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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海不太明白,但見到堂少爺神情嚴肅,頓時不敢多說,急忙奔向後門封口去了。

  應霖這才匆匆回身也進入廂房。傷者此時已被放到床上,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羽眉星眸,膚色瑩潤,生得十分俊美可愛,只是臉龐因為劇痛而扭曲著,消減了不少魅力,一雙手緊緊抓著應崇優的衣襟,小小聲地不停叫著:“三師兄,好痛,好痛!”

  “再忍耐一下,”應崇優心疼地將少年抱在懷裡,安慰道,“三師兄的手又不重,傷口這麼多,而且不淺,必須要認真上藥包紮才行。”

  “別撒嬌了,馬上就好。”楊晨手上一面忙活著,一面瞪了少年一眼,“我還以為像你這種沒腦子的人不知道疼呢!”

  “三師兄,寶寶呢?”少年呲牙咧嘴地問道。

  “啊,居然忘了,還在車上。”楊晨轉回頭對應霖道,“車裡還有個睡著的嬰兒,麻煩應將軍去抱一下。”

  “為什麼要我去抱?”

  “嬰兒是怎麼回事?”

  “你居然把寶寶忘在車上了?”

  應霖、應崇優、少年三個人一起叫起來,楊晨頓時覺得頭大如斗。

  “請先抱進來,我會把這個小混蛋闖的禍說清楚的!”

  應霖哼了一聲,但還是依言出屋,在黑油馬車裡找到個熟睡的幼嬰抱了進來。此時楊晨也已處理好少年的全部傷口,正用白巾包裹。

  “官兵會追到這裡嗎?”少年滿臉擔憂之色。

  “這裡是太傅府,不奉旨沒人敢擅闖,可以讓你喘口氣。”楊晨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官兵在追捕你?”應崇優吃驚地一把抓住少年的肩頭,“小七!你到底闖什麼禍了?”

  “我哪有?”小七委屈地叫了起來,“寶寶是我接生的嘛,我當然要護著他!那些官兵太狠了,一個小寶寶也要趕盡殺絕……”

  應崇優瞪了他半晌,放棄地轉向楊晨,“還是你來說吧,什麼寶寶?到底怎麼回事?”

  楊晨在水盆內洗了洗手,神情有些沉重,“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問清楚的。這小子下山遊歷,在錦海寺外遇到一個孕婦燒香出來失足摔倒,他就抱著那個婦人去求醫,結果剛走到半路,婦人便腹痛難忍,在竹林里生下一個男嬰,這小子傻乎乎在一旁幫了點兒忙,就覺得是自己接生的了,高興得很。喏,就是應霖懷裡抱著的這個嬰兒……”

  “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要被追捕?”應霖看看懷中的嬰兒,奇怪地插問了一句。

  “誰料這個孕婦並不簡單,她曾是京城萬花樓的頭牌姑娘,姓上官,被一個貴家公子包養了近兩年。她的情夫本來答應只要生男孩就娶她進門為妾的,結果世事無常,家中遭了巨變,連看一眼這孩子的機會都沒有了。”

  “是不是死了?怎麼死的?”

  “滿門抄斬。”楊晨冷冷的吐出這四個字,神情陰沉。

  應崇優驚跳了一下:“孟……”

  “沒錯,那個倒霉的情夫就是孟釋青的小兒子,仗著父威橫行了半世,被處刑也不冤。這個嬰兒因是遺腹子,又未入家譜,所以一時被疏漏。不過上官姑娘被包養一事滿京城皆知,又生的是個男嬰,萬花樓不敢隱瞞,向京兆尹董參稟報了此事,按陛下滿門抄斬的旨意,這個男嬰也應在被誅之列,所以內政廳便下令捉拿。偏偏這小子剛好買了禮物去看望他親手接生的孩子,恰巧撞上了巡捕營的行動。雙方一言不和,就動起手來。你們知道巡捕營的高手可不少,他一個毛頭小子,懷裡還抱著個孩子,怎麼勝得過人家?被打得滿身都是傷,苦苦支撐著。幸好我路過看見,急忙去喝止住,問了董參才知道是這麼回事。京兆尹奉旨捉拿孟氏男孫,我也不能當面阻攔,只好裝著先走,在僻靜處換了衣服,弄了輛馬車,蒙面把小七先救了出來,沒有地方去,就躲到你這裡來了。”

  “孟釋青的孫子?”應霖兩眼睜得像銅鈴一般,“你,楊晨,會不顧名利仕途去救孟釋青的孫子?”

  “誰想救他孫子了?”楊晨斜過來一眼,“我是要救小七!雖然這小子又傻又魯莽,好歹也是我師父的孩子,你當我們浮山同門是什麼?”

  “三師兄,六師兄,你們不都是在朝廷里當大官嗎?救救這個寶寶吧,他還沒滿月呢,有什麼大罪一定要殺啊?”小七揪著應崇優的袖子,用力搖了搖。

  在場的三個朝廷重臣相互交換了幾下眼神,表情都有些凝重。

  嬰兒無罪,這是毋庸置疑的。可自古以來歷朝歷代對於謀逆之臣的處治,都是九族俱滅,不留一條根苗。也就是說,從國法條例而言,任何維護這個嬰兒的做法,都可被視為藏匿逆犯,幾無申辯的餘地。

  更何況孟釋青當政這二十年,為鞏固權勢殘害過不少皇族宗室和朝廷大臣,這些受害者的親友有不少正在京中供職,他們若知此事,也是絕不會允許孟氏還有任何一條血脈留存於世的。

  為了一個嬰兒,違忤聖旨,觸犯國律,成為眾矢之的,怎麼看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小七,你聽我說,”楊晨嘆息一聲,拍了拍小師弟的肩,“這個嬰兒,我們有再大的本事也未必保得住。”

  “為什麼?”

  “因為他是孟釋青的孫子!”

  “哪又怎麼樣?他根本見都沒見過他爺爺!”

  “見沒見過他都是孟釋青的孫子!你知道什麼叫誅滅九族嗎?高、曾、祖、父、己、子、孫、曾孫、玄孫,是為九族,無論年長年幼,如無皇上特赦,沒有一個人能夠逃脫的。”

  “那你們幫寶寶求情,求皇上特赦他啊!”小七天真地道。

  “別傻了!”應霖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皇上有多恨孟釋青你知道嗎?孟釋青當年殺人,可不在乎什麼老人嬰兒。聽說他以謀逆罪殺鄭王爺時,曾經親自闖入內宮,將太后收養的鄭王小郡主活活摜死在陛下眼前,當時陛下只有十四歲,眼睜睜瞧著一起長大的堂妹被殺,他是什麼心情?你現在要我們去求他特赦孟釋青的親孫子,總得有個理由吧?”

  小七白著臉,著急地咬著自己的一綹頭髮,仍是堅持道:“可是……可是寶寶是沒有罪的啊……”

  “你怎麼還不懂,身上流著孟氏的血,那就是他的罪!”應霖無奈地攤了攤手,“現在不僅僅是這個嬰兒的問題了,你為了護他對抗官兵,楊晨為了救你也出手傷人,怎麼替你們兩人脫這個附逆之罪也很麻煩呢!”

  “三師兄,你出手救小七時,有沒有人可能認得出你的真實身份?”一直在旁邊沉思不語的應崇優這時才出聲詢問。

  “我只是匆匆換衣蒙面,來不及做其他的矯飾,也許會有人懷疑吧。不過我也算是靖國的功臣,沒有真憑實據,想來不會有人貿貿然針對我的。”

  “嗯。”應崇優點點頭,“那你快回府去,小七和這孩子就留在這裡我照應。”

  “可是你也……”

  “雖然父親已告老回鄉,不在京城,但這裡畢竟仍是太傅府,沒有真憑實據,更不會有人敢對這裡下手。他們先藏幾天,讓我仔細想個妥當的辦法。你回府之後,什麼都不要跟嫂子說,免得她擔心。”

  楊晨目光一震,神色頓時有些不自然起來:“你……你已經知道我……我……”

  “你六年前成親時,師叔就已經特意告訴過我了。”

  “呃……她是……”楊晨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一點,“是我父親作主訂的親事,我們一向聚少離多,這次也是老家派人送她進京的……”

  應崇優淡淡一笑,目光坦然:“師嫂進京,我本該立即過府拜見的,只是這一向事情太多,就耽擱了,你回去替我說聲抱歉吧。外面一定還在搜查,你行動要小心些。”

  楊晨看著他素白安詳的容顏,心頭突然一痛,仿佛有千言萬語湧上胸口,卻又是囁嚅難言。

  “好啦,反正這兩個大麻煩已經被你甩在這兒了,你也就別再磨蹭了!”應霖不高興地推搡了楊晨一下,“快走吧,被抓住了可不許攀咬小優啊!”

  “霖哥!”應崇優責怪地瞪了瞪堂兄,起身送楊晨出門,指引他從角門悄悄離去,又喚來應海,將府中下人一概囑咐好,上下安排妥當後回屋一看,一大一小兩個麻煩縮在一起,已是呼呼大睡,一副全然不覺外間風雨的樣子。

  “小優,你可想好了,這不是你一時心軟救個小貓小狗的事,這可是‘附逆’啊!”應霖雖然一直從旁匡助,可內心深處卻不太贊成應崇優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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