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李庚年由他拉得一愣:“……啊?”我沒聽錯?溫員外要打架?!

  齊昱趕緊從廊下走出來攔住:“溫彥之!你個讀書人,打什麼架!”

  溫彥之拉著李庚年的袖子不放:“我朝命官,為皇上出生入死,豈能由庶民戲弄?”

  李庚年臉一紅:“哎溫員外,‘戲弄’這個詞……”

  “怎麼就是一根筋!”齊昱一把將溫彥之手腕扯下來,“那你好歹帶上人去,你這二兩肉能打幾個?早上分給你那些武士呢?”

  李庚年睜大眼睛扭頭:還武士?

  溫彥之被齊昱點醒了,連忙去叫人,片刻不過,十個高大武士已經圍在他身後。李庚年心塞地望過去,只見溫彥之正一身青衫,松然雲霧地站在當中,正氣泠然,像是要去上陣殺敵似的。

  ——還真是敢作敢為啊。李庚年覺得自己汗都被嚇出來了。

  溫彥之抓起他袖子就要開門出去,卻聽門外忽地傳來一聲嬌斥:“就是此處!”

  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來,一個嬌俏的少女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身形甚是嬌小,手裡卻倒提著一把浮刻雕柄的巨大關刀,一頭朱釵搖曳在寒風裡,緋衣瑟瑟,盯著院中三人妙聲喝道:“你們誰是李庚年!”

  李庚年手被溫彥之抓著,人又卡在齊昱後面,此時只能從兩人之間向那少女打眼一望,只覺滿腦子飛蛾:這誰啊?找我做什麼?

  ——看她手裡提著刀,難道要砍我?

  門房撲爬著跑進來,連聲向齊昱告罪:“主子!小的實在實在攔不住!她帶了——”未等他一言說罷,後面瞬間沖入十多個膀大腰圓的家丁將他淹沒,黑壓壓站在那緋衣少女身後,場景說不出的威嚴。

  矮小的門房在眾大漢間,吞了口氣,小聲道:“……她帶了好多人。”

  周遭暗衛已然全數驚動,此時都立在了周邊屋檐上,冷冷俯視院中,蓄勢待命。李庚年頭從齊昱肩膀後面冒出來,皺眉問那少女:“這位姑娘,李某同你……沒見過罷?”

  “你就是李庚年?”少女冷笑一聲,單手一揚便輕巧便將手中碩大關刀立起,刀柄震地哐啷一聲,頓時院中石板皸裂了數寸,“你!出來和我打一架!”

  李庚年:“……啊?”

  ——今天這是怎麼了,大家為何都要打架?何處來的火氣?

  “這位姑娘,”齊昱擋過李庚年,看了眼那少女腳下震裂的地磚,口氣涼涼地笑道:“你可知,此處是朝廷命官府邸?無故帶兇器闖入,按律,是要殺頭的。”

  少女哼笑一聲,柳眉挑起:“你就是劉侍郎罷,果然好氣度!照劉侍郎的說法,就只准你們朝廷命官欺負百姓,百姓受辱卻得忍著?哪有這般道理!你若是欽差,今日便聽本姑娘告上一狀!”她抬起纖纖玉手指著李庚年,滿臉都是怒氣:“你且問問這jian詐小人!將我哥哥打成了什麼模樣!”

  李庚年瞪大眼睛:“……你哥哥?”難道是……

  溫彥之瞭然道:“姑娘你是……張公子的妹妹?”

  少女當即“呸”了一聲,“你才是張公子的妹妹!本姑娘姓沈名玲瓏,胥州首富沈遊方便是我哥哥!這混蛋將我哥哥打得臉都破了相,你們若是清官,便給我讓開,我今日要砍了他替我哥哥出氣!”

  溫彥之齊昱:“……”

  ——等等,沈遊方的妹妹?

  ——她說誰打誰?是李庚年打了沈遊方?不是沈遊方欺負李庚年?

  兩人瞬間扭頭看向身後的李庚年。

  李庚年在他們的目光下,捂著臉上的擦傷,默默退了兩步:“我,我都說了這是自己摔的……”

  沈玲瓏冷哼一聲,勒令左右壯漢上前拉人,卻聽身後一聲沉喝:“玲瓏!不得無禮!”

  一眾壯漢聞聲連忙讓開,只見沈遊方正白衣長立在大門處,用一張天絲繡帕捂著大半張臉,此時只露出一雙眼睛來看著這邊。

  沈玲瓏一驚,連忙扶上去:“哥你怎麼來了!”

  大門兩盞燈籠照耀下,沈遊方原本俊逸的眉目,竟然是青腫的,而他走進來時,明顯一隻腳略有不便,幾乎是勉力拖著。

  溫彥之感覺李庚年掙脫了自己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更躲到齊昱身後去。回頭一看,卻見李庚年臉上全然是窘迫和尷尬。

  “你跟我回去。”沈遊方沒往李庚年那邊看,此時是一心撲在妹妹身上,只用空出來的手去拉沈玲瓏,另手依舊用絲帕捂著臉。

  沈玲瓏紅著鼻尖一把甩開他的手:“哥!你怎生咽得下這口氣!”

  沈遊方再次抓住她的手往外拽,聲音從絲帕下傳出來:“我同你說過多少回?姑娘家別在外丟人,你跟我回去再說,此事同你想得不一樣。”

  沈玲瓏手裡還提著大關刀,被他這麼往外拉,關刀垂地拖著,她終於哭了起來,伸手在他胸口推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我替你出氣怎麼丟人了!憑什麼他敢欺負你!我們沈府汲汲營營多年,難道還是要任府衙之人欺辱嗎?”

  沈遊方被她一推胸口,疼得倒吸口氣,卻是勉力隱忍著怒斥一聲:“別再說了。”說罷更是使了大力氣將人往外拖去,“劉侍郎受驚,沈某改日再登門賠罪。”周遭一眾壯漢見東家此番,也不敢再攪擾,只向齊昱、溫彥之等告罪,便速速走出去了。

  一場喧騰來去匆匆,一時之間,整個宅子終於海晏河清,好似沈府一干人等不曾來過。溫彥之身後的武士也各自退了,下人門房各歸其位,終於靜了下來。

  齊昱嘆了口氣,踱了幾步,走到方才沈玲瓏站的那處,垂頭瞧了眼被關刀震碎的青磚,幽幽回頭望向李庚年,終究是沒說話。

  李庚年垂頭立在旁邊,不吭聲,臉上的神情,稱不上悲喜,倒像是一種躊躇,慢慢地抱著頭蹲下了,雙眼埋進手心裡。

  這個時候,龔致遠終是在後院聽了喧譁之聲跑來,卻是錯過一場大戲,不由左看看又看看,拉著溫彥之問:“溫兄,怎麼回事?方才是何人來攪擾?”

  溫彥之瞥了一眼李庚年,嘆了口氣,搖搖頭,“一言難盡。”便也跟在齊昱身後,踱回後院去了。

  龔致遠湊到李庚年身邊蹲下,關切道:“李侍衛,這又是和沈公子打架了啊?你們究竟有多大怒氣,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說嗎?”

  李庚年苦笑了一聲。

  ——怒?何嘗是口怒氣,就能說盡?

  方才在月山樓中的自己,是怒?還是根本就瘋了?

  至少在舉劍刺向沈遊方時,他從未考慮過殺人償命、朝廷律法,他只想讓面前這個討嫌的人,速速閉嘴,再也不能說出一個字。他不再用言語威脅,可刺出的每一劍,都是死手,每一個迴環,都算盡沈遊方的退路。

  沈遊方摺扇挽起風刃,卻只來得及打掉他手裡的劍。李庚年棄劍便也棄了,雙手空握,提氣就將他貫在牆上,一拳狠狠砸向他腰腹。

  沈遊方悶哼一聲,劍眉緊聚,卻沒有還手,一雙冷星似的眼睛,定定看著面前的人,亦不再躲避。

  於是李庚年便再次落下一拳,再一拳,左手提著他衣領,面無表情地舉起右手狠狠砸在他臉上,又落在當胸,下巴上。他一言不發,眼眶已是血紅,怒及了神台,再無半分清明,此時只像鮮血蒙了心,經手便是毀滅,毀過皆是灰燼。

  沈遊方咳出一口血,此時後腦抵在牆上,嘴角已被砸出血來,臉上卻還掛著欠揍的笑:“原來……咳咳……”

  李庚年聽不得他開口,轉身便瘋狂地一把將人扔在地上,落下一個跪膝,死死抵住他胸口,瞬間又是兩拳砸在他臉上。

  沈遊方頭偏向一邊,吐出一口血來,抬起右手虛無地擋了一下自己的臉,低沉地笑出來,氣若遊絲道:“原來你生氣……是這樣……”

  李庚年全身一震,握起的拳僵在空中,怒瞪的眼幾欲猩紅:“……什麼?”

  “怒……”沈遊方支吾出一個字,終究是下巴被打得生疼,不禁隱忍著,用自己的雪白袖口擦了一把糊住雙眼的血水,仰躺在地上,無力地看著頭頂的李庚年,好死不死還在笑:“怒即本真,真我即是怒……李庚年,你已不會怒……周遭的人,遷就你,倚重你……你便也就,想當做甚麼都沒發生過……但其實,你恨自己……有些本該做到的……沒做到……到後來,人不在了,什麼都來不及了,來不及恨命運……只能寄希望於,報仇……仇到後來,報了,又如何?黃土高墳七里糙……滿目皆瀟瀟……無處——”

  李庚年又是一拳打在他臉上,垂下手抓緊他衣領,目光狠毒地垂視著他:“你懂什麼。”一言落下,他撒手扔了沈遊方的衣襟,站起身來拾起劍,走到窗邊便跳上了窗台,冷冷向後看了一眼,“從今以後,你再不要多事,否則我真殺了你。”

  “為什麼不要我管?”他正要飛身跳出月山樓,卻聽沈遊方的聲音從後面徐徐傳來:“……你是又怕麼?你怕,我也喜歡你?”

  此言突得李庚年腳腕一軟,竟直直從二樓窗台跌了出去,這一回他忘記了臨空一翻,終於摔了個臉著地。

  .

  “嘿,李侍衛,”龔致遠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麼呢,我問你吃不吃飯,下人們在看要收拾桌子了。”

  李庚年聞言晃然回過神,一個笑容熟練掛上了臉:“吃啊!哎,快餓死我了,吃什麼?”

  龔致遠拍拍衫子站起來,指了指花廳:“劉侍郎吃剩的。”

  李庚年神情瞬間悲苦。

  ——究竟,為何要多事去找一趟沈遊方?

  ——錢最終沒補上,回來還只能吃剩飯。

  ——嚶。

  ☆、第53章【那你親朕一下】

  之後的幾天沈玲瓏再沒來過,畢竟沈遊方被打傷了,歇在家中靜養,沈府一些落印、視察之事要落在妹妹身上。

  再說官吏案,齊昱經了一審,已被氣疼了肺,斷然不想再親自經手這些污糟之事,故早已傳書京中,指派御史台來提人進京,和大理寺一同審理。他轉而想見近日大事小事,直覺好像又在宮裡似的,每日紛擾,不由有些煩悶,下來兩日便和李庚年定了南巡線路,且著人先行去安排,預計兩日後動身,趁早離開胥州。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