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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又怎麼說得開?

  ——究竟能怎麼樣?究竟,又能到什麼程度?

  ——他是君,我是臣啊。

  ☆、第32章【呆子的臉】

  午後幾人回了昭華山,齊昱留在白虎營中議事,龔致遠陪了溫彥之回寺里。

  等齊昱從白虎營中出來,天色已披上晚星。拾了山路走到昭華寺後院時,他又想起白天的事,溫彥之的臉,和那雙清澈的眼睛隱約浮現在腦海里。

  那呆子仰起臉,盈盈看著他……那溫涼指尖划過唇畔,啟唇一笑……

  齊昱曲起手指敲了敲額間,驅散腦中的畫面。抬起頭來,卻還是不禁往山石後頭看了一眼。

  小禪房一列的燈,都熄了。

  他嘆了口氣,只好推門進屋睡了。

  翌日,李庚年一早起來去昭華山頂練劍,回來的時候天剛亮,將將走到後山石徑里,隱隱約約中竟看見後院有個高大的人影,從井邊提了桶水走進了皇上的大禪房。

  就在那人回身來關門的時候,李庚年睜大了眼睛。

  ——是皇上!

  皇上自己去提水!提水幹什麼?為何不吩咐我去提?為何提了水還要關上門?洗澡?用涼水?李庚年迅速想起了周公公那半夜的囑託,連忙飛身站到了皇上的屋門外,側耳傾聽。

  不一會兒,屋裡傳來一陣搓洗布料的聲音……還聽見皇上嘆了口氣。

  ——皇上在洗衣服?皇上,自己,洗衣服?邊洗邊嘆氣?

  ——不是帶了親隨嗎?不是還有我嗎?皇上萬金之軀為何要自己洗衣服?難道不願清早叫醒我們?難道是覺得叫人麻煩?再麻煩能有自己洗衣服麻煩嗎?

  李庚年狐疑到滿頭問號,想得出了神。

  就在這時,禪房大門忽然打開。齊昱提著水桶,和面前的李庚年大眼對小眼。

  齊昱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

  李庚年尷尬:“皇、皇上。”垂眼看見水桶,“臣幫您倒掉!”

  “無妨。”齊昱略倉促地轉開提著水桶的手,鎮定繞過李庚年,將一桶洗過物件的水給倒在雜糙地里,放下水桶走了回來,狀似不經意地輕咳了兩聲。

  ——皇上看見我了,都不讓我來倒水?李庚年徹底傻了。

  忽然好想知道皇上他在洗什麼。如此避諱,莫非……皇上……和我年少時一樣……

  齊昱往屋裡走,忽然回過身來,威脅地看著李庚年:“此事同誰都不能說起。”正要轉身繼續走,又補了一句:“特別是溫彥之。”

  李庚年愣愣:“哦。哦不,臣遵旨。”

  這種事,當然不能說。

  齊昱關上門時,李庚年依稀打門fèng里望見——禪房外間的椅子上,晾著條金絲褻褲和薄被單。

  李庚年慢慢眯起眼睛點了點頭。

  皇上……果然是……

  ——尿床了啊。

  自古帝王,都有難言之隱,哎。

  溫彥之一夜都沒睡好,醒來之後也翻來覆去地想大魚村小菜館子裡齊昱的模樣,和當時自己指尖的那抹溫度,終覺煩悶,索性在晨光中起了身,洗漱一番,就和龔致遠結伴走到後院。

  和尚們在石桌上擺了兩盤涼拌黃瓜,和一蒸籠饅頭。

  ——是有多喜歡吃饅頭。

  溫彥之感覺腸胃一陣空曠,好餓。昨天經了菜館的事情,他是整日都沒有胃口,到晚上餓了正想掏百米蘇來吃,卻又想起自己百米蘇已經給了皇上……

  溫彥之心塞地嘆口氣。

  龔致遠轉過頭:“溫兄,怎麼,你不吃黃瓜啊?”

  溫彥之撇嘴,“吃,我不挑食。”

  哎,一會兒還是借廚房的東西做些百米蘇,素的也好。

  他們剛坐下,齊昱領著李庚年也從禪房那邊走來。

  溫彥之仰起臉來看齊昱,眨了眨眼睛,“劉侍郎。”又垂首啃饅頭,夾黃瓜。

  齊昱看著溫彥之後腦勺到衣領下那截雪白的脖頸,直覺一股熱血由小腹直貫頭頂,腦中抑制不住地想起了昨晚的迷夢來……

  夢中人纖細白嫩的身段……薄青色的衣衫微濕半褪……羞紅的臉龐……滿室清香旖旎……隱忍的低呼……和那雙迷濛著霧氣……秋水清淩的眼睛……

  齊昱再度咽下一口滾燙的熱氣,用盡全力地隱忍,喉舌之間幾乎都嘗到血腥味。

  李庚年在旁邊靜靜注視著自家皇上又泛起微紅的臉,心疼。

  皇上因為自己的難言之隱,都無法面對朝中百官了。

  他點了點頭,看來,為了讓皇上重拾帝王雄風,臣定要為皇上排憂解難!

  一頓早飯吃的異常安靜。齊昱和溫彥之都是低頭啃饅頭,唯有龔致遠奇怪地用眼神詢問李庚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侍衛高深莫測地搖搖頭,哼,凡人,區區六品主事,皇上萬金之軀的難言之隱,又豈是你可以知道的?

  好容易吃完了,和尚們和幾個親隨來收拾了碗筷和蒸籠。齊昱昨夜睡前還想著要重新找溫彥之談談,然經昨夜一夢,今朝卻是萬萬不敢在溫彥之面前多站,一吃完飯就趕緊帶著李庚年要下山。

  李庚年連忙跟上,皇上說去哪裡,就去哪裡。

  皇上不要擔憂,無論如何,有臣,陪著您。

  一到山下,暗衛傳來的消息說林太傅的人有動靜了,正在點將排演,預計再過幾日就要出動。齊昱與白虎營中左右將軍商量之後,決定由他二人各自帶一路人馬埋伏在山關夾道,再知會六州司馬,務必要將叛軍主將一一拿下。

  幾番布置好了,又看兵防圖紙,中午匆匆吃了飯下午點將完畢,齊昱再往山上走時,已是掌燈,竟又是腹中空空。

  身邊的李庚年捏著個詭異的布包,長條形的。齊昱見了不禁問:“拿的什麼?”

  李庚年正直道:“臣想熬湯。”

  熬湯?齊昱點點頭沒再多問,也是,山上沒甚好吃的。

  回了寺中,齊昱將禪房的燈打開,尚且不打算睡覺,要看書。李庚年見狀,便循例尋親隨去叫了溫彥之來錄史,自己悄悄抱著那布包去了廚房。

  ——就讓我獨自,為皇上承受痛苦。

  這廂里齊昱正坐在裡間的羅漢床上看著書,不一會兒卻見溫彥之一臉木然地抱著一摞花箋走進花屏,跪下道:“聽聞皇上還未歇息,故微臣前來錄史。微臣給皇上請安。”

  齊昱一愣,點了點頭:“起吧。”這才想起,都好些天沒這呆子跟在旁邊記了。

  溫彥之便直挺挺地站在了他身旁的牆邊,竟是抬筆就開始記。

  ——老模樣啊。

  齊昱微微抬起點頭來,想看看這呆子在寫什麼,可溫彥之卻是警惕地把花箋抱緊了,定定地看過來,“微臣是否攪擾了皇上清淨?”

  齊昱失笑,“並未。”

  溫彥之便木木然地又低下頭去,看了一看前文,繼續提起軟碳筆刷刷刷,刷刷刷,眉目之間儘是認真的模樣。

  “記什麼呢?”齊昱支著頭,側身看他。

  溫彥之梗著脖子道:“回稟皇上,實錄。”

  齊昱點點頭,“可是昨日龔主事解說屯田一事?”

  溫彥之筆頭一頓,撇嘴道:“呃,稟皇上,……不是。”

  他支吾什麼?

  齊昱皺眉,心下覺得不妙,於是猛地站起身來,瞬間看見花箋紙頭上寫了“帝起如廁”四個字。

  他只覺滿身血液轟地炸了一般,雙眼當即怒視著溫彥之。

  ——朕昨日上個茅房你都要記?!

  ——何況還是那種茅房!

  齊昱向溫彥之又逼近了一步,目色深沉地看著他,嘴角挑起一個邪氣的笑:“溫舍人,你可知道你在記什麼?”

  溫彥之抱緊了花箋仰起臉來,雙目帶了絲怒氣:“皇上怎可窺探實錄!”

  又是這一張,玉白雲淨,風清毓秀的臉。

  又是這一雙,清澈如水,澄光盈盈的眼。

  也許,人一生中有許多邪祟之念,皆可化之流水,付諸風塵,可齊昱此刻腦海之中的邪念,卻不屬此種。這邪念,不知何時開始就跟著他,每日每夜,每當看見眼前瘦弱的人,每當聽見他聲如撞玉一般,說出一句句話,便更深一寸,入骨一分,到如今,怕已不是尋常妄念——

  他逃了,逃不開。他避了,避不過。

  今時今日,早已病入膏肓。

  溫彥之見他欺身逼來,不由想往後退,可身後是堵石牆,又可往何處去避?只得死死捏著手裡的軟碳,咬牙道:“皇上又想打微臣,就不怕青史留名?”

  齊昱隨手便抽出他手中的軟碳筆,咔擦一聲撅斷作兩截扔在一旁,垂眸看入他眼中,笑道:“怕倒不怕,可朕究竟是捨不得打你。”

  ——舍……捨不得?

  溫彥之一怔,尚來不及說話,下一瞬,齊昱已抬起雙手捧住他微紅的雙頰,照著那張嫣緋的薄唇,竟就吻了下去。

  ☆、第33章【哪怕只是一點螢火】

  落下的吻是攫取,亦是占有。

  齊昱感覺自己的心在狂跳,唇是滾燙。他直覺不知前途,卻也不想再有退路。此時此刻,只想將一心慾念化入實處,再不去管他究竟是天長地久,還是星光微末。

  哪怕只是一點螢火。

  他捧著溫彥之的臉,勁厚的掌下,是最輕柔的力道,吻卻深而重。就在那一吻落下之時,懷中之人猛地一顫,隨即雙唇相接,他只覺渾身如同燃過一道電火,腦中似炸開一道雷鳴。

  溫彥之整個人都僵住了,此時唯一能做只是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和那雙微闔的杏眸中,一抹邪邪的狡黠,深邃的暗色。後背緊緊貼在牆上,待反應過來,只本能將雙手抵住齊昱胸前,要把人往後推。可又哪裡推得動?齊昱堅實的胸膛好似塊磐石生了根,一分一毫都未後移,反而像是被溫彥之的動作激怒,而更欺上一步,右手向後滑至溫彥之的後腦緊緊扣住,唇齒愈發糾纏。

  齊昱發覺雙手下的肌膚愈發炙熱,懷中的人反抗不動,逐漸乖順得像一隻白兔。這仿佛是無聲的迎合,齊昱吻得愈發深情。

  ……

  ……可漸漸地,齊昱發現,有點不對勁。

  他慢慢喘息著停下來,略略推開兩寸遠,看著溫彥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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