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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世代為明國重臣,林尚勛當年更曾位列一國之相,地位尊崇。原本他有個兒子,可是偏要走武將之路,二十多歲便戰死殺場,林家就此只剩下林嫣嫣一個女兒,而北堂耀輝又是她的獨子,因此林尚勛這端親王的王位,便承襲給了他。

  北堂耀輝繼承王位的時候年紀還小,又在火災中受了重傷,被北堂王接回王府休養,因而這端親王府常年空著,歸在北堂王府門下管轄。直到北堂耀輝十六歲成年,正式承襲了王位,端親王府才真正迎來了自己的主人。

  只是北堂耀輝和這裡並不親近,一年三百六十多日,他竟有三百多日都是在北堂王府和其它地方度過的,只偶爾回來小住幾天,打點一下府里的事宜。

  林叢知道王爺不喜歡這裡。端王府的東南處,有一大片燒焦的後園。

  那裡原是未出嫁前的北堂王妃,林嫣嫣的住處。

  林嫣嫣當年曾帶著兒子在那裡住了近一年,直到一次失火,林嫣嫣縱身火海,北堂耀輝也因此身受重傷,這才被其父北堂傲接了回去。

  想必是那時候的記憶太過慘烈,那處廢園,北堂耀輝至今未曾讓人整理,仍是一片焦園廢土的模樣。他本人更是多一步也不願靠近,自己住在離那裡最遠的梅落園。

  北堂耀輝似乎從不當這裡是家,雖然有時回府也會小住幾天,但三天裡有兩天要往jì院或別院等處跑,絕不在家安分。林叢常常懷疑王爺是怕北堂王責備他流連花叢,因而每當制好了什麽新藥,要風流的時候才跑回來住。

  可是這次委實不太尋常。王爺回來這麽久,別說去jì院,就是藥房的大門也沒有踏進去過,一直在自己房內待著。

  老管家擔憂起來,不知王爺這是怎麽了。

  他遲疑著要不要通知一下北堂王?可又怕自己小題大做。

  老管家想了想,還是給北堂王府捎了個信。不管怎樣,只要北堂王來了,王爺絕不會不高興。

  信剛送出去的第二天,端親王府來了位客人。

  北堂耀輝見到來人,有些意外,卻竟也有幾分意料之中。「原來是你。」

  君如竹施禮道:「打攪王爺了。」

  「沒什麽打攪的。君大人,請坐。」

  北堂耀輝這些日子在家閉門不出,一直想著前些日子發生的事。經歷了那一番驚心動魄,其它事便都淡了,面對君如竹也沒有那般尷尬了。

  畢竟連皇帝都殺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北堂耀輝心裡自嘲。

  君如竹見他神情有些憔悴,關切地道:「聽說王爺近些日子沒有出門,可是身體不適?」

  北堂耀輝微笑道:「沒有,多謝君大人關心。只是秋末倦怠,懶得出門而已。」

  君如竹是個善解人意的,見此不再多說什麽,看他心情似乎還不錯,便試著與他閒談起來。北堂耀輝近來困於牛角尖中,心情煩郁,君如竹學識豐富,言談有詞,北堂耀輝與他閒聊起來,倒覺得有些寬解。

  其實他性子驕縱慣了,因幼年受過極大的刺激,行事難免偏激,只有對著北堂曜日的時候才收斂幾分。可是北堂曜日是個看得見摸不透的人,北堂耀輝從小便對他占有欲極強,為此甚至不惜對曜月曜辰耍脾氣鬧手段,後來漸漸明事理了,才轉換了方法。

  當年也是秋祭大典,他用藥將北堂曜日迷倒,在營帳內強與他歡好。

  北堂曜日事後雖然怒極,卻漸漸接受了下來。

  那時北堂耀輝只有十八九歲,年少輕狂,只一心要自己想要的,也只看自己一心想看的。如今霍然發現,北堂曜日原不是那麽容易被看透的人。

  自己對他自以為了解,卻被一夜推翻。

  北堂耀輝本也是個有心計的人,但面對北堂曜日,卻像個白痴。

  他此刻困惑矛盾,煩惱躁鬱,但君如竹卻是一溫雅君子,面對著他,北堂耀輝第一次發覺自己不需防備別人,別人也不會算計他。因而今日與他說說談談,聊些閒話,見他性子溫和,舉止淡雅,周身自有一股平和之氣,竟漸漸靜下心來,心情也好轉許多。

  北堂耀輝從君如竹口中得知,如今朝堂一切正常,沒有絲毫異狀。

  不過皇帝的一些近衛調動頻頻,似乎新換了一些侍衛。這在大內是十分普遍的事,因而也沒人特別關注。

  北堂耀輝聽了,心跳了幾下,面上也只是笑笑。

  君如竹見他此次興致滿好,與自己閒談良久,不由有些欣喜,臨走時微笑道:「我見王爺神情蕭索,願隨時來陪王爺聊聊天。」

  北堂耀輝微微一愣,見君如竹這話雖說得從容,但麵皮底下卻隱隱泛著緊張羞紅之色,不由心中一動。

  他身邊從來不乏男子示好之人,不過都是貪圖他的權勢和美色,他見得多了,自是厭惡非常。但從未有人如君如竹這般,竟似真的從心底里愛他。

  北堂耀輝並非無情之人,恰恰相反,他長情而專情,且熱情如火,性格耿烈。他原先對君如竹心懷歉疚,又多少有些莫名的心虛,因而一直避著他,此時突然領悟了他的心意,覺得委實難得。

  君如竹見他不答,笑意慢慢斂去,低聲道:「如竹身分低下,不識抬舉,讓王爺笑話了。以後這種冒昧的話不會再說了。」

  「不是的,你別誤會!」北堂耀輝忙道:「君大人這番心意,我十分感激。」他想了想,忽然鄭重地對君如竹一揖,道:「以前是我胡塗,多有冒犯,還望君大人見諒。」

  君如竹沒想到他會如此,呆了片刻,回過神來,手足無措道:「王爺這是做什麽……這是說的哪番話。」

  北堂耀輝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君大人若不嫌棄,以後便喚我耀輝好了。我也喚你如竹,可好?」

  君如竹臉色一紅:「這、這太失禮了……」

  「沒什麽失禮的。我這身分不過是祖上傳下的,比不得你是真材實學的狀元郎。你若不願,是瞧不起我這不學無術的王爺,不願與我做朋友了?」

  「不是,不是……」君如竹不知是緊張還是高興,面色潮紅,神情有些窘迫。

  「那如此,就這麽定了。」北堂耀輝微微一笑,雙面生輝,端得美貌,耀花了人眼。

  君如竹哪裡禁得住他這番魅力。

  北堂耀輝本就長得美,只是他一向不屑利用自己的美貌,又厭煩那些好色之徒,因而外人面前鮮少施展笑顏。偶而應酬,大多也是皮笑肉不笑的虛假面孔,此時真情流露,君如竹自是招架不住。

  「如竹,有時間便來府里坐坐。你進京這麽久,不知可曾四處遊玩過?若是翰林院裡無事,我可陪你四處去看看。」

  「如此……多謝!」君如竹雖不明他為何態度陡然轉變,但心底卻是欣喜異常。

  北堂耀輝覺得他真是個簡單的人,心裡想些什麽,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原不把君如竹放在心上,如今卻關切起來。這樣一個簡單溫潤的人,如何能在朝堂上生存?

  翰林院雖是學識氣氛濃厚的安靜之地,但到底是官職,裡面也不乏朝堂之爭。看這君如竹謙謙公子,純若白紙,若被墨染了去,著實可惜。

  北堂耀輝最不耐煩的便是朝堂之事,深以其為勾心鬥角的複雜之地,因而身為端親王,卻只領了個閒職。可是各人有各人的路,君如竹既然願意出仕,這些事他也不便多說什麽,只心底希望,這君如竹莫要被污染了去。

  《鎖情牽》出書版第六章

  六

  這日之後,北堂耀輝漸漸與君如竹走得近了起來。他們相處也無任何特別之處,只是有時北堂耀輝帶著他在遙京附近的名勝走走看看,有時只是在端王府閒聊坐坐。

  其實二人都不常說話。北堂耀輝不知為何,和君如竹在一起的時候,心緒便特別寧靜。他研藥的時候,君如竹便一人在旁看書畫畫,好像空氣一般安靜,可是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那個人總是溫溫靜靜地陪著他。

  北堂耀輝漸漸愛上這種感覺。有一個這樣的朋友,讓他覺得自己不再是獨孤一個人。那些喧鬧的花街柳巷,對他也沒有那麽大的吸引力了。

  這日北堂耀輝剛從外面回來,一進房間,便見一人閒適悠然地坐在桌前,看著他的畫卷。北堂耀輝微微一愣。

  「回來啦。」那人抬眼,沖他微微一笑,正是北堂曜日。

  「你怎麽來了?」北堂耀輝有些意外。

  「好久沒看見你,心裡惦記。怎麽有段日子沒回去了?憑的讓人擔心。林管家前些日子還給我捎了信呢。」

  北堂耀輝默然不語。

  「最近怎麽樣?我看你面色還不錯,沒生病吧?」北堂曜日走到他身旁。

  北堂耀輝沒有像以前那般對他撒嬌痴纏,只是笑了笑:「沒什麽。已經好了,不用擔心。」

  北堂曜日深深看著他,伸手拂了拂他的秀髮:「聽說這些日子,你和君如竹走得挺近?」

  北堂耀輝淡淡地道:「你不是說他與言爹爹有些故交,讓我不看僧面看佛面,多擔待他些麽。」

  北堂曜日道:「我以為你們八字不合。」

  北堂耀輝呵呵一笑:「那是我無理取鬧了。其實他人確實不錯。」

  「哦?」北堂曜日看著他,也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倒沒想到你們交情這麽深,連你的馨香荷包都贈與了他。」

  北堂耀輝微微一愣,問道:「你怎麽知道?」

  「你的荷包香料是你自己特製的,味道與眾不同。君如竹天天把它戴在身上,怎會注意不到。」

  北堂耀輝默然不語。

  北堂曜日忽然正色道:「輝兒,君如竹是個謙謙君子,他……對你有些心思,你該明白。你若無法響應他,便不要去招惹他,他可不是你那些不入流的酒肉朋友。」

  北堂耀輝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北堂曜日道:「我說的話你明白麽?」

  「那又怎麽樣?」北堂耀輝有些心煩,突然不悅道:「我對你的心思,你也應該明白。你又是否可以響應我?」

  北堂曜日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不由愣住,蹙眉道:「你想我怎麽回應你?現在這樣不好麽?我們畢竟是兄弟……」

  「我們是不是兄弟你自己知道。」北堂耀輝冷聲道:「曜日,我想要什麽,你明明知道的,為何一直裝胡塗?」

  北堂曜日沈默不語。

  北堂耀輝見他不說話,心下更是壓抑。這話他不是第一次對北堂曜日說了,自十六歲那年他便對他坦述了心事,可是這麽多年過去,這人竟然還是不曾響應他。

  他有些氣惱,又有些傷心,轉過身道:「我不想看見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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