淡一笑:“姐姐說的是。姐姐對銘哥兒用心,大家都看見了。”

  王嫻見她不接話,心裡便有些慌了。如今她是有些後悔了,當初實在不該聽了繼母的話,闖到滿月宴上去跟客人們見什麼禮。原本還盼著孟瑾能生個女兒,誰知道她偏偏生了個兒子,一落地王爺就給起了名字,顯然十分喜歡。若是再記到晉王妃名下,那將來銘哥兒在這王府里還有什麼機會?左思右想,只得跑來跟孟瑾說育兒經,期盼能說動了她,將釗哥兒也留在自己身邊,不給晉王妃。

  “妹妹生了釗哥兒日子還短,日子再長些就知道,自己身上落下的肉,那真是——”

  “表姐,是不是該喝藥了?”顧嫣然見王嫻還要長篇大論地講,果斷出言打斷了她。這孩子孟瑾已經決定給晉王妃了,再聽這些什麼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只會讓孟瑾心裡更難受。

  杜若早就不耐煩了,只是她一個丫鬟,側妃說話她可不敢隨意插嘴,此刻聽了顧嫣然的話,立刻去倒了一碗紅糖水捧進來:“幸好表姑奶奶提醒,奴婢險些熬糊了藥。”

  孟瑾接了糖水在手,皺著眉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顧嫣然見王嫻還坐著不走,便支使起杜若來:“吃了藥該讓表姐好生歇著。這屋子裡若不通風也不好,畢竟氣味也熏人。你把那屏風擺到這床前來,將窗子開條fèng兒,別讓風直吹著。若是實在太熱,就用一點冰擱在門口,只要進一半點涼氣就成。雖說不能冷著,可太熱了也容易生出毛病來。”

  杜若配合著她的話,團團亂轉。別的不說,那屏風雖輕巧,但擺到床前來也占地方,至少王嫻坐的椅子就擺不下了。都到了這份上,王嫻終於坐不住,勉強笑道:“瞧我,只顧看著哥兒高興,就忘了妹妹才生了孩兒,該多歇息。妹妹快歇著吧,我明兒再過來說話。”

  顧嫣然連忙將她送到門口,客客氣氣謝了她過來看釗哥兒,才轉回屋裡。孟瑾正看著釗哥兒,深深嘆了口氣:“有時我也不知,究竟哪樣才是對的。”

  顧嫣然想了一想:“誰也不生前後眼,只要不悔,便是對的。”

  孟瑾笑起來道:“倒是我不如表妹了。前些日子鬧成那樣,我因快生了,雖知道些也不能做什麼,也不知表妹吃了多少苦頭。如今看來,倒是表妹這樣心志,才能苦盡甘來呢。”周鴻那事兒鬧得沸沸揚揚,晉王雖然暗中想辦法,但礙於身份,反倒不能明面上替周鴻開脫,甚至連孟瑾都要避嫌。道理雖是這個道理,孟瑾卻總覺得沒有給顧嫣然幫上忙,心裡頗有幾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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