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我們為何在這裡呢?”

  “因為我們還太弱小。但我們很快就將回去,我們晉國的旗幟將代替慶字玄旗,我們的鐵蹄會光明正大地踏碎他們的美夢,他們將再次對我們俯首稱臣,山呼萬歲。”

  “你將前往那個如夢似幻的樂土,記住它繁華下的朽落,記住你兄長冰冷的墓碑,記住從你踏上這條路開始我們的崛起。”

  “記住——”

  “你的啟程以你兄長的骨灰為代價,你的歸來以我的死亡為起始。”

  所有的一切我都記得。

  願先靈長在,我將奪回屬於蕭氏的榮光與霸業。

  “殿下,殿下?”他見易持突然發呆,便輕聲喚了他幾聲。

  易持回過了神,發現手中的筆放錯了位置,將幾本絕版的古書弄髒了。興懷正拿了汗巾擦拭,看了仍無動於衷的易持一眼,問道:“八殿下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易持把玩著他自己的刀,眾兄弟中唯獨他的御刀是一把尚文的裁紙刀,也不知道當初父皇怎麼就如此富有遠見。

  他低頭輕笑:“今日皇兄詢問我今後有何打算,是入朝為仕,還是封王做逍遙雅客,我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不久前後宮前朝一樁樁大事翻天覆地,六哥現如今還被困在牢中,蕭然也回了他的晉國,不知何年月能再見面把盞。許是我過安穩日子慣了,並沒有什麼大出息,見他們在槍刃劍雨中穿行,又是後怕卻又是羨慕。有人雖敗猶榮,雖死不滅,不像我這號無名小卒,碌碌睜眼閉眼,一生便將息。”

  興懷站於他身側:“天潢貴胄,烏衣巷陌,尋常百姓,皆各有各的造化。不過依興懷所感,恕我口快,八殿下,你不是常駐金鑾之身,該是曠達江湖之生。”

  易持掩口彎眼:“那……待我決意游山戲水之時,興懷願不願意同我一起?”

  興懷發冠下的繫繩一晃,有些吃驚地看向他,見他不是開玩笑,垂眸行禮道:“那來日,就請易持多多關照了。”

  門外宮人恰在此時進來稟告:“八殿下,晉王三日後將入朝朝見陛下,到時您也要去嗎?”

  易持拍掌:“當然要的!好極了,待我見過他,我便可讓他為我餞別了。蕭然啊蕭然,你可快點來吧!”

  另一邊,他也在盼著他。澤年時不時掏了他的信出來看幾遍,而後痴痴傻笑,撫著那一行“我以千枯花為聘,求你一發係為同心結”,不覺便耳根發燙。

  突然手一抖,信紙飄然落地,他抓住自己的手臂,額角鬢邊冷汗頓生,猶白著唇強笑:“等會兒,再等會兒,等我到了那邊,取了你的克星做藥,看你還能不能這樣猖狂。”

  身體中的毒也發作得越發厲害了,這些年只封未解,又大大小小受了不少的傷,身子骨是越來越弱了。

  他突然又想起總是胡來的那人,心裡暗暗發誓:待見了他,一定一定告誡他,節制房事。

  要是被搞死了,那真的不太好。

  明心從平冶處知道了他將離慶去晉的事,哭喪著臉便來拉他手臂,日日黏在他身旁,還賭氣地說他:“你個見色忘親的混蛋!”惹得澤年哭笑不得。

  明心又開始叨叨叨地準備了一大堆東西,說是到時讓他帶去,模樣像個老媽子。

  就連事務壓脊的陶策都時常悄悄跑來同他說幾句,他雖不知澤年將走,卻有種詭異的直覺,認為六殿下是看一天少一天了。

  總之,他是日日在輾轉反側中煎熬。直挨到蕭然將至之日的前一天晚上,澤年為做戲做全套回了天牢,連那鐐銬都戴回去了,就等明日平冶下旨將他轉“囚” 、“流放”於晉。

  他還無比好奇,這位晉王閣下,想怎麼求聘。

  平帝十月十九日,晉王蕭然率晉使入大慶都城。

  經歷過奪帝戰亂之爭的國都守衛松乏,剛從帝朝更換中喘過氣來的百姓看著這一隊第一個來朝見的邊境國,感到分外自豪與喜慶,尤其是都城中的姑娘們,不知多少人為這位新承的晉王暗暗相思過,聽聞當日的玄衣蕭郎回來了,拋了一路的各色鮮花以示熱情。

  晉王打馬自滿街花雨中過,一支芍藥拋到他肩頭,晉王取過,仰首向閣窗上的少女一笑,碧眸明亮如琉璃,一瞬攪亂無數少女芳心。

  晉王下馬入慶宮,身量似又拔高了些,著了玄黑色王服,衣上仍是引頸展翅的朱雀,但比昔日的世子服華貴了許多,袖上皆以暗紅線絞了花紋,慶人不識,只覺絢麗非常。

  慶都之內自然是無人能識。那開在墨衣上的隱隱花簇,是為千枯。

  晉王入朝覲見平帝,一路噙笑而過,滿堂文武百官,無人可比擬一二風華。

  待受過平帝加璽,平帝於朝上宣一事,下旨將皇室罪人皇甫澤年轉流放於晉國,仍奉行先帝永生囚禁的旨意。

  朝中曾為皇甫澤年效勞過,曾與他共事過的官僚,於詫異惋嘆之中,又為其暗暗祝願。

  畢竟這也是極好的結局了。

  晉王單膝跪於金鑾殿含笑接旨,此間種種,他已盡知曉。

  是夜,平帝為晉王辦接風洗塵宴,半途轉入內堂,秘密召見晉王。

  平帝唇角始終未退的笑意,在踏入內堂時消去。他有些著惱地看向晉王蕭然,質問道:“蕭然,你對朕六弟,究竟是否存著真心?”

  玄衣朱雀的蕭然揖手躬腰:“陛下可放心。”

  平冶背著手在堂中焦躁地踱步,他始終不太喜歡這個人,就像當年的蕭塵一樣,這兄弟倆一白一墨,都叫人完全看不透,偏生他的六兒卻敬一個,愛一個,義無反顧。

  也許是他的六兒明天就要離開他了,這讓他恍若心被斬去一半般疼痛,怎麼看蕭然怎麼討厭。

  “若不是他……我絕不會輕易讓你帶走他。”

  蕭然垂首不言,眸中有寒光瞬過。若不是,什麼若不是?

  平冶負手口諭:“晉王蕭然,朕命令你,此生不得負澤年一毫一厘,若你致他傷心難過,未予他安康喜樂,朕絕不輕饒你!”

  “蕭然接旨。”

  他的語氣又軟了些:“若來日他想回慶都了,你不許阻他。”

  “是。”

  平冶又不講理地刁難他:“還有,朕不許你娶妻生子,一生一世,只准有他一人,將來晉王之位再由你蕭家中人繼任。”

  他低著頭揚起冷笑,仍恭恭敬敬:“蕭然無異議,遵陛下旨。”

  這個難纏的大舅子居然還不肯罷休:“朕要聽你親口發誓。”

  他只好站直豎了三指:“我蕭然在此對天起誓,今生不娶妻,不生子,獨皇甫澤年一人,窮盡吾生待他好,竭盡吾生予他安樂,絕不讓其傷半點心,落半滴淚,如違此誓,必當……”

  毒誓還未發完,屏風後傳出聲音:“行了!別再說了!”

  他的手一頓,慢慢垂下。

  平冶嘟噥了一句沒出息,十分不情願地喚屏後的人出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