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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絲尖尖的指甲掐著可憐的“花匠”的脖子上的一塊浮皮,年輕的花匠表情有些猙獰,卻一動也不敢動的任由著這位女社會家,女政治家,前公主,現今的侯爵夫人反覆擰著。

  許多人站出來看熱鬧,卻不敢走過來。

  埃德蒙的腳悄悄的踢了一下,一個微型的信息球滾到了花圃邊緣。

  簡大叫了一聲跑了過去,年輕的公主掐著花匠的脖子大叫著發泄著自己的不滿,再不拉開,那位可憐人會窒息的。

  忙亂中,好心的波紋科菲跑過去拉扯著金絲的胳膊,埃德蒙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實在無法忍受的轉身回到了屋子裡。

  金絲大叫了幾聲發泄著自己的不滿,但是她又能如何呢?陛下自己何嘗不在緊縮著自己的褲帶扣眼,現在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小型的貨車在院子裡猶如發泄一般的來回撞著那些可憐的花圃邊緣,被擰住的噴泉被撞擊著四下噴水。威爾科斯特狼狽的躲避著猶如要瘋掉一般的小貨車,他一腳沒踩好就是仰天一跤,簡大叫了一聲抱怨著跑過去扶著侯爵起來,年輕的侯爵自己也氣憤不已。他站起帶著一身泥巴扭頭向屋子裡走,再也不想看那位發瘋的公主了。

  刺耳的不停的按著喇叭的金絲,卷著一股怒氣終於離開。

  埃德蒙拿著幾件換洗衣服敲敲威爾科斯特的浴室門……

  不久,浴室門緩緩打開一條fèng隙,威爾科斯特伸出手將一個小球放入了埃德蒙的手,他頂著一腦袋泡沫說:“我覺得……其實,卡蒙嘉要個女皇也是不錯的。你說呢?”

  埃德蒙看下那個小球,只是笑笑。

  ①卡蒙嘉傳說,女神帕拉丁成神前帶著兩個孩子躲避洪水,她力氣小,只能帶著一個孩子過去,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母子三人跳入河中,選擇了共死。

  廣場

  轉角的街風緩緩的在丹尼仕柯前的廣場刮過。現在是夏日,應該是夏日。

  卡蒙嘉卻提前進入秋季,因為能源問題無法維持基本的四季,卡蒙嘉的夏日更像深秋。有人說,卡蒙嘉已經步入末路,但是陛下絕對不承認。

  埃德蒙清晨起來,精神異常的安靜,那股子安靜融化了多年的各種有關於情緒的氣流,那些情感,人,還有他成長的各種情緒,終於就在這個清晨奇妙的融合了。

  他赤著雙腳,推開窗戶向外看了一會,回頭對波紋科菲說:“我出去走走。”

  波紋科菲走下床與他擁抱,親吻他的額頭,對他說:“等我一會,我就來。”

  埃德蒙回應了伴侶的情感,他貼著他的面頰說:“這次,我想一個人走走。”

  波紋科菲放下手,看著他穿好衣服出去。

  就這樣,一個人,緩慢的走出生物圈,明媚的光線,變成了陰鬱,埃德蒙情緒,情感異常的平和。他好似一個新出生的嬰孩,悄悄邁出母親的臥室,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那些牆壁,那些街道,那些豎起大衣領子繁忙中來去匆匆的人們。他就這樣打量著他們,很認真的記憶著。

  這是國王老道,以前,他從未這樣看過這條街,如此的腳踏實地。祖父不允許他一個人這樣行走,他習慣於主動做這個孩子的拐杖,即使他不願意。

  “需要我幫您備車嗎?您要去哪裡?”

  匆忙跑過來的侍衛問埃德蒙,埃德蒙搖搖頭回答:“我要一個人走走。”

  侍衛沒說話,他看著埃德蒙遠去的身影,默默的數著他的步伐,一直數到兩百步,然後他慢慢的跟隨著,保持一個步調跟隨,儘量不招惹這位失勢貴人的討厭。

  國王老道失去了它的繁華,沒有一家店鋪敢開,民眾拿著大量的信用點無法購買物品。任何物品,即使是一斤鐵釘,他們也要購買回去囤積起來。

  埃德蒙默默前行著,他走了一會,站在老式的車站前等國王老道的遊覽車。

  國王老道的遊覽車依舊是免費的拉著乘客,以前,坐這輛車的大部分是國外的遊客,現在,車上坐的全部是為了節省能源,少跑幾步路的卡蒙嘉人,埃德蒙就這樣毫不遮掩的走上遊覽車。

  他早就想這樣坐一次了。

  擁擠的人們讓出了道路,有人讓出了座位,顯然,大家都認識他。有人沖埃德蒙微笑,挺尷尬的微笑,也有人跟他打招呼。

  “您好,大公閣下。”一位中年人大聲說。

  埃德蒙沖打招呼的人笑笑,溫和的回答:“您好!先生。”

  這位先生的臉頰頓時紅了,他彆扭的咳嗽了幾下,清理了下他充滿分泌物的嗓子,慢慢走出人群對埃德蒙說:“您,您要去哪裡?”

  埃德蒙想了下說:“回去看看。”

  這位先生想了下大聲問:“是若代堡嗎?”

  埃德蒙點點頭。

  “他們不給您車子嗎?”

  顯然,卡蒙嘉國民並不傻。

  埃德蒙搖頭笑著說:“怎麼會,我只是覺著,這樣走走挺好的。”

  乘客們笑了,有人說:“要是您天天這樣走,就不會這樣想了!”

  “是啊。”

  “從南區,到北區,到商業區,每一天,每一天,簡直要命!”

  “您這才是真正的遊覽呢,要是叫您每天坐,您必定不會這樣說了。”

  車上的氣氛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原本被這樣潔淨漂亮的貴人帶著的那股子氣勢,壓的喘不上氣來的乘客們放鬆了很多。他們七嘴八舌的交談了一會,又安靜下來,一起瞪著眼睛看埃德蒙,就像看,關在動物園裡的珍稀動物一般。

  那位最先說話的乘客想了一會,又接近了幾步問埃德蒙:“閣下。”

  “恩?”埃德蒙很好脾氣的恩了聲。

  “會過去嗎?”他問埃德蒙。

  車上,鴉雀無聲。

  埃德蒙扭頭看下外面淒涼安靜的街區,想了一會回頭說:“當然。”

  有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要多久?”有人問。

  是啊,要多久,還要多久?

  埃德蒙看著車上的人,這裡的人,每個人背後都有個家庭,他們必須給自己的災難找個結束的日子。

  “大概……三個月。”埃德蒙想了下回答。

  “您確定?”

  埃德蒙點點頭,站起來,按下下車鈴,雖然不是站點,司機依舊踩了剎車。

  “大公閣下,真的嗎?您確定三個月嗎?”那位先生將身體探出公車窗戶大聲問道。

  埃德蒙沒有回頭,他伸出手,搖晃了兩下他的小羊皮手套。

  他確定,三個月不到,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埃德蒙站立在了丹尼仕柯的國王廣場,以前,每到丹尼仕柯有了新的生命出生,皇室會在這裡舉行慶典,比如放禮花,放鴿子,請唱詩班什麼的。

  現在這裡除了鴿子,還有那些正在修建諾曼十四銅像的工匠,便再無人跡了。

  卡蒙嘉的歷代諾曼皇帝銅像,繞著廣場聳立著,埃德蒙一個一個認真看著,以前他可沒這樣看過,他仔細的打量著那些巨人的臉頰,很遺憾,他找不出自己到底哪裡跟這些高約三米的銅像有哪裡相同。

  經過藝術加工的銅像臉上,帶著不屬於人類,只屬於神的神采,或坐,或站的呆在那裡。他們目視前方,看著全世界,如果視力好,埃德蒙覺著他們看得是全宇宙。

  他一個一個的看著,一直走到諾曼十三面前,他看著這個突然長高的老頭子,想起了他藏在王冠里的煮雞蛋,想起了他一臉的能夾死蚊子的皺紋,想起了他擁抱自己的體溫。於是,埃德蒙蹲下,拿出手帕,將打了金箔的落滿灰塵的名字,用自己的手帕擦乾淨。

  “我來跟您告別,祖父。”埃德蒙低聲跟他說。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回到這裡,但是您看,我盡力了,好吧,好吧,我知道您在抱怨,抱怨我沒有盡全力。可是,我是人,我有情感,有私心,甚至,我跟您一樣是個小心眼……”

  一聲接著一聲的巨大銅鐘撞擊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埃德蒙的嘮叨,廣場上千隻鴿子驚飛,撲朔朔的聲音夾雜著鴿笛的聲音四處響起,這些聲音並不煩亂,井然有序,理當如此。

  埃德蒙站起來,看著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緩慢的走來。

  路易從遠處走來,穿著他的新軍裝。他的靴子踩在廣場的石板上,吧嗒,吧嗒的響著,這位年輕人脊樑是筆直的,眼神是堅毅的。他來到埃德蒙面前,埃德蒙驚訝的揚揚眉毛,然後沖他溫和的笑笑。

  “你不該來這裡。”他對當年的小胖子說。

  路易爺笑笑,他的笑是從五官里強行拉出來的,看上去有些牽強。

  “今天是第一次兩方會談,是安全的。”路易回答。

  埃德蒙點點頭,背著手,向正在修建的諾曼十四的銅像走,路易跟隨過去。

  廣場的遠處,有士兵聚集,卻沒人敢走入廣場中心打攪那兩個人。就如路易所說,今日是兩位陛下和談的日子,現在,路易很安全。

  “我連累了您。”路易在埃德蒙身後說。

  “恩,是這樣。”埃德蒙的聲音聽不出任何一絲的埋怨。

  “你要等著我,結束這次和談,父親說,如果談的好,陛下會放您去我那裡。”路易說。

  埃德蒙的腳步停了下,繼續向前走:“路易,你在用哄三歲孩子的話糊弄你自己嗎?你確定……傻瓜諾曼十五還有你那個傻瓜父親會答應嗎?”

  年輕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苦笑,不敢再說話。

  “你還在想他嗎?”

  “誰?”

  “艾登。”

  路易呆了一下,不知道埃德蒙為什麼突然要問這個問題。

  “……是,在想。”

  “你愛他?”

  “愛。”

  “有個人愛是一件好事,我們總要找個人愛的,這很好。”

  “我來這裡不是聽您教訓的,也不是聽您來說這個的。”

  “哎,路易,除了這個,我還能對你說什麼呢?你那個傻瓜腦袋充滿了香蕉泥,我想,我的話,你早就不愛聽了。”

  “抱歉,抱歉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

  路易停下腳步,渾身按耐不住的顫抖。是的,當他做出那件事情之後,他就知道,他失去了他唯一有的東西,這是他自己找的不是嗎?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以為自己就是那個可以挽救一切的人不是嗎?這才沒過多久,他終於知道了,他把一切都毀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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