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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這兩字幾乎是從牙fèng里擠出來,當中的憤,悲,怨與怒氣,讓他臉上的筋肌都在顫抖,“竟然是他!”

  沈遊方又擊退兩人,見他模樣怪異,連忙落到他身邊問道:“李庚年,你怎麼了?”

  “那個人……”李庚年氣得聲音都在顫抖,咆哮道:“就是那個人殺了鎮軍侯!”

  “你沒看錯?”沈遊方一驚,“是那刀疤臉?”

  李庚年冷哼一聲:“絕不會錯!他臉上那刀疤,就是我砍的!”

  沈遊方一頓,劍眉聚起望向溶洞口,只見那刀疤臉竟是陰森一笑,緊了緊手中挾在方知桐脖間的刀刃,冷峻之色中夾了一絲諷刺:“喲,李庚年——如今當叫皇城司李司丞了罷,怎麼,做罷了公主府的狗,現在又開始給齊昱那廝賣命了?”

  ☆、第71章【朕不想殺你】

  山風夾著水汽,空氣陡然凝重。須臾中,李庚年周圍的武士結成殺陣,下手的攻擊亦有章法,沈遊方替他擋過兩劍,見他還在仇視那刀疤臉,不由喝道:“李庚年!”

  李庚年回過神來,並不言語,抽手起劍,沉了臉殺沒陣中。

  隔著七八十米見方的淺水潭子,齊昱站在林間暗處,甫聽見了那刀疤臉的話,也沒開口,只平舉了雙臂穩穩拉滿了長弓,他雙眼冷漠注視著場上,蓄力之後手指倏地放開,一隻飛箭便夾著千鈞之勢,破風直直射去!

  箭羽透穿了刀疤臉前面一個正要砍向沈遊方的武士,迅速從武士側頸鑽出竟並不止住,餘力擦著刀疤臉右耳骨呼嘯而過,帶起嗖地一聲嘯響,那聲音刺痛耳膜,劍尖砸向石壁時還帶起一道微末星火,足見力道之大。

  “這,這箭法……”站在一旁的藍袍男子雍容之色早失,此刻看過那插入石fèng的利箭,目光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火光照耀後暗寂的林間,咬牙道:“齊昱!定是你這卑鄙小人!只敢在暗處放冷箭!”

  他這模樣,與平時溫文爾雅的樣子大相逕庭,若不是臉還是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齊昱幾乎都認不出了。

  “自己躲在山裡矯詔,還敢說誰是小人?”他抬手從旁邊又抽出一支箭,冷靜地再次張弓,這次瞄準的便是那站在溶洞口處的藍色袍子:“靖王,事已至此,你還是放棄罷,交出方知桐和九龍錦,皇兄送你回京。”

  說罷他指尖力道頓松,利劍鑽風射去,當即擦破了靖王右臂的衣料。靖王驚得一退,捂著被擦破的手臂,雙目陰狠看去厲容道:“做我皇兄,你還不配!”

  李庚年從一個武士胸口抽出劍來,告誡道:“靖王!想想靖王妃和樂邱郡主!你快快束手就擒交出方知桐,或可留條生路!”

  “生路?!”靖王荒唐地大笑,“從前康王待你主子好到了骨頭裡,怎沒見你主子給他留條生路?!齊昱你這下作胚子,和你爹一樣恬不知恥搶了皇位,也不嫌臊得慌!”

  他話音未落,又是一道利箭當空竄來,這次擦破的竟是他的脖頸!

  齊昱並不和他爭辯,而是再次搭了弓箭去解決李庚年身邊的武士。畢竟靖王人手不過兩百,精銳的數十人全都在潭水之中,此時雖未顯敗勢,可府兵畢竟人數更多,時間一長他們沒有勝算。且齊昱來之前已然吩咐縣丞抽調人馬,周邊山路已然由縣兵弓箭手圍困,就算他們要突圍,過得了府兵,還有縣兵,出府界還有駐軍,料定是插翅難飛。

  “有本事你給我出來!”靖王捂著脖子上的傷口發瘋似的大叫,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有本事就同我決鬥!放冷箭算什麼男人!”

  齊昱平靜道:“齊宣,朕不想殺你,你若不速速就擒,別怪朕不念兄弟情分。”

  “兄弟情分?”靖王一臉的驚憤與厭惡,紅著眼勃然大怒:“誰同你兄弟!明德那老東西奪了我父王的皇位不知足,還將我父王殺了!你這小人竟有臉說是我兄弟!我呸!”

  “王爺勿爭一時口舌,且避著他的箭!”刀疤臉忍著怒,將身形隱在方知桐後,向對面叫道:“齊昱!叫你的人都退下!不然我就殺了這方知桐!”

  齊昱手中長弓早已拉滿,此時是沉了臉色定神望准了那刀疤臉的頭頂,潭水邊圍起的火把在他眸中映成晦暗的光:“朕勸你還是放了他的好,尚且給你自己留個全屍。”

  “你們找我多年皆是無功而返,居然以為今日就能殺了我?”刀疤臉冷哼了一聲,手中刀刃一移,頓時在方知桐脖子上拉出條血線來。

  方知桐疼得嘶聲,聽了他們的對話,早知道日前的劉侍郎竟就是皇上,此時見淺潭之中依舊戰事焦灼,不由緊張大叫:“皇上萬金之軀,切勿以身犯險!帶著雲珠快走不用管我!我不過是個罪人!”

  可齊昱已經被刀疤臉的挑釁激怒,他對方知桐的規勸自然充耳不聞。

  溫彥之抱著雲珠緊張看過去,只見齊昱神容無喜無怒,眉心專注地聚為一川,挽弓的手指緊緊扣著弓弦,雖承載著張弓的重力,卻十分穩固。弓弦線條繃緊得沒有一點空隙,箭頭瞄準了遠處的目標,整個人蓄著萬鈞之勢,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火光昏暈明滅在他面部,可見他目光如鋒利的刀,終於,在那刀疤臉向李庚年再度喝罵之時,他眸色一閃,手指頓松!利箭衝出長弓疾速飛射,數十米如一彈指揮散,風中流線如嘯,下一刻方知桐頭頂木冠碎裂,烏髮散落,未及驚呼卻聽身後已傳來利箭入肉之聲。

  面前橫著的長刀應聲落地,方知桐嚇得幾欲軟倒之際,本能扶上身側石壁,此時回頭,才見一隻利箭以刁鑽的角度,已從刀疤臉的眉骨斜斜貫穿了整個頭顱!

  身邊護衛的武士頓時亂了大套,靖王賊心不死地命令他們趕緊抓住方知桐,可三名暗衛早已瞅準時機飛身而上,將方知桐給護在了身後,李庚年纏鬥之中當即令下:“帶去對面!”

  “是!”暗衛便拼殺著四下,快步將方知桐往對岸架去。

  天昏地暗之中,方知桐只覺雙足都懸了空,周圍喊打喊殺之聲充耳不絕,迷混中終於落到了實處,眼前儘是士兵護衛,溫彥之抱著雲珠,旁邊站了個紫袍黑裘的英挺男人,正目不斜視彎弓搭箭。

  他連忙叩倒在地抖著聲音道:“糙民方知桐未識天容,罪該萬死……謹叩謝皇上救命之恩!謝皇上救雲珠!惟願鞍前馬後,效忠於皇上,萬死,不足報皇上隆恩!”

  齊昱並沒有看他,倒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俊氣的眉眼彎起一些,手中再次放出一箭,“你們這些讀書人啊,說些吉利話就那麼難……哎,平身罷。”

  “知桐你怎麼樣?”溫彥之放下雲珠,連忙上前扶起方知桐,掏出懷裡的絲絹幫他捂住脖頸上的傷口,所幸傷口較淺,未傷及要害。

  方知桐感激地謝過他,垂眸道:“無妨……”

  “方小叔!”雲珠衝上來就抱住方知桐,差點把方知桐給撲倒在地,大眼睛水靈靈地一撲閃,哭道:“珠兒可擔心啦!”

  “雲珠沒受傷吧?”方知桐拉過雲珠看了看,見雲珠沒事,這才大大鬆口氣:“彥之,還好你們來得快……”

  溫彥之嘆口氣,原本不想再苛責他,可終究是忍不住道:“如此大事,你怎不早告知我們?非要自己獨自以身犯險,須知這種忤逆篡位之事,到最後是不可能留你活口的!”

  方知桐嘆氣,想起之前自己對“劉侍郎”的顧慮就想苦笑:“這……一言難盡,何況桐葉生之事敗露,我又何嘗能有臉面再說那許多?”

  溫彥之搖頭,“真不知說你什麼好……今後,你切莫再做這營生,才華須用正道。”

  方知桐垂著頭點了點,鼻尖吸了吸,他衣褲被潭水打了個半濕,此時只覺林間山風異常寒冷,他張了張嘴,又合上,最終還是支吾著,鼓起口氣問他們:“我哥哥……能不能,幫我救救我哥哥?”

  齊昱遠遠見李庚年與暗衛已然控制住了靖王與其周遭的侍衛,府兵與縣兵差不多也開始占據優勢,便將長弓遞給旁邊的府兵副將,回身道:“府兵已調出數十人去搜查虛靈觀,你且等會兒。”

  方知桐連聲應是,又要叩謝,齊昱抬手止了,肅容掃了他一眼,嚴厲垂訓道:“你同溫彥之先到後面去歇著罷,此處收拾了,便隨朕一道去縈州治水。你才華卓絕,以後切不可再犯往日過錯,須謹記將功贖罪之事。”

  方知桐終於還是跪下,恭敬伏身:“糙民謝皇上恕罪!謹記皇上垂訓!”

  齊昱嘆口氣,給溫彥之交換了個眼色。溫彥之抬手扶起方知桐來,又牽上雲珠,由幾個府兵護衛著到陣後去了。

  齊昱又抬眼看了看場上,幾個暗衛正將靖王往這邊帶來。山月投下的光影很冷,火把的照耀顯得格格不入,兩相交織在靖王頹敗的身姿上,齊昱只覺記憶中,那個年少放風箏時站在村口靜靜看著他們的少年,好像從來就和自己想得不同。

  “啟稟皇上,靖王帶到。”暗衛恭恭敬敬將靖王往前一摁,靖王雙手被反捆,掙扎間還是跪坐在了地上,登時又高叫大罵齊昱jian詐卑鄙云云。

  齊昱一言不發地垂視著,看著他憤恨的臉,一時之間,竟覺得有些空惘。

  靖王還在高叫著什麼“十年前”、“兩年前”,齊昱聽著只覺得愈發刺耳。他從日前離開慶陽時候就開始頭疼,此時更是覺得這聲音扎著耳朵,好似在擂鼓,當時心煩到無以復加,便皺起眉來,隨手招了個暗衛道:“給朕堵了他的嘴,帶下去。”

  不多時候,天色微明,山中賊子盡數控制住了,府兵也折損不少。溫彥之牽著雲珠立在樹下,看著薄霧縈繞的樹林間,齊昱靜靜行來,連忙上前兩步:“結束了?”

  齊昱點點頭,目光移到方知桐身上,低聲道:“方知桐,你哥哥……被殺害在執事房裡了,他們不消多時會帶下來,你且先節哀。”

  站在溫彥之身旁的方知桐當即雙腿一軟,強自靠在樹幹上,悲戚了臉說不出話來。

  溫彥之輕聲寬慰他,又看著齊昱,終究是嘆了口氣。

  眾人下山的時候,縣丞早已調派來衙役,且備了幾架囚車。府兵與暗衛合力將所剩無幾的賊子塞了進去,正要將靖王也一同塞了,齊昱卻止住了上馬的動作,下令道:“將靖王單獨安置,回千葉換入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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