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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昱抱著溫彥之,低聲道:“自然歡喜。”

  李庚年一聽,直起身來一拍手:“那不就,嗝,成了!……他就是要我們,歡喜……昱哥,你不能總一歡喜……就老想到,對不住他……嗐,”他皺著臉大咧咧擺手,“侯爺心大著呢,他不在乎,真的……”

  “昱哥……他就要我們好……從來都是……”李庚年說著說著,吸了吸鼻子,手背抹過眼睛,“我現下是明白了……昱哥,你也該明白……”

  “你最該明白……”

  夜風太冷,齊昱只覺眉心一酸,他將雙眼猛地閉上。

  在此刻,他沉頓,皺起眉頭還想再忍,可在李庚年絮絮叨叨的哭訴下,卻怎麼都忍不住眼底的澀意,終於發覺側頰微涼時,他連忙拾袖擦過。

  輕咳一聲,他睜開紅著的雙眼,面前的那杯酒停停放著,水光折射月色,透明得不像話。

  醉過的人從來都怪酒,可他怪的,從來都不是酒。

  不一會兒,李庚年的哭聲把趴在齊昱肩上睡過去一小會兒的溫彥之吵醒了。

  溫彥之皺著細眉,直起身來低頭看齊昱,在他懷裡有些不開心:“龔兄大喜的日子,你這是做什麼……”又見他目光鎖在桌上一杯酒上,嘆口氣,軟軟抬手拍拍他肩膀,趴在他耳邊輕聲道:“噓,這酒是不好,但是是宮裡給的,龔兄得受著,嗝……我知道,你挑,你不喜歡……我替你喝。”

  齊昱還沒回過神來,溫彥之已經轉身一仰頭,手裡酒盞啪一聲放在桌上,內里已經空了。

  李庚年哭得一愣愣,還不明白自己勸了半天的酒發生了何事。

  溫彥之笑著拍拍自己胸口,沖齊昱眨眼睛:“成了吧……齊昱,我說了……嗝,往後都,我養你……以後你不吃的菜,我也……嗝,替你吃……苦瓜,冬筍……都我吃……”

  這一幕叫齊昱頓時破涕為笑:“溫彥之……”

  “哎。”溫彥之迷迷瞪瞪答應著,抬手用袖口給他擦了臉,捧著他臉親了一口:“遐邇一體……率賓歸王……歸我的王,歸你……以後不苦了……”他顫顫反手,點了點空酒盞,“酒我替你喝,苦我替你吃……有我,以後都有我……”

  “好。”齊昱重重在溫彥之臉上親了一口,胸中終於清朗起來,他扶著溫彥之起身,囑暗衛將李庚年也扶了扔回侍衛府去。

  李庚年昏頭昏腦被架起來,看著身邊抱在一起的二人,臉上掛著眼淚莫名其妙地笑:“……昱哥,我服氣溫員外……嗝,不是常人……你,好好兒待他……”

  “行了,我知道。”齊昱空出的一手摟過李庚年腦袋狠狠一揉,頓身沉沉道:“年年,明日要走好,到了來信。”

  “哎,臣遵旨。”李庚年軟軟抬起手來,拍拍齊昱後背,“嗝,別了……皇上。”

  齊昱哽咽嗯了一聲,終於反身抱起溫彥之,大步往宅子外頭走去。

  ☆、第119章【挺巧啊沈老闆】

  一夜的醉酒一夜的夢,李庚年睡得不踏實,居然迷濛到第二日黃昏時分才睜開眼。

  他起身時天光微黃,日頭從窗紗透進來,照得一室蕭索。

  頭腦昏沉地環視自己侍衛府這空泛的屋子,他忽覺得幾年住這兒,好似也不叫住這兒,少的東西未曾少過,多的東西也未嘗多過,大概沒什麼細軟好帶在身上,擦個臉直接就走也不心疼。

  於是依舊黑衫箭袖,腰上一柄纏繩的破劍,他帶上三兩件換洗衣裳並上任的授印文書,牽了馬就上鞍奔出京城北門去。

  仲春初上天際的晚霞映在雲層後,一道粉一道緋一道紅,宛如火燒。

  他打馬走到京郊官道口子上時,卻見驛館邊上的馬車邊獨倚著個人,身上一襲籠紗的衣裳,白得像臘月的雪。

  馬嘶了一聲微微立起,李庚年在馬背上噓聲拍拂,愣愣沖那人招呼一聲:“挺……挺巧啊,沈老闆。”

  沈遊方在落日餘暉下眯眼看了看他,臉色顯然不大好,只素淡笑了笑,咬著牙根道:“巧,李侍衛,沈某恰好在這兒一整日了,能碰上也是有緣。”

  “喲,”李庚年拍馬小跑到他身邊兒去,吸吸鼻子,坐在馬上低頭問:“沈老闆怎會在此處?走生意路過?”

  沈遊方扶著膝蓋往馬車車板上坐了,一邊捶腿一邊道:“是,去北疆談生意。”

  李庚年笑:“什麼生意要沈老闆親自去?北疆可遠著呢。”

  沈遊方抬頭看他:“自然是要緊的大生意。”

  李庚年瞥眼他的馬車,偏了偏腦袋,“帶了不老少東西,值不少錢罷?”

  “都是聘禮。”沈遊方隨手指了指,“順路能成個親也不錯。”

  李庚年低聲笑了笑。

  沈遊方挑眉瞅著他:“笑什麼。”

  李庚年搖搖頭,“沈老闆你這樣一個人容易被搶啊,過了吳虎洲多有綠林好漢,專愛搶你這種白衣大jian商。”

  被他罵了頓,沈遊方也不惱,只淡淡問:“那我這jian商怎麼辦?”

  李庚年嘖嘖兩聲,很沒辦法地撓了撓頭,勉為其難道:“要麼本侍衛姑且帶帶你罷,免得你被劫了鏢,傳出去江湖上說本侍衛見死不救,這就不好了。”

  ——倒還是那麼會編排。沈遊方好笑,“好,那勞煩李侍衛了。酬金怎麼算?”

  李庚年揚揚下巴,“就那車玩意兒就行,本侍衛我也不要多了,畢竟朝廷官員麼,收多了皇上責罰受賄,就不好了,沈老闆你說是不是?”

  沈遊方點點頭,“李侍衛說得有理,就這麼定了。”

  李庚年正要打馬繼續走,忽然突突一聲馬驚嘶而起,他一個不察正要凌空翻落的時候,竟已然落入一雙臂膀之中。

  天旋地轉之後他驚驚看著眼前的人,白衣,劍眉,星目。

  “沈……沈遊方,”李庚年僵了身子吞口水,“幹什麼點我穴?”

  沈遊方垂眸看著他,涼涼道:“方才你不是挺自得其樂,挺鎮定麼?怎麼,演不下去了?”

  李庚年癟著嘴,微微紅了臉,“你這jian商,還是那麼卑鄙,呿。”

  “你倒是會惡人先告狀,說說到底誰卑鄙?”沈遊方抱著他往馬車上一扔,惡狠狠道:“你告訴方知桐今日睡醒了一早就走,現在這叫一早?李庚年,你是不是存心折騰我?”

  李庚年睜大眼睛看他,真實地疑惑:“啊?方知桐那是替你……?”

  沈遊方一頓:“……?”

  ——老天爺,我好像錯誤地估計了李庚年的腦瓜。

  “那你早就在京城了?”李庚年在馬車軟座的錦墊上僵硬掙了掙,“哎?!那昨日龔致遠婚宴你怎不去,龔致遠還念叨你一晚上呢!”

  沈遊方只覺胸腔有口老血:“他那宅子都是我一手布置的,他還嫌我沒給禮錢怎的?”

  李庚年慢慢張大嘴,拖長聲音:“啊,我說那宅子怎么娘里娘氣的……”

  “……你才娘里娘氣。”沈遊方無語地坐在馬車轍上看著李庚年,只覺自己的所有套路,都被這傻貨給完美地避過了。

  做了什麼孽。

  “善堂也是我買的,”沈遊方嘆口氣,“帳本上就有個沈字,你眼睛是不是瞎?我早半月就到京城了。”

  “誰沒事兒去看善堂的帳本?”李庚年面色作難地看著他,“你來京中了直接來找我就好了麼,做什麼買善堂又給龔致遠裝宅子又在此等一天的?”

  沈遊方惡狠狠道:“我去找你,正巧見你背著香蠟錢紙去妁園了。”

  “什麼香蠟錢紙,都是吃的好吧?”李庚年憤憤不平,“我年年要去四五回看公主侯爺,你就專挑這時候來找我,怪誰?”

  “成,怪我。”沈遊方嘆口氣,問他:“那你現在是放下了沒有?”

  李庚年哼了聲,頗委屈道:“你點我的穴,我突然就不是很想放下了。”

  ——還挺矯情。沈遊方無奈一笑,探手在他腰上戳了兩下,“好了,解開了。”

  “別鬧了,還沒呢,”李庚年依舊一動不動,嘖嘖兩聲,“我手都麻了,趕緊解開。”

  沈遊方莫名其妙地上了馬車往李庚年身邊靠,劍眉皺起:“就是這兩處穴,怎麼會——”

  此時李庚年突然彈起身子逮住他前襟,伸脖子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沈遊方完全僵住:“……你……”

  ——我縱橫南北商界十年,居然此刻被個傻貨給坑了。

  “敢,點,我?沈遊方,現下本侍衛親了你,你以後就是本侍衛的人。”李庚年抬手就支在沈遊方腦袋旁邊,將他抵在車壁上,一手指指自己鼻尖,一手指指他惡狠狠道:“以後我倆,我是上風,你是下風,明白麼?”

  “……”沈遊方微微眯起眼來看著他:“你知道什麼是上風下風麼……”

  “怎麼不知道,上風就是在上面,下風就是在下面。”李庚年白他一眼,解說得通俗易懂,“本侍衛頂天立地的男兒,你瞻仰本侍衛的雄風,這點虧就先吃了吧。”

  “……”沈遊方內心對李庚年這頂天立地的男兒乏善可陳的理解能力報以哀悼,素淡笑著,點點頭:“好,往後我都讓你在上頭,永遠都讓你在上頭。”

  袖子斷掉的李侍衛此刻感覺自己擔憂的終極問題得解,總算舒口氣,終於四仰八叉坐回軟墊上,滿足道:“啊……還是你的馬車坐著舒服啊……皇城司的根本沒法兒比……”

  沈遊方放下馬車的帘子,往裡頭坐在了李庚年身邊,挑眉對他笑了笑。

  “李侍衛,我也挺舒服,試試麼?”

  李庚年輕笑一聲拍肚皮:“試就試,怕你!”

  片刻後。

  馬車裡頭傳來李庚年真實的震驚:“……哎?沈遊方,等等,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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