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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賜字,非長輩莫屬,且還要是親近的長輩,難道說是平南侯私下裡又給周鴻取過字了?侯夫人越想越惱:“聽聽他方才說什麼?‘鴻兒倒還識大體’,呸!識大體,他識大體,我的淵兒是怎麼死的?識大體他會送李家人出京?作了這麼多孽,如今就因為立了軍功有了職位,就成了識大體了?”

  “夫人。”冷媽媽趕緊遞上帕子,“夫人悄聲些啊……”這樣埋怨侯爺,被人聽見可不好。別人或者不說什麼,南園那裡還有個時時想挑兒媳毛病的太夫人呢!

  侯夫人一說起周淵就眼淚直流,幾個丫鬟圍著勸了半晌,到底把人勸進了屋裡,打水淨臉梳妝去了。

  這邊周鴻將王大爺夫婦請到小山居廳上坐了,招呼丫鬟們上茶,自己和顧嫣然進了裡屋,才有些歉意地道:“這家業分得定然是不公道,只是我想——原也不是我掙來的,分多分少,我也不想爭競了……只是沒料到今日就分,原想著先跟你商議一下,如今——”

  顧嫣然抿嘴一笑:“這些事原就該你做主的。”再怎麼說,平南侯是他的生父,若不是過繼到長房,他身為庶子將來也不過是薄薄分一份家業。顧嫣然覺得自己很明白他的心思——爭什麼呢,親生父親都不想多分給你什麼,還要爭什麼呢?好男不吃分家飯,周鴻若是個想靠著祖蔭的,也不會去西北了。

  周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軍中時日還短,也沒攢下什麼……日後我定然努力,斷不會讓——”險些要說斷不會讓我們的兒女沒飯吃,突然想到跟新婚小妻子尚未圓房呢,這話說出來只怕要臊了她,硬生生把後半句咽回去了,自己臉上倒微微紅了。

  顧嫣然可不知道他心裡已經想到兒女上去了,只聽了周鴻的話覺得心裡熨貼得很,低了頭笑道:“這些家業都是長輩們掙的,分不分自然聽他們的。我曉得你的意思,不過如今你是長房嗣子,長房該得的東西還是要收的。”

  這番話真是說中了周鴻的心思,半點都不差。周鴻連連點頭,又想起一件事,遲疑著道:“還有件事要與你商議……我想,將王氏祖母的嫁妝全部交給舅舅舅母。”王家這麼熱心立嗣之事,還不是為了從中分一杯羹?他看不上王家這副模樣,但畢竟能由庶子變為嗣子,也是王家的功勞。周家的東西不能隨意分給他們,但這些嫁妝本是從王家來的,還給他們倒未為不可。

  顧嫣然想了想就明白了周鴻的意思:“還了也好。不過我看不如將那箱東西折了銀子給舅舅舅母吧。一則他們拿到手若要變賣還不方便,二則,怎麼也是祖母留給長房的,也是個念想。我這裡還有一千兩現銀,湊一湊也就差不多了。”

  周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哪能用你的嫁妝,一千兩銀子我還拿得出來。”他去西北從軍,餉銀自然不多,但此次立下軍功,皇帝除了給他一個四品僉事的官職之外,還賞了黃金三百兩,珍珠一匣,白玉如意一對,正好派上用場。

  顧嫣然不防被他忽然抓住了手,臉上頓時飛紅,小聲道:“我怕你手頭沒有現銀,先用我的也是一樣……”

  周鴻看了她半晌,只說了兩個字:“多謝……”其實他有很多話要說,但都涌到喉嚨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了。從前在軍中,那些未曾娶妻的軍士時常聽已經娶妻的炫耀,說什麼娶了妻子便知冷知熱。那時他不過是一笑而已,若說知冷知熱,更衣洗腳,平南侯府也有伺候的丫鬟,不過如此。直到今日他方知道,所謂娶妻知冷知熱,不單單是指讓你吃穿無憂,更是兩心相通,這份兒相知才是最難得的。

  王大爺夫婦還在外頭坐著呢,周鴻也不好意思總在內室呆著,叫知暖知柔將皇帝賞賜的東西拿了來,自己取了百兩黃金,便把其餘的往顧嫣然面前一推:“這些你收著。”有些不好意思看顧嫣然的臉色,抬腿出去了。

  顧嫣然怔了一怔,沒想到他會將這些東西都交給自己,只覺得心裡暖融融的,臉上也微微紅了,掩飾地拿起那玉如意來看。御賜之物,自然白如羊脂觸手溫潤,可惜不能變賣,拿來做個鎮宅之寶更為合適。

  倒是那匣珍珠不錯。大約有五六十粒,雖然大小不一,但能貢進皇家之物,形狀顏色都是極好的,不管自己拿來鑲首飾還是送人,都是好物件。

  這高門大戶里過日子,不比小門小戶只要經濟實惠,也得顧著外頭的面子,那首飾衣裳都是要常換常新的。有些講究的人家,女眷們出去赴個宴都要換一套衣裳,頭面首飾略好些,但也不能一件首飾年頭戴到年尾,有些場合還得要些壓得住的貴重之物才行。

  還有四時八節親眷舊友家的來往禮數,相互送的都是些不頂吃不頂喝的東西,花出去的銀子不少,收進來的東西卻不好拿去換錢。是以京城之中,多有些當初顯赫的人家,因著後代子孫沒大出息,卻又要維持著先前的臉面,硬生生弄得外頭好看裡面光。

  顧嫣然未嫁之前,以顧家的官階自然無庸慮此,只要有一二件拿得出手的首飾便足以敷衍。然而如今嫁到周家,縱然長房不承爵,日後的應酬怕也少不了,這上頭就頗為可慮了。皇帝賞這一匣子珍珠,至少是能派上好幾處用場,比那玉如意划算多了。

  顧嫣然這裡已經開始盤算以後的日子了,知柔站在那裡卻不停地打量這位少奶奶。昨日她在外頭忙,還只是今兒一早在窗口看了少奶奶一眼。那會兒少奶奶鬢髮微亂,瞧著一臉的稚氣,便是這會兒仔細梳妝起來,也能看得出來不過是個半大孩子,連身條還沒全長開呢。可怎麼這新婚頭一日,周鴻就把東西都拿來給她了?

  知柔在小山居呆了八年了,周鴻手裡有些什麼東西她一清二楚。平南侯府對外說是嫡庶一體教養,哥兒們的月例都是五兩銀子,衣裳飲食皆是公中所出。但知柔比誰都清楚,公中拿來的東西,小山居與東園兩位嫡子的根本沒法比。

  五兩銀子在京城裡能做什麼?周淵周瀚二人自有侯夫人貼補,周鴻卻是分文沒有的。當初他為李檀扶柩出京,就把幾年來攢下的那點銀子全用上了,還將自己房裡唯一值錢的一方硯台也賣了,說是身無分文也不為過。

  西北苦寒之地,軍餉能有多少?皇帝賞下來的這些東西就得算周鴻的全部身家了,如今一股腦兒全給了顧嫣然,連同剛分到的鋪子莊子的地契,周鴻又是身無分文。這位新少奶奶,居然這樣得他歡心?

  府里別的下人不知內情,只當周鴻娶的這位顧家姑娘,當真是從前在荊襄就心儀之人,可她心裡明白,周鴻不過是隨手拿了人家一條帕子忘記還回去,而侯夫人拿著那帕子大做文章,也不過是變著法兒的找周鴻麻煩罷了。若不是三少爺周瀚當了真,居然陰差陽錯真的找出了帕子的主人,這事兒只怕早就被拋在九霄雲外了。

  如此說來,這位少奶奶跟周鴻怕在之前也只是幾面之緣而已,可新婚第二日就得了周鴻如此信任,本事倒……真是不小。只是若周鴻什麼都交給了這位少奶奶,那她這個大丫鬟還有什麼用處?

  顧嫣然可不知道知柔都在想些什麼,歡歡喜喜把東西一一看過,交待給石綠放好:“這是御賜的如意,該擺在堂屋裡。”拿來嚇嚇人也是好的。至於房契地契,更要仔細收好,過些日子好去一一的瞧瞧那些鋪子莊子。

  石綠丹青等人自然都是極歡喜的。少爺肯把東西都交給少奶奶管,這可是大好事,人人臉上都是笑容滿面地忙來忙去,將知柔晾在了那裡。

  知暖卻是什麼也不覺得,見沒自己什麼事了,便行禮告退,知柔緊跟著她出來,看左右無人才低聲道:“這可是少爺的全部家當,這就都給了少奶奶?”

  知暖有些莫名其妙:“少爺說的,自然沒錯。”

  “那少爺手裡可還有銀子?”知柔看見知暖就頭疼,也不知道周鴻從哪裡弄這麼個野丫頭來,什麼都不懂。從前至少還聽話,打從周鴻回來,仿佛是連聽話這點長處都沒了,“若是少爺要用銀子,難道還要問少奶奶要?”

  “這有何不可?”知暖更奇怪了,“不是說侯爺用銀子也找夫人要嗎?”

  知柔頓時一噎,半晌才想出話來:“這如何一樣?侯爺外頭書房也有來往帳目的。少爺有什麼?何況這什麼都給了少奶奶管,還要我們這貼身丫鬟做什麼用?”

  “這有什麼。”知暖完全不跟她一條心,“我們還是照樣伺候少爺啊,少爺若出門,就是伺候少奶奶,還不都是一樣的。”

  知柔冷笑:“少爺和少奶奶可不一樣。少奶奶身邊帶了四個陪嫁丫鬟呢,還用得著你我?”

  知暖想想顧嫣然身邊四個或伶俐或穩重的丫鬟,心裡也緊了一下,但隨即想起周鴻說過的話,讓她對知柔的話聽聽便罷,不要相信,便立刻將此事扔到了腦後:“少奶奶用不著,我就還伺候少爺就是了。哎對了,少爺的衣裳我還沒疊完呢。”說著轉身就走了,只把知柔扔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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