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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昱眸色陰暗地抬手抽出了兩本,還期望李庚年能反應過來就此收手。然而這傻小子根本沒看他,最後一個碟子差點擱在未燃的燭燈上,還是齊昱一言不發地接了過來,放在了桌上的空處。

  碟子裡傳來一股飄香的茶葉味。

  ——好像是幾日前千葉縣縣丞追著車輪子奉送的特產茶葉蘇……

  齊昱糟心地看著李庚年放下盤子後,愣神望向自己的模樣,想起早上入書房前,他明明是叫李庚年去取楨楠木的匣子,可現在看情狀,這小子心不在焉地竟取成了尋常木盒裡的這玩意兒,叫他辦出來,他還甚規整地拿去廚房裝了八張翠碟子。

  齊昱笑得很危險,垂眸看了看桌上八盤茶葉蘇,又挑眉看了看李庚年:“你一早上,一下午,就幹了這?”

  朕給皇城司的俸祿,是不是太好拿了些?

  李庚年吊著青眼袋,目光放向齊昱後耳的虛空處,出聲仿若從井裡爬起的幽魂:“皇……上……”

  齊昱往後退了退身子:“……何事?”

  李庚年眼皮掀著,兩唇一張:“我們何時回京?”

  “回京?”齊昱手肘支在扶手上,眉心皺起:“自然要等溫彥之將治水的底子打好,少說要等翻年後。朝中年初有幾樣大事,最遲一月底動身。怎麼忽然問這個?”

  李庚年懵然點點頭,答的話卻牛頭不對馬嘴:“因為,臣好似,斷袖了。”

  齊昱一臉作難:“……什麼?”

  這叫什麼理由?你斷袖同朕回京,有甚關係?

  “哎,沒什麼,臣告退。”李庚年揉了揉烏青的眼睛,施過禮,一派動作如行雲流水,瞬間將齊昱一個人留給了桌上的八碟茶葉蘇。

  “……”齊昱突然不是很懂現在的暗衛。

  明明朕的指派都還沒做,竟然就走了……?

  溫彥之正是在這時候走進書房來的,踱到齊昱身邊,看著桌上一溜翠碟,不由鼻尖微微一動,眨了眨眼睛:“好香。”

  測水測了一下午,累,且餓。

  齊昱將他拉至身邊坐下,嘆了口氣,把一盤茶葉蘇放在他手上,此時聽聞外間好似有些喧囂,不由問是怎麼回事。

  溫彥之咬了口蘇吞下,徐徐道:“知桐到了,我同譚總督測水時遇上的,就一道回來。譚總督在前廳等著聖駕,一秋也在。”

  齊昱覺得今日很多事情都讓他理解不能:“那兩父子來作甚?”河道府也是二品官衙,總不至於一頓飯還要到皇帝跟前來蹭。

  “我同譚總督化了干戈,便叫他回來一道吃飯。”溫彥之吃完了一塊蘇,因要進晚膳,不能再用,便欠欠地要將碟子放下,這時他忽然想起要同齊昱說譚一秋和方知桐的事,沒注意間,碟子又擱到了齊昱才救出的禮部摺子上,蘇皮渣子又落了些出來。

  齊昱提氣:“……”

  朕的摺子……

  ——禮部查取御批的時候,大約會覺得,朕定是餓昏了頭。

  “我覺得一秋喜歡知桐。”溫彥之拾絹擦過嘴角,一粒碎屑掛在他臉頰上他卻沒發現。

  齊昱根本不關心誰喜歡誰的事,他此時眼睛只看著溫彥之臉上的那粒蘇渣子。

  “但是知桐從前還定過親,並不斷袖。”溫彥之毫無所覺,依舊一臉肅穆認真地同齊昱講著,看齊昱神情認真,還以為他在聽,然下一刻卻被齊昱勾過腰帶,落進齊昱臂彎里。

  “怎麼又是斷袖……”齊昱低頭咬了口溫彥之臉蛋,那粒被擦漏的蘇渣子融在他舌尖上,是甜也不是甜,一絲稍縱即逝的茶香點在齒間,叫他暖意滑入眼裡。他抵著溫彥之鼻尖問:“溫彥之,這個斷袖了我管,那個斷袖了你管,沈遊方、李庚年的事還沒個了結,現在譚一秋、方知桐又來了。你說這天底下斷袖,怎忽然多了起來,從前也不是這麼個風氣。”

  “這還能有風氣的?”這話說得叫溫彥之笑了聲,他送唇在齊昱嘴角一輕輕一印,好笑地問他:“那我們不管?”

  “不管你安心?……我二人,大約是一輩子操心命。”齊昱將他摟在懷裡長舒口氣,目光沉落在案上攤開的摺子里:“對了,年關上,各地送了不少貢品,禮部折單里有方宋制的澄泥硯,大約你能喜歡。我著周福給你留了,以免他將那做尋常打賞封給朝官。”

  溫彥之聽了這話,心裡想起萬壽節的事情來,忽問齊昱:“你又喜歡什麼?”

  齊昱落眼瞧他,眸子裡盈著笑意:“你啊。”

  溫彥之肅容問:“你喜歡吃什麼?”

  齊昱依舊盯著他,眸中笑意帶了絲狡黠:“吃肉。”

  溫彥之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指頓時掐緊。

  齊昱疼得嘶聲收回手:“我吃什麼你平日不都拿紙記了麼。”朕明明沒有任何隱私!

  也是。溫彥之點點頭,“你缺不缺什麼?”

  齊昱捂著手臂,賊心不死道:“缺你。”

  溫彥之默默將疊在他腳背上的腳碾了下去。

  齊昱又疼得嘶聲抬腳:“真就缺你!”

  ——這呆子就不能好好說話!什麼時候養成打人的習慣!

  溫彥之嘆了口氣,“想來我也從未送你什麼物件。你若擅箭,不如我送你一把好弓?”

  齊昱這幾日已宛如被摺子淹在了海里,更兼府衙在查鄭知州的命案,沈遊方在跑吳氏的帳目,龔致遠在看常平倉貪墨,每日報到他跟前的事情層出不窮,他早就記不得什麼生辰不生辰,此時還當是溫彥之為討他開心尋個話頭罷了,於是擺了擺手道:“箭道並非我自願學就,不過是擅長……不提也罷。”他笑睨了溫彥之一眼,壓低聲音道:“你要討我開心,晚上回屋洗乾淨,躺床上等我便——”

  “是”字還沒說出來,就被掐滅在溫彥之擰在他腰間的手上。

  齊昱頓時又嘶地倒吸口氣,心想前兩日打擠的時候還好生生的,今日這呆子是怎麼了……

  “還由你討厭,我都不會射箭。”溫彥之面無表情鬆開手,回想自己小時候身體纖弱,姑父就把木弓換了竹弓,只將君子六藝這項填滿作數,實則學的箭道連靶子都射不中,恍到如今那麼多年,毫無長進。

  齊昱聽見旁邊的人竟悠悠嘆了口氣。

  “你想學射箭?”他胳膊撞了下溫彥之,咬著他耳朵道:“你親我一下,我教你。”

  話音剛落就看見溫彥之長指又往他腰間伸,他連忙作勢要擋,可溫彥之的手指卻是穩穩地停在了半路上,仿佛手指的主人正在思量個什麼問題。

  片刻後,那手指竟抓住了他腰間的玉佩,帶起個力道將他拉近身去。

  綿軟呼吸相接,一個繾綣的親吻落在他唇齒間,輾轉了片刻推諉開時,溫彥之眉梢竟然掛起個純然的笑。

  “好,齊昱,那一言為定。”

  作者有話要說:歸:兒子你要求太低了,啥都是親一下就行!不行啊!要索求更多啊!撲倒啊!耍流氓啊!給你開bug好嗎!

  黃桑:(抬著腳捂著手環著腰)……老實說,打人是不是你教他的?

  歸:(撲閃閃眨眼睛)怎麼可能!娘可疼你了,怎麼會教胭脂打你呢,呵呵呵呵呵呵。

  黃桑:(笑若春風)你,要,完。

  (三天後,三千御林軍站在作者身後,小皮鞭抽打作者寫不可描述……)

  歸:養兒子來做什麼!做什麼!!——┗`O′┛嗷~~

  ☆、第85章【你這手得生繭了】

  箭道之所以為“道”,便不只是站定拉弓出箭。

  此道同帝王之術竟是異曲同工,其拳拳學問,是落在手指間,卻也落在從頭到腳,落在心胸之中——神思專注,目光凝聚,從估算射程的運籌帷幄,到考量拉弓的分分力道,最後驀然鬆手時的篤定與確信,皆不是一日可成。

  這一道,齊昱至今習了二十年。

  實則這一道法枯燥,一練就是從神到體,甚是麻煩,故齊昱從來不喜歡。

  正如他從來都不想做皇帝。

  可天下之事有時也怪,偏偏在此事上他好似有用不完的天賦。明明其他兄弟也和他同一年紀始學騎射,可就是比不過他。曾經康王練了兩三年的騎射飛靶,最終射中紅心時竟開心到在靶場歡呼雀躍,但對齊昱而言,不過是試了兩下就成,且不止是射中了靶心,射去的箭還透出靶去扎進樹幹里,箭童拔了老一會兒才拔下。

  當天在靶場,他差點沒被一眾羨慕嫉妒的兄弟揍死。

  他不知如此淘神費力之事,究竟有什麼好羨慕,也不知道溫彥之究竟為什麼突然想學。

  從溫彥之那一親吻落在齊昱嘴角起,齊昱就後悔了。他抓著溫彥之玉白的指尖,放在唇邊親了一口,目中確然划過絲不舍:“你這手得生繭了。”

  可溫彥之只是笑著反握了他的手,“你的手有繭,我也挺喜歡。”

  這又是一句農夫下田般直白的情話。齊昱覺得自己是傻子,夜裡躺床上竟為此繾綣良久。

  溫彥之骨子裡有一股極其固執而專注的勁頭,齊昱常常想,若溫彥之不是個讀書人,或可稱得上是蠻橫,上了戰場亦是個扛旗猛衝不帶回頭的性子。

  他這麼想的時候,人正靠住行館書房的窗戶朝外看。清晨薄霧沒散乾淨,暗衛們黑衣短打,孔武有力地打迴廊前跑過,後頭有個一身蘇青色衫子的溫彥之,肅了一張被風吹紅的臉,徐徐小跑跟著。

  那神情,同錄史的時候一樣肅穆板正,瞧來逗人,齊昱沒忍住,扶著窗棱哧聲笑出來。

  雖沒將溫彥之學箭的事當做玩笑,齊昱卻也沒想過溫彥之會將這事如此嚴陣以待,就像是有個什麼執念非要落成似的,一聽要先練練體力,便十分堅定地每日清早早起小半個時辰晨跑,且同他約好這麼跑上八日,有些耐力底子了,就開始學張弓。

  “你學了箭要作甚?”齊昱問他。

  溫彥之面無表情:“護駕。”

  齊昱當時快笑趴在桌案上,左右也由著他不再管,回身不過一頭又扎進摺子堆里。

  幾日晃眼間,各人都忙得昏天黑地,一個也不閒下。

  沈遊方是早去查吳氏的案底了,而龔致遠被常平倉一捧糊塗帳亂得失了言語,報到齊昱跟前說要親自去受災的幾個村子看看囤糧。齊昱很欣賞他幹勁,便著知州府勻出幾個衙役,隨他一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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