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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昱:“……”

  然後他又見溫彥之默默摸出了一摞花箋抱著,手裡執起軟碳。

  齊昱:“……?”怎麼,這就要開始記?

  “劉侍郎安好啊!”倒是龔致遠紅著臉,先打了第一聲招呼。李庚年跟上,請了安。

  齊昱卻見旁邊溫彥之森森看了龔致遠一眼,又看了看李庚年,埋頭默默記了幾筆,才抬頭板正地看著他道:“劉,侍,郎。”

  ——這是什麼鬼語氣?

  齊昱覺得心裡有些發涼,“諸君受累,不如先去廂房安置一番,本官已叫人安排了晚膳。”

  眾人謝過齊昱,便有下人來將大家帶去歇息。

  溫彥之也抬腳要跟著走,不料齊昱喚了聲:“溫舍人留步,本官有些事想與溫舍人商議。”

  溫彥之愣愣地轉過來,面無表情:“哦。”

  ——這呆子居然敢跟朕“哦”?!

  齊昱微微眯起眼睛。

  待眾人都走開了,他站起身來把溫彥之堵到牆角里。

  溫彥之緊緊抱著花箋,梗著脖子看他:“微臣見過皇上。”

  齊昱點點頭,笑得很和煦,“溫彥之,還知道朕是誰啊。朕走了那麼多天,你就這麼跟朕講話?”

  溫彥之一動不動,“微臣斗膽問皇上,皇上跟李侍衛,說了什麼?”

  齊昱一頓,“朕同李庚年?沒說什麼啊。”

  溫彥之嘴角下拉,“皇上同龔主事,又是什麼關係?”

  齊昱又一頓:“……啊?龔致遠?”能有什麼關係?

  溫彥之一雙眼睛裡包了汪水,嘆息,“罷了,微臣不打擾皇上清淨,還是告退了。”說完就要走。

  “回來!”齊昱有點冒火,把人提回來壓在牆上,“李庚年把你怎麼了?”

  溫彥之板正著一張臉,不說話,只眨巴眼睛看著齊昱:“沒怎麼。”

  齊昱狠狠親了他一口,雙手卡在他腰兩側:“你說不說?不說就跟朕回廂房。”

  溫彥之通紅了一張臉,“……說。”

  李庚年正悠哉地躺在後院屋頂上掏耳朵,此時忽聽前面傳來皇上的龍威怒喝:“李!庚!年!”

  他正經八百地站了起來,滄桑嘆息,夕陽餘暉中,他的背影如斯偉岸,如斯寥落。

  ——沒關係,皇上,溫員外的心意,臣幫你探尋,您的怒火,就讓臣來承擔。

  ——不用給臣加官進爵,不用賜臣良田美妾,一切,都是臣,應當做的。

  ☆、第36章【化緣是戶部的行話】

  晚膳時,齊昱手下的暗衛又送來了幾個摺子,他只好匆匆擱下碗去書房。溫彥之捧著個杏仁蘇,眼看齊昱的後背消失在花廳門口,竟略有些惆悵。

  李庚年夾起來一根雞腿,眉開眼笑揶揄道:“溫員外,不跟去哦?”

  溫彥之木然盯著李庚年頭上的包,“……不了,劉侍郎想必有要事處理。”

  可是若說不想跟去,卻是假的。他與齊昱相識以來朝夕相處,即便逢休,不過一日夜不見,此次分別大半月來,周林謀逆、青州策反,料想齊昱已經歷許多事情,可他卻一直都在深山裡,此時要叫他當真站到齊昱跟前好好聊聊,或許也不知道要講什麼才好。

  一頓晚飯吃完,溫彥之由下人帶到了一個小院,不大,倒很清靜。他放下隨身的素麻色布包,請人打來熱水,沐浴過後終於躺在床上。舟車勞頓五日,之前不覺累,乃是一心想著要見皇上,一口氣提到現在終於見到了人,心放下了,他竟沾上枕頭就睡迷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中竟覺有人在拉他的頭髮。他模糊睜開眼睛,依稀覺得天已黑了,只見室內點著盞紗絹燈籠,齊昱正靠著床框坐在床邊的獨凳上,目光沉沉地看著他,修長手指無意識地撥弄他的頭髮,發現他醒了,竟是愣了一下。

  溫彥之呆:“微臣,見過皇……上。”

  “免禮。”齊昱笑:“你睡,朕就是來看看你。”

  溫彥之這才醒過來,連忙就要起身,卻被齊昱按住手:“別起。三更了,朕過會兒也睡了。”

  溫彥之的手臂被他按著,身體瞬間僵硬,心中砰砰跳著躺在床上,看了他一會兒,雖則心裡想問的問題是有無數,可落到口中,竟是一句乾巴巴的:“那皇上快去安歇吧。”

  齊昱給他掖好被角,笑睨著他:“就那麼想朕走?”

  ——其實,不想。溫彥之咽口水。但是此時若說不想,過會兒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溫彥之舔舔嘴皮,岔開話題:“皇上明日有什麼安排?”

  齊昱勾起唇角:“明日要去化緣,恰好帶你出去玩一玩。”

  溫彥之呆:“化……緣是何意?”皇上在寺里住了幾日,又不是就出家了。

  齊昱好笑道:“化緣是戶部的行話,說白了就是去籌措銀子。你的治水之策看起來簡單,可知道要用多少錢?”

  溫彥之茫然搖搖頭。

  齊昱道:“地溝排布與縮窄河道之事,需得三百萬兩銀子作底,到完工估計會用兩千多萬兩。九府被西北大旱的事情壓著,周濟不過,雖然賢王與蔡大學士一行已籌措了不少,可想來不是很夠。”

  溫彥之嘆氣,“又能找誰籌措如此多銀兩?”

  齊昱笑了笑:“你可聽說過‘北地第一富’?”

  溫彥之略一思索,“……沈遊方?”

  聽說沈遊方是個靠鹽業、礦業起家的大老闆,從前尚無任何背景,可短短數年時間,已經成為北地首屈一指的大商人,手下商鋪遍地、資產驚人。

  “嗯,明日朕要見的就是沈遊方。”齊昱垂眼看著溫彥之,“他眼下在胥州,約定是在畫舫上見。”

  溫彥之點點頭,盯著他,一雙眼睛裡像是盛著許多話,盈盈的,臉色卻十分正經。

  齊昱不禁伸手掐他臉蛋,“在山中這幾日,好麼?”

  溫彥之雪白的臉被掐得粉紅,看起來像顆盛夏結成的桃子,他往被子裡縮了縮,也問:“皇上呢,在軍中,好麼?”

  此言像是一涓溫水從齊昱觸碰溫彥之的指尖傳入,讓他整個人都感覺暖洋洋的,只道:“能有什麼不好。”

  其實,在軍中又能有什麼好的?夜星下結帳而臥,數日不能洗浴,白日走馬百里,隨時提著一顆心,連睡覺都睡不踏實,不過是他多年來習慣了,不去在意罷了。此次又是朝中自己人殺自己人,其中心酸蒼涼,豈為外人道?

  他輕輕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溫彥之的頭髮。

  溫彥之的一雙眼睛看著齊昱眼下薄薄的烏青,和略見消瘦的臉,吸了吸鼻子道:“皇上受累。”

  齊昱假嘆了一聲:“是累,今夜又看了一夜摺子,朕現在眼睛也花了,路也不甚走得動了。可怎麼辦好?”

  溫彥之吞口水,“微臣去請李侍衛,扶皇上回房歇息。”說罷還真要起身。

  齊昱把他按下來:“李侍衛睡了。”這呆子,方才下午告狀的時候沒想起李侍衛的好來,現下倒又想起來了。

  溫彥之正色:“皇上未睡,李侍衛身為大內侍衛,如何能睡。微臣去將他叫起來。”說罷又要掙紮起身。

  齊昱這回乾脆起身上床,整個人將溫彥之壓在身下,含笑看他:“朕就睡這裡,也挺好。”

  溫彥之僵硬,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齊昱:“皇上……萬萬不可。”

  “不可什麼?”齊昱側過身,壞笑地探右手環住溫彥之的腰,左手支著頭。來,朕聽聽你這呆子要怎麼稱呼那回事。

  溫彥之慢慢往裡挪動:“皇上萬金之軀,不可……不可與微臣打擠。”

  ——哦,原來呆子稱那回事,叫“打擠”。

  齊昱隨便一隻手就困住他,左右看了看這張床,大約四五個人都能睡,“朕並不覺得擠。”

  溫彥之哽了口氣,又道:“其實微臣,睡覺做夢,會打人。”

  齊昱笑:“反正大約也打不過朕。”

  溫彥之再次被哽,再道:“微臣還會講夢話,怕驚擾皇上龍安。”

  齊昱聽了這話,十分滿意:“那朕與彥之,今晚不睡便是。”

  溫彥之:“……!”什麼叫不睡便是!

  齊昱偏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看來彥之心中,很是希冀。”

  溫彥之:“……?”微臣的神情,像是希冀?

  齊昱瞧著他一臉驚呆的神情,忍著笑將人摟進懷裡,拍拂了兩下,“罷了,雖然彥之心急,朕倒也捨不得彥之舟車勞頓後,在此受累。來日方長,我們今後再找個吉時。睡吧。”

  ——什麼叫雖然我心急?

  ——什麼叫找個吉時?

  ——皇上,微臣真的,不懂您在說什麼。

  朝霞初照,龔致遠睡了個好覺,清慡收拾好了去小院找溫彥之,剛走到石階拐角,就見到溫彥之從小院門口走出來。他正要舉手同溫彥之打招呼,卻見後面又跟出來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正是齊昱。

  龔致遠驚:劉,侍,郎?!

  ——劉侍郎為何,清早,從溫兄的屋子裡出來?難道昨夜……

  他們商討了一夜的治水之事?!

  啊,不愧是溫兄,果然是今後朝廷的棟樑!

  龔致遠感動地抬手招了招,熱淚盈眶跑過去:“溫兄!劉侍郎!”

  那廂齊昱跟出來正要牽溫彥之去吃飯,聽了這聲吼,只好把伸出一半的手又收回來,登時就有些黑風煞氣。

  溫彥之回頭,笑:“龔兄,起的早。一起去吃早膳?”

  能和朝廷的棟樑一起吃飯,龔致遠心神激動:“好啊,吃什麼?聽說胥州的油餅很好吃。”

  齊昱感覺那熟悉的一口血,又哽在了喉嚨口。

  ——誰要跟你一起吃油餅?誰讓你答應的?

  “都起啦!”李庚年從另一邊鑽出來,沖三人打招呼:“我方才聽你們在說吃油餅?去哪裡吃?”

  齊昱又轉頭盯著李庚年。

  ——你又是哪裡鑽出來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朕,只是想,單獨同呆子,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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