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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真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轉頭瞟瞟楊晨:“是他說的這樣嗎?”

  楊晨有些遲疑,半晌方道:“大略是的。不過……皇上現在的心思難揣測得很,他會不會真的動殺機,我可不敢保證。”

  “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殷真一拍桌子,“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別的我不管,你的性命要緊。這樣了結才徹底乾淨,對你對他都有好處。聽師叔的話,快把藥吃了。”

  應崇優急道:“師叔此令,恕崇優不能遵從。皇上是個多情多義的人,如果他以為是自己逼死了我,他會受不了的。再說他若有殺我之心,早就殺了,何必困我在此,徒添煩憂?”

  “皇上最初不殺你,是有些念舊情的意思,”楊晨見殷真沉思起來,忙道,“但是聽他的貼身內監高成悄悄說,最近定、燕兩位王爺頻頻出入宮廷,在皇上面前誣衊你居功自傲,早該處治。你知道的,因為應伯父奏請繼續廢除藩王特權舊例的事,有幾個本家王爺們一直心懷不滿。只不過他們於國難之時盡都畏縮躲避,從未為皇上中興大業出一份力,所以不大敢說話。如今雖不知你因何獲罪,卻也覺得是個機會,紛紛前來落井下石。皇上正在氣頭上,萬一犯個糊塗什麼的,你就凶多吉少了。”

  “三師兄,”應崇優見楊晨火上澆油,眉頭頓時擰了起來,“你跟隨聖駕多年,皇上的為人和見識你會不清楚?他不是那種偏聽偏信毫無主見的人,就憑那幾個本家王爺,是蒙蔽不了他的。你這樣誤導師叔,會讓師叔以為……”

  “我也不是那種會被人誤導的人。”殷真沉下臉來,不等應崇優解釋,突然運指如風,瞬間便封住了他身上幾大穴道,令他動彈不得,“我知道你為什麼要護著皇帝,我也知道小晨為什麼要專往壞處想。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先保你安全無虞。而且我也覺得,死亡也許是結束你們之間糾糾纏纏的最好辦法。小晨,掰開他的嘴。”

  楊晨應了一聲,上前一步,捏住了應崇優的雙頰,後者雖然用盡力氣咬住牙根,但終因穴道被封,無法掙扎,被迫張開了雙唇,眼看著殷真拈起一粒藥丸逼近,一時間急得滿面通紅,雙眼霎時充滿了淚水。

  “你一向是個不愛落淚的孩子,從小到大,師叔只見你哭過幾次而已。如今會為他落淚,說明你心中確是有他,只可惜……君臣相戀,阻礙太多,要得到幸福實在不容易,”殷真嘆息道,“師叔這樣做,雖然對他是狠心了一點,但卻是為你好。那畢竟是個皇帝,喜歡你也不過是一時痴迷,你真以為你死了他就活不下去嗎?所以聽師叔的話,安靜睡吧,等醒過來時,一切就會過去了。”

  隨著殷真低低相勸的聲音,鮮紅色的丸藥被塞進了應崇優的嘴裡,隨著舌面一滾,入喉即化。

  楊晨鬆開手,不忍再看應崇優痛苦的眼神,轉過頭去。

  “你發什麼呆?抱他到床上去,還有後續的事情要做呢。”殷真的神情卻十分鎮定,一面吩咐著楊晨,一面輕輕為應崇優擦拭著臉上的淚痕與冷汗。

  楊晨低低應諾一聲,橫抱起應崇優的身子,將他平放在床上,小心地為他調整了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後,輕聲在他耳邊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勸慰注意皇上,不會讓他做傻事的……”

  應崇優雖然無法動作和說話,但雙眼已因憂急而變得發紅,胸口氣血翻湧之下,幾乎已哽住了呼吸。

  “吃這個藥應該不會這麼難受啊。”殷真不動聲色地為應崇優撫胸順氣,口中道,“你的情緒可不要太激烈,否則假死狀態不徹底,被發現了可就不妙了。”

  “師叔,小優的體溫已經開始降低,您快一點吧。”楊晨狠下心不去看應崇優此時的面容,將桌上的瓷碗在地上摔碎,撿起較大的一塊碎片,遞了過去。

  “別怕,只是輕輕一下,不會很疼的。”殷真明知應崇優的知覺已經開始麻痹,卻還是柔聲安撫著,輕輕執起他手腕,從楊晨手中接過碎瓷片,剛一揚起,又停了下來。

  “師叔?”楊晨不知何意,叫了一聲。

  “不行,割腕的話太娘娘腔了,還是割喉慘烈一點。”

  “割喉?”楊晨剛驚呼了一聲,殷真的手已揮了下去,在應崇優的頸間劃出細細的一道血痕,然後隨手將沾血的瓷片丟掉,從懷中摸出一隻皮囊和一個小盒子來,先將皮囊塞拔掉,從裡面汩汩地倒出一大袋鮮血來,浸透了應崇優頸下的枕頭和床褥,再擰開盒蓋,從中挖出一團紅色藥膏,順著他頸間那道血痕塗抹了一遍,未及片刻,原來細淺的傷口便紅腫起來,給人的視覺效果變得又深又粗,極是駭人。

  “雖然傷情是假的,但傷口卻是真的,而且到時候人已經又冷又硬了,那些太醫也不可能看出異樣來。”殷真對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將皮囊藥盒收好,輕輕撫了撫應崇優的額頭,“好孩子,睡吧,別擔心你父親,我會及時跟他談,不讓他傷心的。”

  應崇優緊緊閉著眼睛,只覺得麻痹感正快速地從腳底向上蔓延,最後連臉部也麻木到沒有知覺的地步,只有意識還維持著時明時暗的清醒。一想起陽洙明天得報時的情形,他就不由地心痛如絞,整個腦子裡什麼都不能再想,只充斥著一個念頭:“不能睡,絕對不能睡!”

  然而意志最終也抵不過強烈的藥效。片刻後,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無論是躺著的、坐著的還是站著的,都沒有人再發出聲響。又過了約半盅茶時間,楊晨按了按應崇優的脈門,向殷真點了點頭。

  “走吧。”殷真站起身,憐惜地看了一眼床上,“雖然明知是假的,但看他這樣冷冰冰地躺在床上,心裡還真難過。不知那個皇上會有何感受呢?”

  楊晨突然打了個寒顫,有些不敢回答這個問題,垂首不語。

  殷真也不再多說,兩人悄無聲息地退出房外,穿過荒涼的糙徑,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幽幽鳳台閣的小樓,只餘下滿室月光,一床寂然。

  第二十三章

  一夜過去,雞唱天明。

  被罰閉門思過十天的應霖罰期今日已滿,早朝後他並未回府,而是匆匆入宮遞牌,請求面見皇帝。鄭嶙與他多年同袍之情,放心不下,便陪同他一起在宮外等候。

  半晌後,一個太監出來,躬身道:“兩位大將軍先請回,陛下去太后殿請安了,不能召見。”

  應霖忙道:“請再代我回奏一次,就說我並無他意,只是多時未見堂弟應崇優,想去鳳台閣探視一下,請皇上恩准。”

  小太監身份低微,不敢回絕,轉身又進去了,耽擱了約一刻鐘才再次出來,一邊走一邊撓著頭皮。

  “小公公,皇上不准嗎?”應霖急急地問。

  “皇上沒說准,也沒說不準,只是說……知道了……”

  “那就當他准了。”應霖兄弟情深,只擔心堂弟被囚後會不會受什麼委屈,也顧不得許多,立即向鳳台閣奔去,鄭嶙也有些掛念,便隨後跟上。

  到了鳳台閣後樓院門外,只有兩三個小太監立著,並無看守,這些人見來的是兩位大將軍,全都跪伏於地。“應少保就在這裡?”

  “是。應大人早上未曾召喚奴才們,好像還沒起身,要奴才們先去通報嗎?”

  “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通報的?”應霖擺了擺手,正要進去,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他,回頭一看,卻是內廷尉監理長官顧長青。

  顧長青自得了這個苦差事後,寢食難安,雖然明知應崇優是不會逃離的,但每天都要來這裡巡視一次,遠遠望見應霖與鄭嶙,知道他們是來探視被囚者的,忙出聲叫住。

  “顧大人。”應霖拱手為禮。

  “見過兩位將軍,”顧長青哈了哈腰,“不是下官有意為難,兩位來鳳台閣,皇上他……”

  “皇上恩准了。”

  “哦,那就好。”顧長青拭了拭額上細細一層冷汗,當先引路,“如此兩位大人請隨下官來。”

  一行人進了院子,應霖走在最前面,一推,木門應手而開,進去一看,床幃低垂,嚴嚴地遮著。

  “居然真的還在睡?虧他也真靜得下這心。”應霖搖搖頭,剛上前一步,突然被鄭嶙拉住手臂,不解地回頭看他,發現這位焰翎大將軍正看著地面,臉色發白,忙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地瓷碗碎片,中間還沾著些血跡,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立即飛奔到床前,一把掀開床幃,只一眼,身子便癱軟了下來。

  鄭嶙搶步趕上,一手托住應霖的後腰,也向床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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