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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般說著,邊極其自然地握住我手,牽著我跟上那小廝。

  我忍不住斜過眼去打量他,雲深這個人,有時琢磨覺得他人如其名,心思深沉,深不見底,叫人抓不到摸不透;有時卻又似清風水流,剔透見底,就比如現在。

  ××××

  我們仨人一行愈發臨近雲鶴堂,四周氣息愈發燥熱,物品的焦味衝進鼻腔,眼也被黑煙刺得有些睜不開,直到到事發之處,我還維持著半眯,眼前雲鶴堂的火勢已然退去,仍有下人匆匆碌碌,秩序井然地提著木桶澆火,大堂門上牌匾已被大火熏得焦黑,“雲鶴”二字很是難認。

  雲老爺叉腰立於來回奔走的下人之間,似乎比他兒子還要鎮定。

  他瞅見我們,撫掌慢悠悠踱過來,與他一併站著的福伯也跟在其後,等到我們跟前,雲老爺未提走水之事,只對我道:

  “兒媳醒啦,”他挑起白須笑眯眯道:“看來此火燒得好燒的妙吶。”

  陸九在一旁道:“雲老爺這話說得,貧尼真是不能理解,頭一回見人家中走水還如此開懷不憂的。”

  雲老爺的樂觀態度真叫人驚奇,他回道:“師太,這你可就不懂了,府上雖起火,火勢不大,燒的也不是常日起居之所,未有一人傷亡。更何況,近來府上異聞頗多,素來聽聞鬼物懼火,這一把火燒的倒是痛快,怕是那些惡鬼邪靈都被驚得轉移去了別處。你看,我家好兒媳這不醒來了嗎?遂,此刻應當豁然慶幸才是,哪能悲哀惆悵呢。”

  雲深這時才鬆了我手腕,遙遙看了那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雲鶴堂,問他:

  “失火緣由是否已經知曉?”

  雲老爺拈了下長須,答他:“我未在意此事,你得去問問福伯,他是知曉的。”

  福伯微微頷首,道起話來有條不紊字字清楚:

  “因明日為中元時節,府內浣衣房的韓嫂惦念已經仙逝的老太君,特意來此處為老太君燒紙,未等燒完便離去了。今夜風大,怕是將火星吹上了房上的木質物什,天乾物燥,從而釀成火災。”

  雲深略一思忖:“韓嫂她人現在何處?”

  福伯道:“知是自己犯錯,跪在大堂一動不動,只言甘願受罰。”

  雲深揮了揮手,輕描淡寫道:“罷了,此事恐也是她無心之失,罰她三月月俸即可,切莫過度追究。”

  陸九笑言:“相爺真是宅心仁厚。”

  我不禁好奇問:“韓嫂是何人?”

  雲相抿唇一笑,不厭其煩耐心解釋:“韓嫂曾為相府的當家丫鬟。當初奶奶在世時,她一直盡心侍候,就如對待自己親母一般。後,奶奶病故,她便不願再為上等丫鬟,自辭去浣衣房洗衣,每逢清明中元從未忘記燒紙悼掛。這雲鶴堂,就是奶奶生前的住所。”

  雲老爺附和了兩句,便開始打哈欠,似乎倦意突襲的模樣,福伯見狀勸他回房休息,他也應允了下去。

  目送雲老爺與福伯二人的身姿消隱在濃夜薄霧深處,雲深方才邁開大步,不顧煙味沖人,越過重重下人,在雲鶴堂四面繞了一周。

  他在那邊巡視間,陸九放下偽出家人端矜的樣子,抱臂站著。在我身側一聲輕笑,道:“好阿珩,爺想問問你,方才你為何問雲深那些話?你是一早便知曉一切,只當陪我演戲了?”

  我如實道:“非也,事實上,我一無所知,所問的那些話也只是試探之意,不想竟都叫我猜到了道上。”

  陸九狹眸里掩著一池清華,看向我來:“事到如今,你還想不來緣由嗎?”

  我道:“可能猜出一點,也可能全然是錯,想聽陸閣主為我解惑。”

  陸九鬆懈下環在胸口的長臂,眼光落至正前,輕道:“ 好阿珩,韜光養晦可不是好習慣吶。方才雋之同你說此行目的與我倆一樣的時候,你也該猜到,這幾日來發生的所有事,皆是雋之所謀……”

  “縱毒一事也是?”

  “不含縱毒一事。時間是從你暈倒那日算起,其間一切事發,包括我易成尼姑來到相府,也全為他一手策劃。你暈倒那日,雲深便知這相府暗處有人縱毒作祟,念及你安危,便來我從雲閣尋我,三千兩白銀買我寸步不離護你一周。我知你現下定是極想問我,雲深為何不親自上陣,抑或去尋旁人保護你,偏要來找我,其一是因他公務繁忙,又要調查鬧鬼一事,心難二用,脫不開身,其二便是……不瞞你說,我與雲深實為三年結交摯友,他身居高位一人之下,卻也是高處不勝寒,鮮有信任之人,他來找我,只當信我。”陸九髮絲在夜風裡微微揚起,清沉的嗓音凝著一股慣常的調笑之意:

  “今晚出行之前,你問我為何助你至此,此刻我為你解惑,三千白銀,三年之交,除此之外,沒有他由。”

  我算是明白過來了,他倆為同道中人,我只是路過。

  這結論委實叫我有點怔然,只問他:

  “既然你只是護我,那這幾日,你為何要告知我中毒一事,一步步將我引到今晚這般情形?”

  陸九一雙桃花目半是多情半是無情,他正視著我臉,道:

  “因為你醒了,你醒來得過早,當初雲深根本未曾吩咐我保護你到要與你同房而寢的地步,告訴你一些真相也只是這幾日太過無聊消遣罷了。就連今晚,倘若你還在昏睡,與我一道出門查探的……便不是你,而是相爺。這些均是我那時當下所做的決定,雲深也無可奈何,若你要問我緣故,說出來你莫要打我臉。我只能說,是為了好玩……”

  我道:“不會打你的寶貝臉,我現下只是疑惑,你之前與雋之一唱一和甚是盡興,此刻為何不繼續佯作下去,迫不及待拆了自己的台?”

  他哈哈一笑:“幾日下來,興味索然不想再斗,今昔便告一段落吧,”他彎身湊近我頰邊噴氣:

  “難不成阿珩喜歡這樣兩男爭一女的戲碼,亦或者是,你知曉小爺幾日來對你曖昧之舉,真相竟只是如此,心生失落暗自神傷了?”

  我盯著陸九,許久未將目光移開,盯得他都一臉都寫滿“看我作甚”的不耐之色,方才道:

  “本以為五年未見,時日閱歷能將九爺打磨得稍微圓滑通理一些,如今看來,秉性難移,舉動還是那般幼稚隨性,想到甚麼便做甚麼。”

  陸九聞言倒無任何不悅,相反快意更甚:“哎呀,我可以將你的這些話,當做是被小爺我拆穿心思後的惱羞成怒嗎?”

  在這陸九這種人跟前,越解釋恐會愈發挑起他的興致,我只道:“隨便你。”

  此時雲深已經結束巡視回頭走近,陸九戲謔面色一轉,放佛之前未曾與我說過那些話,只對雲深懶散散輕笑道:

  “呵呵,今日一場大火,我不信當真只有那般簡單。”

  雲深點點頭,眉心雖有些輕蹙,目光還如平日一般溫和如水:“我想也是如此,只可惜,這場大火過去,怕是有什麼,也全都給燒沒了。”

  圈一八

  【】

  失火一事不溫不火過去,鬧鬼一事仿若也隨之告一段落,縱毒更是無人再提,陸九最後一夕都未在府上度過,當晚火勢滅去後,便跟雲深要了那三千銀票,在我跟頭抖了兩下,揣進懷裡,笑眯眯地乘風踏月打道回閣……

  中元節當日,我也未回揚州城去祭祖,只將爹娘靈位取了擺在房內案上,燒了幾柱香。爹在世時素來不喜陳鋪華敗,凡事隨遇而安,簡易為上,我便隨了他的意思,不曾在中元,清明高調祭祖,只獨自一人面對靈位,有些茫然地跪了一下午,也不曾有人來打攪。

  晚間,琉連來府上拜訪,相府失火一事她也有所耳聞,方見到我,便問:

  “阿珩,你沒燒到哪吧。”

  我道:“沒燒到身子,倒是把腦子燒醒了。”

  她托住下巴,作深思狀:“好端端的怎會失火呢?”

  我笑而不語半刻,才答她道:“不失火對不住昨夜的天時地利人和。”

  她更為納悶:“何解?”

  我道:“現下不可說,還得等等。”

  她聞言蹙眉怨我:“你還同我賣關子!”

  我擺擺手:“並非我故弄玄虛,是我也未知曉真相,全為揣測,只等證據,方可明識。”

  阿連對失火一事並無多大的興趣,很快將話題轉開道:

  “阿珩,聽說京城許多百姓今晚都在護城河放河燈,我想去看看,你要一塊去不?說不定能遇上什麼翩翩佳公子……”

  “等等,”我吹涼手中清茶,抿了口打斷她:“我已經嫁作他人婦了,翩翩濁世佳公子是留給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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