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一來可得我朝支持,二來,還可為其高麗獻力。”齊昱點了點頭,回頭看了溫彥之一眼,嘆氣,“所以國君直覺溫彥之腹有經綸,家族鼎盛,是最好之選,趕此巧合,怕溫彥之不是他女兒的救命恩人,也強要說是了。”

  溫彥之嘆息點點頭,高麗國君肅容跪在堂下,也嘆了口氣,“皇商命賤。”

  “……你說什麼?”齊昱眉目一厲。

  溫久齡連忙擋在中間:“皇上,他說‘皇上明鑑’,是明鑑。”

  齊昱這才忍下去,喉頭梗著口氣問:“話說回來……國君,你這官話究竟是誰教的?不能是溫大人罷?”

  高麗國君連忙擺手,“布施布施,舊另木有視jian教笨王,詩皇商在高麗滴駐使馮大人教笨王滴。”

  “……”齊昱想了想。

  高麗駐使馮大人……好像是關西人士……

  難怪這高麗國君的口音,有股如此醇厚的關西風味。

  ——國君為學官話,果真煞費苦心。

  齊昱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等等,”他身後,溫彥之頓頓看了那跪伏在堂下的壽善公主好一晌,忽然從羅漢榻上坐直了身子道:“公主,可否抬頭一見?”

  齊昱聞言心都一涼,扭頭看他:“怎麼,溫彥之,你還真認識她?”

  ——壽善公主都說不認識你了啊呆子!

  ——你還真想去高麗當駙馬啊?

  堂下的壽善公主一容憂戚地抬起了臉來,不解妙目對上溫彥之的目光:“三公子?”

  羅漢榻上的溫彥之看著她眉心那點硃砂痣,好一會兒後,右手一拍軟枕,笑道:“齊昱,我知道公主要找的人是誰了。”

  齊昱皺眉:“是誰?”

  “……這真是天生造化,無極無窮。”溫彥之轉眼看入齊昱眼中,不能置信地說道:“你快宣龔兄入宮罷,這壽善公主,就是龔兄的小公子。”

  ☆、第110章【公豬食才六品官】

  “……龔致遠?”

  就連李庚年都不禁與齊昱異口同聲怪起來,但這情狀齊昱都懶得追究什麼失禮不失禮了,只顧得上問溫彥之:“壽善公主如何能同龔致遠扯上關係?那小公子又是什麼事?”

  他身後,李庚年一拍腦門兒想起來,小聲提醒道:“皇上!當初咱們去祝鄉的時候,龔致遠不說他有心上人麼,溫員外還問他是不是啥小公子,臣後頭也詢過他,他只紅了道臉不肯說,您想不起來了?”

  齊昱認真回想一陣。

  ……果然想不起來。

  當初都管溫彥之去了,誰有功夫管龔致遠那猴子。

  “老么,”溫久齡往前走了步,著緊問麼兒道,“你說的是那與你同科,賃院同住的龔生?”

  溫彥之點點頭,一想著龔致遠的婚事許有著落了,不禁笑起來:“父親曾見過的,現他任戶部主事,人敏性智,今次同兒子一道南巡,大功已立,不日皇上若委以重任,當是前途飛鴻。”

  溫久齡頓了頓,心裡一一將兒子的話拆來細想。

  ——戶部主事,六品,南巡督帳,文職,無勛,無爵,無受封田地,無名頭。

  這龔致遠,什麼都不是啊。

  溫久齡想到此,面色並未好轉多少,只兩道灰眉一緊,數個念頭便打落開去,目光看向身旁高麗國君與壽善公主,又與齊昱一相對視,互相暗暗搖頭。

  下頭壽善公主與高麗國君的官話皆是半吊子,一來二往答些問話尚可,換到此時已根本聽不明白幾人在說什麼。

  事關女兒婚事與高麗國政,高麗國君跪在地上直起身來抓了旁邊溫久齡的袖子,問是何意。溫久齡蹲下來拿高麗話稍稍一解說這狀況,壽善公主幾乎喜極而泣即望求見,可高麗國君卻是立時急了起來:“皇商!笨王滴綠鵝詩湯湯高麗公豬,貴朝這公豬食才六品官……皇商,折不稱啊!”

  ——瞧瞧。齊昱抬手扶著腦袋,搖頭嘆:“國君,那你想要我朝幾品的官?”

  你說,只要留下朕的呆子,你要左右將軍朕都指給你。

  高麗國君卻根本不體貼齊昱的心意,只管一把扯住溫久齡袖子,雙眼直勾勾望向齊昱身邊道:“皇商,笨王要溫三公子。”

  “不行!”齊昱怒得一拍檀桌,牙齒咬得咯咯響。

  這形容將高麗國君嚇得縮回來,也要學著溫久齡泫然欲泣:“皇商,笨王真滴恨習環舊另滴蛾子,逮去高麗會號豪對他滴,為喝不星啊?”

  齊昱抖著眉梢忍著怒,想了半天藉口,終於拾袖口指了指溫彥之:“他才七品。”

  “……”溫彥之盯著他手指尖,頓時面無表情。

  高麗國君也面色作難看了看溫久齡會兒:“……舊另,逆蛾子咋官還不如個豬食高?”他嘆口氣,想了會兒,卻還是拉著溫久齡轉笑:“美詩,舊另,逆蛾子官不高,逆高就稱,逆詩個蟈蟈!”

  溫久齡蹲在旁邊捂眼睛:“……國君,我是‘國公’不是蟈蟈。蟈蟈是蟲子,逗著玩兒的。”

  ——然老夫現下還真覺得自己像個蟈蟈。

  高麗國君還在拉著溫久齡說溫彥之要是去了高麗,他要對他與公主怎麼怎麼好,溫久齡聽得特別想哭,但這段兒日子哭多了,現下眼淚有點兒擠不出。

  ——老夫悲傷,老夫哀愁。

  ——高官厚祿、勳爵良田,有一日竟能是種煩惱,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嗚。

  溫彥之聽著老爹被高麗國君鬧得苦不堪言,心慌地扯了扯齊昱袖子,“你快想想,這可如何是好?”

  而任憑高麗國君與溫久齡聲聲商議鬧騰,齊昱此時手肘靠在檀桌上,卻並沒有立時回答此問。

  他垂眸看著堂下,鎖目之處,正是方才被高麗國君一句“不稱”打斷了所有話語的壽善公主,此刻公主有些怔然地恭身跪在國君身旁,低眉看著側殿地磚上的淺刻祥雲,無喜無怒,只那目光既沉重亦滄然,仿若要將地磚瞧出個洞。

  這樣的神情,齊昱從小到大長在宮中,已看過太多。乍一看仿若是低眉順眼的守禮女子該有的形容,可齊昱卻知道——那明明是心如死灰。

  一國上下,和親之事,擺在檯面上講起來,從來容不得一個女人說話。

  這多像一個人?

  齊昱曲起的指節在檀桌上擊過三下,慢慢抬手打住了堂下的高麗國君言語,沉沉道:“國君,朕想告知你一事,望你聽了此事,再答朕一問。”

  高麗國君肅容躬身:“皇商請。”

  齊昱點點頭,看了他一會兒,似拉家常般笑道:“也不知國君還記不記得,朕曾有個皇姑,封號……鎮南公主。”

  高麗國君忽聞此號,突然老身一晃,抬頭看向齊昱:“皇商,那——”

  “哎,瞧朕,”齊昱只勾了唇角打斷高麗國君的話,抬指頭點了點額心,作詫異狀:“國君怎會不記得?當初國君還一朝哭跪先皇跟前,嚎啕求娶過鎮南皇姑的,如此佳話,朕怎給忘了……”

  ——這是個什麼故事!溫彥之聽得瞪大眼睛,看看齊昱,又看看堂下老爹神容嚴峻,竟似齊昱不像胡說的。

  而齊昱瞥了眼高麗國君愈發白下去的臉,又將目光放去了壽善公主身上,只幽幽繼續道:“數年前皇姑亡故曾有訃告文折傳去高麗,想必國君一定有所耳聞。今日朕想告訴國君的是,鎮南皇姑當年,並非思子成疾、靜郁而終。”

  “……她是持劍闖儲君東宮未成,在先皇面前詈罵朝政、憂憤自刎的。”

  溫久齡在一旁徐徐翻了話,高麗國君聞言,雙目猛地睜大,不停不置信地搖著頭,驚得頹然坐在自己腿上,原挺開朗明快一老頭子,現下臉上一瞬陰作了雨雲,顫著唇再抖不出一句話。

  “事,朕說完了。”齊昱盪開朝服的廣袖,從羅漢榻上站起了身來,指點周福與小太監拾掇東西將溫彥之給扶起,又向下威嚴道:“國君,你攜了女兒不遠萬里朝覲而來,所為的是一趟親事。親者姻緣,父母媒妁之命,關乎之事,卻系子女終身。”

  “若國君想將壽善公主養作下一個鎮南皇姑,朕攔不住。若國君想為壽善公主謀個安穩福祉,朕卻能幫一幫。朕朝中那六品小官龔致遠,人是個好的,許與壽善公主情投意合,朕只勸國君回行館好生考慮一日,明日此時再來答朕,此人國君想不想見上一見。”

  高麗國君早已怔忡地說不出話,而齊昱說出那些事情,自然牽扯到當年的一樁樁痛心疾首,他能說出口,不代表說了不難受,此時說罷也再不想在殿中多待,只將高麗人等留待鴻臚寺與吏部收整,他沉著臉帶人扶了溫彥之,就跨出了殿門去。

  漸漸走至御花園裡,溫彥之強自謝絕了小太監的攙扶,安慰一番身邊鬱郁不言的李庚年,又上前兩步跟上齊昱,眼見四下沒有了外人,便握上齊昱的手腕,勸道:“齊昱,別難過了。鎮南公主若天上有知,聞你如此,亦會欣慰的……”

  齊昱聽著笑了笑,只抬手拍了拍溫彥之後腦,將人帶到涼亭闌幹上坐了,“罷了,不說那事……你要逗朕開心,不如講講那小公子之事究竟是怎的,朕倒沒瞧出龔致遠那樣兒,竟也能生過孟浪之事。”

  他散了李庚年幾個暗衛去暗處,小太監幾個也識相退遠了。

  溫彥之被他圈著,頭暈腦脹地嘆了口氣,“你說這高麗和親之事,怎就變作了這樣?……我之前從沒想過……龔兄當年所言,竟是真的,如今是見了壽善公主我仔細想來,才覺一樣樣都對得上。”他頗愧疚地看了齊昱一眼,“齊昱,為這我笑了龔兄老久,龔兄該是傷心極了,然他對我卻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我真是——”

  “此事若能幫他一二,你也算還他恩了。”齊昱笑著揉一把他腦袋,點了個太監去給溫彥之倒些茶來,“不過聽你說的挺有意思,我倒想知道什麼風流事,竟還能被你這呆子當做假的?”

  “你聽聽也會覺得是假的……”溫彥之一頭埋在他肩上,慚愧地嘆了老幾聲。

  四年前恩科之時,一日京中富貴子弟同科約了一道去智武峰賞花,溫彥之因溫府有事而未去,龔致遠只自己去了。夜裡溫彥之回了與龔致遠租賃的小院,天降雷電大雨,外徑漆黑,他竟見龔致遠尚未回來,不禁有些擔心,便挑燈讀書等他回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