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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衣繡棠、細腰一把的人笑盈盈踏出。

  玄衣人垂眸,將手伸入懷中。

  寒光一閃,澤年看到他的手似取出了什麼東西,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的左手上空空如也,那枚指環沒有戴著。

  蕭然上前一步,撞在平冶懷中。

  徹骨冰寒。

  他看了一眼胸膛上熟悉的刀,緩緩轉頭看向澤年。

  所有的刺痛和驚懼消散,只有湮滅頭頂的絕望,和無所遁形的刻骨執念。

  短暫一生將停止在此,他只來得及再看他最後一眼。

  澤年看見他張開了口,喚出一個六兒的口型。

  他的歡欣喜悅還沒來得及淡下,就被眼前景象凝固成無邊驚震。

  蕭然拔刀,平冶向後倒下。

  他撲上去接住平冶,捂住他心口那個血洞。滾燙的血燒得他神志不清,他還以為這是一個玩笑,是一場不切實際的換了主角的夢魘。他的兄長還端坐在金鑾上,耀芒如神祗,不是懷中這具……屍體。

  “……哥?”他痴怔地看著平冶的眉眼,不信所見為實。

  視線模糊,他看著他再也睜不開的眼,突然像被什麼驚醒,抱著他絕望地嘶喊:“哥,哥,哥……哥!”

  “澤年。”提刀的人喚了他一聲,他受驚地抬頭,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看向他。

  眼前是他所愛之人的容顏,沒有錯。那麼,那麼你能不能對我說,這只是一場你們商量好的鬧劇?

  可他看到他染了血的下頜,和手中滴血的刀,張大了口除了咯咯顫抖,什麼也發不出聲。

  蕭然看著他癱在地上抱著平帝屍體,仰著蒼白如紙的臉,無措,悲痛,眼淚洶湧,滿眼都是乞求。

  蕭然沒有移開眼,也沒有遲疑。他拽起已經崩潰的人,封住他啞穴,將屬於他的刀塞回他手中,而後握著他的手,將那刀送入自己身體。

  他的血濺上他的手時,澤年瞳孔驟縮,想將刀往外拔,蕭然卻抓著他的手再刺深一寸。

  就在此時,越過蕭然肩頭,他看見了呆住的易持。

  而後人越來越多,侍衛衝上來,蕭然推開他,皇甫澤年的刀抽離身體,他踉蹌著後退,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被易持扶住。

  侍衛奪走他的刀,將他按在地上,押住手與後頸。

  澤年的臉貼在淌了他兄長鮮血的地面上,在窒息和毒發的痛苦中聽見有人高喊:

  “陛下……陛下駕崩了!”

  “抓住賊子皇甫澤年!畜生!你竟恩將仇報,拔刀行刺了陛下!”

  全身所有的血都衝到雙眼中,他想辯解,想咆哮,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失去意識前,他奮力想去觸碰平冶,一隻腳踩在他手背上,他抬頭看見不遠處一雙冰冷刻骨的碧色眼睛,突然掙扎著嘔出一口血。

  第35章 認罪

  夜色已深,如一頭吞噬人命的饕鬄。

  高統領不敢停下,拼著命趕著馬,身後追兵始終甩不掉。

  “汐兒……汐兒還在宮裡,高叔叔你別管我了,快去救汐兒啊!”

  高統領捂住她嘴巴:“別再出聲了。”他背後還有三刀的重傷,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帶著這孩子跑出多遠,只能拼著一口氣,將她帶離那個危險牢籠遠一點。

  高統領不知道那些死士是什麼人,他們武功之高,路數之詭,他平生未曾見,更遑論其他禁軍。宮中守衛在無聲的被獵殺之中抹去存在,那些人除下禁軍服換在身上,藏著刀鋒靠近內宮,遇人則殺。

  他也知道自己更該帶著小皇子逃離,可他一看見長得那麼像她母親的明心,最終還是放棄了職責,帶著她逃出宮城。

  中宮燒成灰燼時,他還在牢獄中。待他官復原職,帶刀巡衛宮城時,那個六宮中最尊貴,卻總一襲白衣靜駐宮門眺望的寂寥之人,已屍骨無存了。

  他知道她無情,卻也甘願飛蛾撲火。

  高統領拼命趕到郊區,將明心從馬上拎下去:“公主,微臣只能護送你到這了,不要回頭,不要回去,也別再相信任何人,你一定要離開都城,平平安安一生。”說罷他從馬上彎下腰,拿手狠狠地在明心背上拍了一下,直接將她推出幾步遠:“快走!”

  明心嗆了一口,直把鼻涕眼淚都嗆出來,忍著不回頭忍著哭聲瘋狂跑起來。

  高統領掉馬往另一個方向逃去,隨後趕到的死士窮追不捨。

  明心不知道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六宮突然全亂了,宮人們四處奔逃,說陛下被刺客所殺,皇后也在混亂中不明原因而死,宮裡到處是殺手,不可留了。

  面對這樣巨大的變故,她恐懼地衝到東宮,小汐和小顥卻都不見了。再然後便是禁軍趕到,整個後宮變成了一個屠宰場和修羅地。高統領拼死護了她出來,在他們身後,內宮血流成河,慘叫之聲不絕。

  明心擦著眼淚狂跑,她不敢相信那些人所說的一切,拋卻一切雜念,腦中只有高統領的命令。她邁著柔弱的步伐,一刻不停,只想逃出都城。

  而追兵也到了。

  十月十九日夜,慶宮之中瀰漫著可怕的血腥氣。

  沒有任何人會預料到,奪帝之爭會洶湧到這種程度,更沒有人會想到,罪人皇甫澤年會是這樣一個瘋子,籌謀多年,奪帝不成,便決定報復皇室,聯通皇甫飛集殘黨,前朝弒帝,後宮弒後,將血播向每一個他復仇的角落,毫無餘地,喪盡天良。

  連昔日好友晉王蕭然也被皇甫澤年刺入一刀,險險踏入墳墓。

  宮中禁軍死傷無數,連同當夜赴宴的眾多官臣也不能倖免,非死即傷。

  最後是兵部鎮住戰亂,挽住搖搖欲墜的皇甫政權。而後三司六部同查其案,宗室推選八殿下皇甫易持為新帝。

  這一切足足動盪了一個月。

  八殿下一直不願登帝,暫任監國,重臣輔佐。歐陽丞相年事已高,驚聞愛女皇后身亡,一病不起,最終殯天。

  大理寺主事暫換少卿,因大理寺卿陶策當夜亦負重傷,昏倒不明,而其甦醒後因強自為罪人皇甫澤年爭辯,被疑為其黨,暫停其職。

  皇甫飛集殘黨為兵部所肅清,最大的罪人皇甫澤年連夜關押大牢,未定刑。

  滿朝群臣激憤,無一不上奏,請求將罪人處以極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廢其皇甫之姓,回歸賤籍。

  滿案奏摺被八殿下暫扣,稱仍需些時日定奪。

  易持對著全臣的誅殺之折發呆,他全然不知該如何做,他不想當皇帝,也不會。他只剩兩個兄長,大皇兄在邊境,六哥被關在牢中,而他九弟懦弱,已請旨要了一塊封地離了都城而去。若易持不做皇帝,便只剩空中受驚的小皇子皇甫汐,可一個連日抱膝埋頭哭泣的三歲小兒,又豈能承擔這危傾重任?

  更讓他心焦如火的,還有宮廷劇變後便不知所蹤的翰林學士趙興懷。

  整整一月,翻遍了王都,易持也沒能找到他。

  八殿下當然找不到。趙興懷宮變之夜便被帶出,扣於晉國使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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