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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怕是疏忽了!”顧嫣然斷然道,“這放妻書的日子固然在出征之前,可是倘若有人拿這個做文章,說峻之出征之前就先放了妻子,顯然是有心叛國通敵,那我們要如何辯駁?我是走脫了,峻之的罪名卻被坐實了。倘若他當真回不來——”她聲音有些哽咽,隨即又自己狠狠壓了下去,“我也不能叫他死後還受這些污名!”

  齊媽媽心裡激動莫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少奶奶!”禁不住就要痛哭一場,但想起來此刻哭起來只是添亂,又拼命忍了下去。

  只是她不哭,外頭卻有哭聲傳了過來,在門口把守的丹青匆匆進來:“謝姨娘來了,說有要緊的事跟少奶奶說,抱著小少爺在外頭撒潑呢!”顧嫣然要跟齊媽媽說話,吩咐了不許別人進來,可謝宛娘抱著孩子來,下頭的丫鬟婆子就不好攔著。

  “她!”齊媽媽呼地站起來,若不是蔡將軍曾對周鴻有救命之恩,她真是想現在就破口大罵了,強忍住到了嘴邊的髒話,對丹青道,“你叫她先等等,少奶奶一會兒就叫她進來。我還有話要稟少奶奶。”看著丹青出去,才將謝宛娘和大哥兒的身世簡單幾句話說了,“不是少爺有意隱瞞少奶奶,實在被人發覺藏匿罪眷也是有罪的,少爺不想少奶奶擔心……”

  顧嫣然一時怔住了。雖然她早就覺得有些疑惑,但齊媽媽當真把這話說出來,還是讓她吃驚不小。她心裡明白,齊媽媽說是周鴻不想讓她擔心,其實還是不夠信任,不敢將這等生死大事相托。想到這個,心裡不是沒有幾分酸意。可想想自己還不是對他隱瞞了謝宛娘的身世?畢竟夫妻是半路相合,成親才短短數月,甚至未曾圓房,連個子嗣的血脈聯繫都沒有,強求交心,也未免太過。便是如自己父母那般,兒女皆有了,血脈利益無一不相聯,怕也未必敢說是交心伴侶呢。

  齊媽媽看她不言不語,心裡倒有點慌張:“少奶奶——”

  顧嫣然回過神來:“少爺說,要如何安置她?”此時此刻,她不及去想太多的事,周鴻也許真的不能再回來了,現在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可是她的秘密,也許永遠來不及對他說了。

  “之前說給銀子放到外頭安置,若有事可去求許府。可如今——”只怕出府都難了。

  “大人出不去,孩子或許可以想辦法。”顧嫣然低頭想了想便做了決定,“叫人去請郎中,就說孩子病了。”謝宛娘這麼個大活人要想送出去難,但大哥兒還小,報個病死還有機會弄出去。

  “只怕謝姨娘不肯……”齊媽媽現在已經看穿了謝宛娘了,都說戲子無義,真不是假的,無論到什麼時候都只會想著自己。若說把孩子送出去不管她,她一定會大哭大鬧的。

  “媽媽去告訴她。一個姨娘想走不難,她老老實實的,配合著我們演戲把大哥兒送出去,回頭我說她衝撞了我,打出去賣出去都行。若她要鬧,那就拖著。再拖過幾日,就是賣人怕也賣不得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媽媽與她分說明白,叫她自己選吧!”

  “奴婢這就去!”齊媽媽連忙起身出去了,過了有盞茶時分,就聽腳步聲亂糟糟的,謝宛娘一邊被人拖著往外走,一邊大聲嚎哭道:“少奶奶,大哥兒當真是病了呀。怎麼說他也是少爺的兒子,少爺如今不在了,我們都指望少奶奶,求少奶奶給他請個郎中吧,若是大哥兒有什麼不好,少奶奶將來就是到了地下,也見不得少爺呀!”

  隨即就聽丹青清脆地給了她一耳光:“你敢咒少奶奶?不過是個外頭幾兩銀子買來的貨,再敢廝鬧,提腳就賣了!就是少爺回來了,難道會為你一個奴才跟少奶奶翻臉不成?”罵罵咧咧的,聽聲音是將謝宛娘母子架回了珂軒。

  果然入戲得快——顧嫣然心裡模糊地想著,微微笑了笑,隨即想起手裡還有一封放妻書,眼淚又滾落了下來。想將它燒了,又捨不得,這隻怕是周鴻留給她的唯一手跡了。

  正哭得哽咽難言,石綠又飛也似地跑了進來,滿眼的驚慌,臉上卻是強做鎮定:“少奶奶,有個,有個公公從角門進來了,說是來傳什麼口諭的……”

  顧嫣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口,再顧不上別的,先將那放妻書扔進火盆化為了灰燼,方才整整衣裳去了前廳。卻見一個內監站在那裡,看神色倒也平和,身上穿著七品的服色,見了她進來便欠欠身:“周二少奶奶,聖上有口諭。”

  “臣婦接旨。”幸而是口諭,也用不著擺香案什麼的,顧嫣然直接就跪了下去。

  “聖上有旨,傳周門顧氏入宮。”

  “入宮?”顧嫣然還當是要抄家,沒想到聽見入宮二字,驚訝得連謝恩都忘了。

  好在那內監也沒挑剔什麼,點頭道:“是入宮。少奶奶別驚動了人,跟著咱家走吧。”

  顧嫣然下意識地看了一下窗外,天色已近黃昏,這內監又說別驚動了人,顯然是皇帝要悄悄地見她了。頓時她心裡又升起一絲希望來,皇帝肯見她,多半是許府之功,這是准她去皇帝面前為周鴻辯白幾句了?只要皇帝還肯聽人辯白,就證明周鴻的罪名還沒有落實,一切就還有希望!

  有這一絲希望在,顧嫣然怎麼敢耽擱。好在她這幾日要鎮定人心,每日雖不出門也是妝扮嚴整,看身上頭上不怎麼出挑,可去面聖也不算衣冠不整,當即便叫了穩當的石綠同行,跟著那內監出了角門。

  門外有輛不起眼的小馬車,卻是遮得嚴嚴實實。顧嫣然主僕兩個坐進去,馬車便起步向前。一路上兩人都不敢隨意掀起帘子亂看,只隱約知道馬車走了好一段路之後停了一次,外頭有說話的聲音,仿佛是在檢驗什麼。之後每走一段路又停一次,如此三四次後,馬車才停了下來。下車一瞧,卻是天色已經黑透,兩人都是站在一處垂花門口,前方影影綽綽是重重宮殿,這段路可就要自己走過去了,且石綠還沒資格進去。顧嫣然深吸口氣,跟在內監身後,低頭走進了那垂花門……

  第96章

  顧嫣然不知道自己是進了哪處宮殿。事實上,她根本也顧不上去看什麼,滿心裡翻來覆去都只想著如何才能替周鴻辯白,就連腳下踩到了什麼都沒注意。

  說陸鎮有意陷害?可是她沒有證據。其實她倒是很想說出陸鎮在呂家村殺民冒功的事兒,可是呂良至今無消息,謝宛娘——謝宛娘只怕是靠不住的。

  “周少奶奶,到了。”內監挑著一盞燈籠在前頭引路,此時才站住,“皇上在裡頭,周少奶奶不要失儀。”雖說內監是奉命行事,可也有自己的好惡。這麼年輕的一個小婦人,看起來臉色蒼白仿佛一陣風都吹得倒,卻是從頭到尾都鎮定著,內監看了也覺得又是可憐,又是可敬,願意提點幾句。

  “多謝大人。”顧嫣然一開口,才覺得喉嚨里乾乾的,她用力咽了一下唾液,力圖潤一潤嗓子以免一會兒說話說出破音來,讓皇帝覺得刺耳;同時又整了整衣裳頭髮,才在內監的示意之下跟著走了進去。

  大殿裡點著燭火,但皇帝反而坐在暗處,他看得清顧嫣然,但顧嫣然看不清他。

  “臣婦顧氏,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顧嫣然在內監示意的地方跪了下去,規規矩矩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就跪在那裡不動了。

  “顧氏——”上頭傳來稍稍拉長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知道朕讓你進宮做什麼嗎?”

  一剎那間,顧嫣然原本瞻前顧後的那些念頭都沒有了,幾乎是福至心靈地,她清楚地回答:“知道。陛下也不相信周鴻通敵,所以允臣婦入宮為他辯白。”

  皇帝哈地一聲笑了:“你怎麼知道朕不相信呢?”

  “陛下知道此次西北戰事與前次不同,立功較易,卻仍派了周鴻前去,若不信他,怎會給他這個機會?臣婦聽說,朝中頗有人攻訐許大將軍,而周鴻從前是許大將軍麾下,陛下若不信他,自可另換他人為先鋒。”

  顧嫣然說到這裡,思緒反而流暢起來了。是的,朝中那些阻止許騏前往西北的人為的是什麼?不過是為了爭功罷了。難道皇帝看不出來嗎?他自然是能看得出來的,否則也就白做了這二十年的帝王。那麼為了爭功能做什麼手腳,皇帝也一定能看得明白,至少是能看明白大半的。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下頭。顧嫣然所跪之處,燈火通明,讓他能很清楚地看見這個女子。與其說是小婦人,倒不如說她還是個少女,才跟他的景泰差不多年紀呢。聽說這些日子,周家長房並沒有亂套,甚至都沒有派人去親友府上竭力求告奔走,就是去了一趟許府,都是站在大門外頭說話的。再加上被抄檢信件時的鎮定,方才行禮時的規矩,這個顧氏,還真是跟普通女孩兒不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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