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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在齊王心裡,二舅舅那回丁憂有點失策。雖然確實是賺到了好名聲,但之後卻去了戶部,沒了兵權。再加上這一次西北戰事,並沒傷到許家,陸鎮的這個戶部郎中,就更顯得無足輕重了。

  有了這兩樁大事,再加上一些小事,齊王最近心情並不好,看見壽王這樣沒正形,心裡實在是不悅:“母妃為什麼讓你娶陳家姑娘,你難道不明白?”

  壽王卻撇了撇嘴,這會兒兩人藉口去更衣,已經進了屋裡,再沒外人,說起來話來也就不必顧忌了:“我怎麼不知道?可母妃那心思,我覺得也靠不住。陳家從前用過兵,可眼下哪還有個人在軍中?把著兵權的是許家,難道許家會放著自己女婿不扶持,反而來幫我們嗎?”

  齊王嘆了口氣。壽王說得也有道理,可如今,他們手裡不是沒有兵權嗎?再說了,平南侯府富貴是富貴,可一樣是沒有什麼實權的。平南侯當初是嫡次子,老平南侯就沒打算讓他承爵,自然也就由著他閒散,到如今他在朝堂上也沒說過幾句話,這樣人家的女兒,娶了固然風光,卻沒什麼用!

  說到這個,齊王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王妃。齊王妃出身不高,但家裡祖上做過鹽商,可算巨富。她嫁過來,給齊王帶來了無數的錢財,讓他的行事更加方便。但如今看來,若是當初他也娶個許家那樣人家出來的王妃,或許更好些。只是當時二舅舅手裡還有兵,母妃怕他太過顯眼招了父皇的猜忌,就替他定下了齊王妃。

  如今說這些也晚了,何況齊王妃對他也是有助力的,眼下壽王的王妃,就必須得好好籌劃一番了,萬萬不能浪費了這個機會。

  “我看二哥你這話不對。”壽王卻有自己的主意,“平南侯府從前是不算什麼,可如今不一樣了啊!周鴻呢?你難道把周鴻忘了?”

  “周鴻——”齊王苦笑,“我怎會忘了?只怕是你忘了,周鴻是許家帶出來的!”

  “帶出來能算什麼啊!”壽王嗤之以鼻,“他姓周,不姓許!周家人管得著他,許家人可管不著。許家難道有他爹娘不成?”

  這話倒說得齊王沉吟起來。周鴻橫空出世,齊王和德妃自然不會不注意他,但他是許家嫡系,齊王最初根本沒有打過他的主意。但今日被壽王這麼一說,似乎有些道理——倘若周家成了壽王的姻親,縱然周鴻不願意替他們效力,還有平南侯夫婦能壓得住他呢!

  “這事,我回頭與母妃說說……”齊王有幾分動搖了。壽王這個弟弟素來是不靠譜的,今日這個主意,究竟靠不靠得住呢?

  壽王聽了這話就咧嘴笑了:“好。”陳雲珊生得倒也不錯,可那性子——聽說是能掄鞭子抽人的主兒,這樣的女子,娶回家難說不是一隻河東獅,他可不想要。倒是周家姑娘,聽說她的母親素有賢名,有其母必有其女,女兒想必也是賢惠的。這妻子必要賢惠的才好,如此才能不阻攔他坐擁眾美不是?

  “你又琢磨什麼呢?”齊王看見弟弟臉上的笑容,就知道他心裡又在打歪主意,不由得想扶額,“就算真如了你的意,你也得好生待人家才是!否則,誰會替你出力!”

  “知道了知道了,那樣的美人,我自然會好好待她的。”壽王嘴上敷衍,心裡卻在冷笑——周鴻是麼,先是搶了自己看上的美人,後頭又在城門外頭壞了自己的事,將來等我娶了你妹妹,看你還敢不敢跟我對著幹!

  第87章

  茂鄉侯府的壽宴,剛過午時就散了。陸太夫人雖說精心保養,可平日裡疏於運動,身子其實外強中乾,說笑了半日就覺得有些頭暈不適,壽宴自然就散了。

  安陽郡主上了自己的馬車,駛出了茂鄉侯府大門,才道:“今兒看夠了?”這話,是對著李菡說的。

  李菡跪坐在馬車一角,正專心致志在點茶。馬車輕微搖晃,她的手卻很穩。將茶送到安陽郡主眼前,她才答道:“多謝郡主,看夠了。”

  “看夠了,就安分些罷。”安陽郡主板著臉,“茂鄉侯府,不是你李家能動得了的。宮裡有德妃,有兩位王爺,茂鄉侯世子縱然紈絝些,也動搖不了根本。”

  李菡低著頭沒有說話。她雖然是跪坐,後背卻挺得筆直,微微低下的頭,在後頸處拉出一道柔韌的曲線,看著柔弱,卻是十足的倔強。安陽郡主看著她年輕的臉,深深嘆氣:“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犟呢?若不是你救過我,我哪裡與你說這麼多話,只消往茂鄉侯府遞個話,你還能怎樣?”

  安陽郡主今年六月出遊到東南,半途中了暑氣,偏偏馬車又壞在半路,正是鄉下,遠近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說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都不為過。恰好李菡母女去給父親上墳,經過此地看見了。

  李夫人身子也弱,自京城回到東南,夏日裡也覺得暑氣難熬,隨身都帶著解暑之藥的。這藥還是當初太醫院秦太醫的方子,名聲不顯,祛暑氣卻是最靈驗的,立刻就給安陽郡主灌了兩丸,又叫隨行的侍衛將人抬到了自己家中,照顧了一夜。

  說起來中暑原不是什麼大病,可若是救治不及時也是個麻煩,安陽郡主就記了李菡這個人情,要酬謝她金銀,卻被李菡謝絕了,只說想要入京。

  安陽郡主雖然不在京城,京城的大事卻都是知道的,當然也就知道李檀和茂鄉侯府的結怨。對於茂鄉侯府,她其實也有不滿的。茂鄉侯世子和下頭的幾個弟弟,仗著宮裡有個寵妃姑母,在京城裡沒少橫行霸道,就是那回李檀參他打死人的事,也是真真的!

  安陽郡主從前跟德妃關係不錯,是因為她是皇帝表哥的寵妃,若不處好關係,也怕她在皇帝表哥那邊吹枕頭風,其實她心裡還是跟皇后親些,到底皇后是她正經表嫂呢,德妃不過是個妾罷了。不過後來德妃生了兒子,安陽郡主著實喜歡侄兒,才跟德妃又親近了些。

  那時候,茂鄉侯府還沒如今這麼囂張的,茂鄉侯身為德妃的兄長,雖然沒本事,可也不是個特別能鬧騰的,誰知道他的幾個兒子,卻是個頂個的紈絝。安陽郡主聽說了茂鄉侯府這些混帳事,心裡也不痛快,覺得皇帝表哥是個明君,名聲卻被茂鄉侯府給拖累了。雖然這些年她看起來對潞國公府和茂鄉侯府是一碗水端平,其實心裡的天平早已傾斜了。

  不過,這不滿也僅僅是針對茂鄉侯府,至多還有德妃罷了,對齊王和壽王,安陽郡主還是喜歡的。因此她一聽說李菡要進京,就知道她是懷抱父仇,想要報仇的。

  李檀之死,茂鄉侯府當然是首當其衝的罪魁禍首,而真將他關進天牢的,卻是皇帝。安陽郡主當然對李菡的報仇有些皺眉,但有救命之恩在那兒,她自己又覺得李家也怪可憐的,不好拒絕,於是就將她帶進了京城。

  一進京城,就趕上陸太夫人壽辰,李菡說想去看看,安陽郡主就帶了她來。在她心裡,是想讓李菡知難而退的。

  “你說紈絝,京城這些勛貴高官,哪家沒有幾個紈絝子弟?這不算什麼大罪。”安陽郡主自覺是苦口婆心,這身份本有高低貴賤之分,雖說戲文里講什麼天子犯法與民同罪,那都是說來騙人的,哪兒有真跟百姓同罪的天子呢?誰要是信,誰就是傻子。

  “說到吃空餉,別說本朝,就是前朝,自古以來帶兵的將領,也沒幾個不弄這個的。”朝廷的糧餉撥放是較為苛刻的,不吃點空額,手頭連點閒錢都沒有,這兵都沒法帶。不見這帶兵打仗少不了劫掠之事嗎?當兵就為吃糧,提著腦袋的事兒,連點兒好處都沒有,能成麼?水至清則無魚,這起子文官,尤其是那清寒的文官,再想不明白這個道理。拿這個去參人,除非皇帝有心要整治,否則多半都不會理的。

  李菡的頭就往下低了低。雖然她沒說話,但她這一低頭,那股傲然的勁兒就弱了許多,安陽郡主就以為她是聽進去了:“我不會害你。看過了,過些日子我送你回家去。保你們母子姐弟一生衣食無憂。”

  安陽郡主心裡其實是可憐李菡的。雖然只在李家住了那麼一半日,但她已然看明白了,李夫人賢惠規矩,可是性情太柔弱,並不能支持起一個沒了男人的家來。父親已亡,母親懦弱,李家族裡頗有些人覬覦他們的家產,李菡就必得剛硬起來才成。沒有哪個女孩子喜歡自己變得剛硬,可是不變卻是不成的。

  在這一點上,安陽郡主其實深有體會。她的母親是大長公主,可是生母不過是個美人,並不得寵。大長公主生性也懦弱,對駙馬言聽計從。偏偏駙馬不是個專一的,家裡雖然不敢置妾,外頭卻時常尋花問柳,甚至還有過外室。駙馬的母親,也就是安陽郡主的祖母,尤其是個難纏的,表面上好,內里陰,大長公主也吃過苦頭的。

  娘硬不起來,安陽郡主卻是自幼就有主意,時常入宮,就與今上交好。那後宮之中,跟哪個皇子交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安陽郡主那時候也不過才十歲左右,就能認定了公認才能平平的今上,並且一路跟下來,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能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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