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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臾之間,沒有刀光血影,首犯已然被制,十萬叛軍解甲低頭。在雷動的萬歲聲中,陽洙飄然縱身而下,唇邊含著至尊無上的清冷笑容。

  可一直凝目看著他的應崇優,卻在此時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你冷嗎?”楊晨在耳邊關切地問道。

  “不……不冷……”應崇優低低應了一聲。

  陽洙已緩步走到被按翻在地的魏聿平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

  “原來……原來平城軍中,早已有你安插下來的人……”魏聿平咳了兩聲,容色悽厲,“難怪我會輸……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十萬平城男兒,自然全都是朕的人,你才知道嗎?”

  “可是……你明明可以……早就處置我的,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

  “朕的心思,你不配知道。”陽洙冷冷一笑,將足邊的一柄利劍踢到了魏聿平面前,“不過你既然身為王爵世子,朕給你全屍。”

  應崇優微微吸了一口冷氣,正要上前,卻被楊晨緊緊拉住。

  魏聿平髮絲零亂,環視了一眼四周,眸中湧上滾燙的淚水。劍柄就在他蒼白的手邊,閃著冷硬的光澤。

  “一人做事一人當,反叛的人是我,不關家父舍妹的事……”

  “不必多說,怎麼處置你的家人,那是朕的事。”陽洙語聲如冰。

  魏聿平心知苟活無望,咬牙閉眼,當奔流的淚水跌落在地面時,頸血已飛濺而出。

  “兵士無罪,但你們為將者,卻盲從附逆,其罪不小。”陽洙的目光只在魏聿平的屍身上瞟了一眼,就緩緩落到其他伏在地上汗落如雨的大將們身上,“不過朕既然已經當眾恩赦過了,便不會食言。你們通通降級三等,仍各安本職。日後再出現有違臣守之事,再重罰不饒!”

  附逆之罪,若遇上殘暴之君,是一定會滅九族的,因此雖然皇帝已出言赦免,眾將還是戰戰兢兢,惶恐不安,連謝恩之聲,都抖得不成樣子。

  陽洙卻不理會,揚聲問道:“魏王何在?”

  “回稟陛下,”方才出劍制服魏聿平的一個將軍上前道,“在後帳中,末將命人看守著。”

  “放肆,老王爺是什麼身份,你竟敢如此無禮,還不快請來!”

  “是!”

  “魏聿平的屍體先抬到後面。”

  “是!”

  未幾,魏王被人攙扶著,白髮零亂,神情委頓地走上前來,顫顫地向陽洙行著叩拜之禮。

  “平身吧。”陽洙看向這個老人,面上也露出不忍之色,上前攙住了他的手,怨道:“魏王,朕是你一手扶持的,雖然君臣間常有分岐,但這份恩德朕一直是記著的。你有什麼話為什麼不肯明跟朕說,非要壓在心中呢?”

  被皇帝溫言一問,魏王霎時淚如走珠。但他畢竟是多年老臣,雖然心慘神傷,但氣度猶存,拭了淚嘆息道:“事已至此,老臣無話可說。老臣雖無謀逆之心,但行止有虧,教子無方。陛下不必掛念舊情,依律治罪就是了。”

  “魏聿平已然伏法,你可知道?”

  “老臣知道……”

  “魏聿平糾集叛軍,意圖弒君,依律該當何罪?”

  “依律凌遲……誅滅九族……”魏王面色如雪,幾乎站立不穩,只是神情依然寧靜。

  “那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聖上恩德,賜他自盡……”

  陽洙低下頭,來回踱了幾步,又問道:“朕命他自盡,老王爺可明白朕的用意?”

  “老臣感恩……”魏王終於撐不住,雙手掩面,語聲悲切,“逆子帶累全族,罪不容赦,陛下仁厚,只望留我次子性命,以繼魏氏香菸……”

  “老王爺,”陽洙伸手扶住他,長嘆一聲,“議親,你是國丈之身,議貴,你是一品王爵,議功,你是中興的老臣,朕何忍讓你身受喪子之痛?只是群臣有目共睹,朕也不能就這樣算了,所以魏聿平一定要死。至於你的親族就不誅連了。老王爺的王爵要交還,降為君侯,朕派人護送你回平城封地,安養天年,俸祿儀仗,仍按王爵禮。你的次子就留在膝下盡孝,只是不能襲爵。魏妃已是朕的人,此事不會幹連到她,你就放心吧。”

  雖然猜到陽洙會予以特赦,卻沒料到竟會恩寬到這個地步,魏侯顫顫地拱著手,只是流著老淚語不成聲地謝恩,別的話半句也說不出來。

  陽洙見他年老難支,又安慰兩句,派人小心攙去歇息。一旁的平城諸將見連主犯的親族都一概赦免了,這才相信皇帝是真心恕罪,並無秋後算帳之意,不由齊齊鬆一口氣,連連叩頭謝恩,各自去整肅自己的部下,拼了命地要顯示自己忠心能幹,生怕再出半點差池。

  一場血腥內鬥被消於無形,陽洙對自己的手法很是滿意,不由有些自得地回頭去看應崇優,誰知目光逡巡了幾圈兒,也沒找到夫子的身影。

  “應少府去哪裡了?”

  “回陛下,剛才魏王爺被扶走後,應大人就跟著一起過去了。”

  陽洙嗯了一聲,胸中略有不快,但也知道應崇優就是那種喜歡雪中送炭的人,便沒再多說什麼,自己先回帥帳休息了。

  不過儘管皇帝沒有明說,但隨侍在御前的都是些伶俐機敏之人,早有人飛快地奔到魏王帳中,跟正在勸慰老人的應崇優說陛下在找他。

  “應大人快去吧,”魏王趕緊道,“老夫見的事情多了,能撐過去,沒事的。”

  應崇優也沒奈何,向那侍衛答應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去,我隨後就到。”又轉向魏王勸道:“老王爺能夠不再理凡俗中事,安養天年,未嘗不是一件幸事。世子雖亡,好在膝前還有佳兒,您就節哀順變吧。”

  魏王含淚苦笑道:“所謂自作孽,不可活,老夫心裡明白。只是可憐小女,受了娘家連累。日後在帝都御前,還望大人多多照顧。”

  “老王爺不必掛懷。家父與您多年交好,晚輩豈有不盡心之理?何況娘娘貴為一品妃,又已生下皇子,後宮中不會吃虧的……”

  “小優,別讓皇上久等。”陪同前來的楊晨知道陽洙的脾氣,見應崇優還要再勸,不由催促了一句。

  “是啊是啊,陛下有召,應大人還是快去吧。”魏王打點精神,起身相送,應崇優遜謝兩句,跟楊晨一起走出帳外,還沒走出幾步遠,突然看見此次隨駕前來的從二品副將費天恩,手裡捧著個紅布蓋著的小托蓋,正從遠處匆匆走了過來。交會之時,他躬身向應楊二人見了個禮,並不多言,逕自快步進了魏王的帳中。

  整個軍營現在已恢復了平靜與整肅,只是將官們出于謹慎起見,還紛紛帶著親兵到處巡視,見到皇帝駕前兩個大紅人兒一起走來,無一不過來打招呼。

  這樣左右不停還禮地走了一路,直到臨近帥帳,周圍才略見清靜。楊晨轉頭看看應崇優肅然的表情,嘆口氣停下腳步。

  “小優,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應崇優看了他一眼: “不管我問什麼,你都會回答嗎?”

  “雖然我並不希望你問,但只要你開口,我就一定會回答。”

  “好。”應崇優側過身子,直視著楊晨的眼睛,“我問你,在其他人的身邊,皇上是不是也安插了心腹眼線?”

  “其他人,指的是誰?”

  “比如鄭嶙那裡,青益軍的威大將軍,濟州軍的栗大將軍,還有幾大府侯身邊……都有他的人嗎?”

  “你這個問法很奇怪,”楊晨勾了勾唇角,“這整個天下根本全都是皇上的人啊。”

  “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奉有密旨,身負監視之責的人。”應崇優冷冷地掃過來一眼,“你在這方面也算是陛下的一大智囊,應該很清楚吧?!”

  楊晨猶豫了一會兒,方緩緩道:“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多……鄭嶙和濟州侯那裡都沒有,陛下知道什麼是用人不疑,也就平城軍這邊稍微多一點……”

  “魏聿平臨死前問的那個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陛下既然知道平城軍中少壯派有此一動,為什麼不早些處置?”

  “這個嘛……以你的聰明,應該能推惻出來的……”

  “可我不想推測,也不想猜疑,我只想聽你明明白白地說出來。”應崇優目光如水,穩穩地盯著楊晨的眼睛,“你不會騙我說你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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