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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任程飛驚異,連青青都於心中納罕不已,她不再只從江穎身上找原因,而是從這個洞穴,仍至整個萬惡谷身上找原因,然後有一天,她對叔叔任程飛說:「看來我們一開始想錯了,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洞穴,位於萬惡谷的正中心,它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是啊,若不然鬼婆婆為何要落腳於這個地方,又為何把這個洞穴設置得如此隱密?

  「但是,這樣的奇蹟並不是於每個人身上都會出現。」青青一臉若有所思,「他……他自身,似乎也在自我修補,這並不是來源於他身上的血,而是來自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雖然很緩慢,可的的確確是在癒合——」「至於具體的原因,恐怕一時半會兒也不清楚,唯一知曉的便是,是這片山谷造就出了他這麼一個人,也許——」青青望著她身後的茂密森林,沉吟半晌後,輕聲道:「也許這裡才是他真正的歸處。」也許曾一度迷失,卻最終還是得回來,也唯有這裡,才是真正能夠接納他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拿一把鋒利的小刀,在江穎右手指頭上輕劃一刀,片刻後血逐漸流出,青青放下刀,略等一會兒,見血仍緩慢滲出,便取一塊布把血擦乾上藥,血方才止住。

  「爹,他不能再待在這兒了。」

  一直屏息等待的任鵬飛不由問道:「為何?」之前她還說待在這洞中有利於江穎的恢復,怎麼今天又說不能再留在此地?

  青青低頭收拾東西,語氣輕淡:「一個大活人整天待在這都能被凍死,遑論這麼一個體弱血虛之人。」「你的意思是……」任鵬飛目不轉睛地看她。

  青青點頭,「他如今恢復得與一般人差不多了,所以不能再留在此地。」聽聞此話,任鵬飛又驚又喜,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顧不上身懷六甲,上前就想背起躺在石床上的人,被青青和一旁的弟弟趕緊攔住。

  「哥,你不要命了,你現在走兩步路就得停下來喘一會兒氣,還敢再背這麼沉的一個人?」「是啊,爹,程飛叔叔這麼大個子可不是白長的,讓他來!」被一大一小怒目而視,任鵬飛不覺有愧,反而淡淡地彎起了嘴角,點點頭。

  「好,聽你們的,程飛你來背。」

  終於回到了他們居住的院落里,江穎被安置在離藥房最近的一個房間,回來後,青青一直沒有閒著,先配了一堆藥讓啞姑幫她熬,然後在木桶下架火燒水,把大量稀奇古怪的藥材丟進去煮,藥熬好後端到江穎床前,讓任鵬飛想辦法把藥灌進去。

  喝完藥後兩個時辰左右,木桶里加了藥材的水煮成了墨黑色,發出濃郁的藥味,青青先用手試溫度,覺得差不多了,又回到房間仔細查看喝完藥後江穎的臉色,便讓任程飛把他身上的衣物脫了,放進藥桶里泡。

  「青青,你讓他泡的喝的都是些什麼藥?」

  「爹,你不用擔心,這些藥全是我和程飛叔叔在谷底里採集的。婆婆有在書中記載,谷底的藥雖大多數含毒,但也有極少數是世間難尋的仙糙靈藥,他在谷底里長大,含毒的東西定然吃下不少,可無意之間,也吃下了世人夢寐以求可以延年益壽,或是增加內力的藥糙,亂七八糟的東西全吃下肚裡,相剋相抵,相輔相成,才最終造成他身體裡出現的異數,譬如自行癒合傷口、力氣大、身形敏捷等,這些看似益處,可同樣也會對身體造成損害。」「好比一個人吃得太補,會上火,會流鼻血一樣,他吃的毒糙或仙藥太多,全聚集於一身,其實,反而會導致身體大虛貧弱,而人的表現上則為四肢冰冷,易疲易勞,易怒易躁,脾氣難以控制,甚至於,命不長久,活不過四十歲。」任鵬飛吃驚地看著女兒,而她依舊一臉平靜。

  「爹,或許這次他反而是因禍得福了,經過這次,他等於是重鑄了一次身體。爹,你剛剛也看到了吧,他自行癒合傷口的能力已經沒有了,現在的他和普通人無異,日後注意調養,活至六七十歲不是問題。」「現在,主要是把他體內殘餘的藥性去除,至於他什麼時候醒來,女兒便不敢妄言了,只知道,應該不會太久。」任鵬飛默默地看著坐在藥桶里皮膚都泡皺了的人,半晌後,道:「青青,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父親。」他從來不曾聽女兒叫過江穎一聲父親,當時兀自沉浸在悲痛之中,女兒的態度反而忽略了,現在聽來,青青都用「他」代替對父親的稱呼,聽得他如刀子一遍一遍割著心。

  江穎若醒來見此,又不知會多悲傷。

  青青卻只是垂下眼帘,不言不語。

  突然響起的一聲嘆息,在他們之間縈繞。

  任鵬飛日夜守在江穎床邊,握著他的手,同他說話,同他聊天。聊以前和現在的事,聊青青的事,聊腹中孩子的事,聊江穎已經長出黑髮,聊再有一個月左右,孩子就要出生了。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見孩子出生。」任鵬飛看著沉睡的人,嘴上噙笑,雙眼矇矓,「青青不認你,都是我害的,這一次,不論如何,我都會親自撫育這個孩子,把一切都告訴他,讓他知道,誰是生他養他之人,讓他知道,他有兩個父親……」說著說著,紅了眼眶,把他的手貼上臉頰,任鵬飛哽咽得再說不出話。

  青青不知何時端藥立於屋外,目睹此景,一雙大眼含淚,緊咬下唇,忍住不哭出聲,也不掉下淚水。

  一天一天過去,任鵬飛的行動越發不便,以前還能硬忍著堅持,可現在他卻是連下床都千難萬難了。

  不僅是肚子,任鵬飛整個身子如同在水裡被泡脹了一樣,腫得不成樣子,他的腳似乎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每走一步都費盡周折,不僅是任程飛,到後來連青青都嚴令禁止他再下床走動。

  為了讓他能夠在最後的十幾天裡安心待產,任程飛與青青商量過後,無奈地在他屋裡再架了一張床,把江穎扛到這張床上,讓任鵬飛不用下床便能看見他。

  一日夜晚,任程飛朝兄長體內輸完真氣,已是滿頭大汗,任鵬飛用早準備好的棉巾給他擦汗。

  「程飛,辛苦你了,這麼晚了,快去休息吧。」任程飛接過棉巾自己胡亂擦了幾下,便小心翼翼地扶比懷胎之前臃腫了將近一倍的兄長躺下。

  「好的,哥,你要有什麼不舒服就叫一聲。」程飛睡的屋就在隔壁,隔著兩個房間的不過是一道薄薄的木板,只需叫一聲鄰房便能聽見。

  「嗯,你去睡吧。」

  程飛把油燈吹熄,出屋去把門掩上,走了。

  任鵬飛沒有立刻睡下,而是借著銀白的月光,靜靜凝神看著躺在不遠處的那個人——如之前的每一個晚上一般,然後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睡夢之中,有一條小腿又開始抽筋了,已經習慣的任鵬飛沒睜眼,只低低地呻吟一聲,努力地伸腿想緩解這股尖銳的疼痛,可同往日一樣,疼痛卻越來越清晰,每動一下,痛處就強烈的繃起來,疼得他滿身大汗。

  任鵬飛深呼吸,忍耐了一陣後,覺得身體粘得難受,欲翻個身,可腳上還在一陣一陣地抽疼,加上臃腫的身體有些不聽使喚,他努力半天也不過只是挪動了下手臂。

  黑暗裡,依稀之間,似乎有個人坐在他床邊,輕手輕腳地扶他坐起來靠在胸前,用衣袖拭去他額上的汗珠。

  腳上的疼痛緩過去後,任鵬飛啞著聲問:「程飛麼?」這麼晚還不睡,「大哥吵醒你了?」抱著他的人不說話,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靜了一陣,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覆上他渾圓的肚子,任鵬飛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整個身子不禁繃緊。這隻手倏忽地收了起來,隨即一道沙啞乾澀,仿佛在沙子上磨過的聲音響起:「你哪裡疼?」這一句沙啞模糊的聲音,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原來迷濛的意識頓時清醒,任鵬飛愣了,卻不敢回過頭去,半晌,才伸出顫抖的手覆上扶住他肩膀的那隻手……「聶穎?」

  「……嗯。」

  「我是在作夢嗎?」

  否則怎麼會美好得如此的不真實?

  他身後的人不語,慢慢地移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臉,慎重而深情地吻上。任鵬飛垂在身側的手遲疑地搭上他的肩膀,感覺那微涼卻真實的觸感,不由得用盡所有力氣抓緊,仿佛這般,就不會再從自己手中離開了。

  沉浸於這漫長而柔情的一吻中,任鵬飛合上眼睛,一顆淚從眼角滑下。

  早起的青青推門而入時,眼前的一幕令她久久難以動彈,床上的那兩個人相擁而眠,就連睡夢之中,這兩個人的神情都是如此的恬淡而安寧。自入谷以來,總是一臉傷痛的父親嘴角含著似有若無的笑,看起來是如此的滿足。

  兩個男人相擁而眠,沒有一絲違和,深刻得令青青難以遺忘。

  千帆過盡的這兩人好不容易得以相守,早已顧不上什麼恩怨是非,道德倫常,似乎要把從前錯過的時間都補回來一般,整日整日地粘在一起,日夜不分:看得任程飛一個勁地喊肉麻,看得啞姑總是偷偷捂嘴笑,看得青青都不敢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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