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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時謙終究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元槿暗暗鬆了口氣,側首望向藺君泓。
藺君泓雖然還緊繃著一張臉,但眉梢眼角已經不似之前那麼冷冽了,分明也是釋然了的樣子。
很顯然,他最介意的,始終是藺時謙的態度。
只要藺時謙的態度有所和緩,他就也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
元槿吩咐了太醫令幾句,又低聲叮囑藺時謙好好休息,這便和藺君泓一同離去。
剛行了沒幾步,藺君泓忽地轉身。
他將屋裡的太醫們和伺候的人盡數遣了出去,這便對藺時謙說道:“昨夜裡,王妃她們都來過。”
藺時謙的聲音顯得平靜而又沒有波瀾,“嗯,然後呢?”
“然後就都走了。”藺君泓淡淡說道。
藺時謙忽地沉默下來。連病中的喘息聲,都弱了下來。
藺君泓沉聲道:“你看看你。忙碌了幾十年,落了個什麼好去?旁的我不敢說,但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的,槿兒必然會寸步不離的守著我,誰也拉不走她。你呢?你又得了什麼?”
元槿一聽,登時有些惱了。
這傢伙說的是什麼話?
非得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些來不成?
她趕忙去拉藺君泓,想要勸一勸他。
藺君泓抬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神色柔和,顯然是讓她不要擔憂。
元槿想著他許是另有打算,就只能將勸阻的話語留在了口中,未曾言說。
許久後,藺時謙說道:“得了的好處,自己心裡明白就可以。旁的無需多說。”
“能夠有好處自然是好。怕只怕剛開始就是個錯誤的決定。”藺君泓說道:“有時候意外不見得是意外。王爺若是不知,往後好了你自己遣了人細細去查一查。”
元槿聽了這話,覺得有些蹊蹺。
意外?
莫不是再說徐太后和定北王的事情?
不對。看藺君泓的神態和語氣,好像不是在說這個。
那是什麼?
元槿還未想通,藺時謙卻好似明白了什麼,用手強撐著坐了起來,眼睛無神而又茫然的四顧轉著,顯然是在尋覓他們這邊。不過因為看不見,所以不確定他們的位置罷了。
藺君泓喟嘆道:“我該說的已經說了。王爺自己小心便是。”
語畢,藺君泓這才拉著元槿走了出來。
元槿對著太醫令和服侍的宮人們點了點頭。他們這便急急的回了屋子,繼續照顧藺時謙去了。
藺君泓知道元槿一夜沒睡肯定累了,就親自送了她回寢殿去。又吩咐了人去準備沐浴用的物品,讓她好好洗洗舒展下身體再睡。
他則等下還要去繼續處理政事。
因為藺時謙的忽然病倒,今日的早朝已經免了。等下他要批閱奏摺,而後再召見幾名大臣。
如今不過是借著這會兒的功夫,稍作休息罷了。
趁著宮人們準備物品的時候,元槿拉了藺君泓在一旁的榻上坐著。
她拿出了靠枕讓藺君泓稍稍躺著休息下。
藺君泓卻是不肯。
他早被這連番的事情攪得沒了睡意,就拉著元槿讓她陪他說說話。
元槿就側坐在榻邊,問起了先前的疑惑。
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藺君泓要和藺時謙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
“你和我都只能不時的過來看望王爺而已,無法時時刻刻守著他。”藺君泓道:“那沈氏不是個好相與的性子。如今不和王爺說清楚了,少不得那沈氏過後要說些什麼。與其她後面顛倒是非亂說一通,倒不如先將事情和他講明白了。也免得他一時心軟,又要錯認那人是好人,再使得他自己遭了罪。”
元槿聽聞,有些疑惑。
如果只是先前那些事情,沈氏不像是會去針對藺時謙的。想必還有些旁的。
她就問道:“你是不是還知道些別的事情?”
藺君泓將她的手放在掌中把玩著,沉默了很久,方才說道:“原本要嫁給他的,並非是這個小沈氏,而是她的姐姐。後來不知怎麼的,陰差陽錯成了她嫁過去。前些日子我差了人打探到,當年將要給大沈氏和王爺定親的時候,大沈氏出了意外受傷,怕是一輩子都無法有孕了。沈家這才做主,將定親的人換成了小沈氏。”
他慢慢抬起頭來,望向元槿,凝視著她的雙眼,輕輕說道:“你說,這麼個惡毒的人,我怎放心讓她留在他的身邊?”
元槿初初還沒反應過來,待到藺君泓說起“惡毒”二字,她才驟然發覺。
靈犀身為藺時謙的侍妾,幾次懷孕都被沈氏給落了胎。從此再也不能有孕。
而大沈氏、沈氏的姐姐,也是因為身子受損再也不能有孕,從而未能嫁給藺時謙。
這兩人的經歷,有著一種十分相似的感覺。
莫不是……
元槿暗驚,忙道:“莫不是她姐姐也……”
藺君泓微微頷首。
元槿心裡一涼。
她一直不太喜歡那位定北王妃。卻不料那人竟然心思惡毒到了這個地步。
竟然對著自己的親生姐姐也狠下毒手。
藺君泓低聲道:“王爺是個極其重情義的。即便知道沈氏的所作所為,也不見得能狠得下心。以往就也罷了。如今既是知道……既是知道王爺當年的一些事情,她少不得還要有其他的動作。”
元槿明白了藺君泓的顧慮。
沈氏如果知道當年的事情並非是靈犀所為,而是徐太后,再得知徐太后又有一子……
以她的能力,自然是不能將藺君泓和徐太后怎麼樣。
但她若想針對藺時謙,那就太簡單了。
偏偏藺時謙因著當年之事,對她心有愧疚。旁人勸阻,他也不見得會聽。
所以只能讓他自己認清一些事情了。
旁的不說,最起碼,讓他對沈氏有所提防也是好的。
元槿回想著這些天來看到沈氏的一舉一動,低喃道:“我願想著她是對王爺專一情深,太過偏執,所以容不得旁人也在王爺身邊。”
原來,竟不是如此麼?
“情深?”藺君泓執著元槿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了下,“你當情深的人那麼好找的?”
語畢,他微微側身,枕在了元槿腿上,望著窗外的天上的雲,輕哼道:“她不過是喜歡‘定北王妃’這個名頭罷了。”
因為喜歡這個身份,所以要搶了來。
因為要守住這個身份,所以,不准旁人來近王爺的身。
無論誰有一點點的苗頭有可能壓過她去,她都要下狠手將對方扼制住。
元槿聽了藺君泓的話後,緊張萬分,不由說道:“那王爺現在怎麼辦?”
“我遣了人在他身邊守著了。大事沒有。不過,他自己想不通,一切都是無用。特別他現在目不能視,更是處於被動。”
藺君泓說著,低低嘆道:“有時候,太重情意,也不見得是好事。”
元槿沉吟片刻,說道:“不如這樣。我尋個藉口,讓沈氏住到宮外去?”
“防的了一時半刻,哪能防得住一輩子?王爺和她已經有了隔閡,她現在對王爺也積怨已深。”若不是如此的話,她也不會昨夜裡連樣子都不做一做,不守在藺時謙的院子裡了。
藺君泓見元槿想不透,便道:“她現在不發作出來,憋在心裡,總有一天會發作。與其等到王爺出宮和她匯合的時候再出岔子,倒不如現在即刻讓她發泄出來。”
他緊了緊和她交握的手,“如今在宮裡,她若是有甚動作,我們還能幫忙看著點。如果不在我們眼前,她行起事來,恐怕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元槿思量了下,藺君泓這話說得倒也有理。
沈氏經過了這些天,已經積了很多的怨氣。說不得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便將此事暫且擱下,轉而和藺君泓說道:“你先休息會兒。等下好了我叫你。”
藺君泓勾了勾唇角,也不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便合上了雙眼。
待到宮人們準備好,不待元槿開口,藺君泓已經自行睜開了眼。
他在元槿唇上落了一個輕吻,就急急的轉身離開,往御書房那邊去了。
元槿洗漱沐浴過後,身子有些倦懶。
不過,她還牢記著一件事情,所以未曾即刻歇下。而是換了一身衣裳,往外行去。
到了屋外,元槿讓秋實將多多給牽了過來。
多多這個時候正在午睡,神色懨懨的跟在秋實身後,一步步的挪著,很有些倦怠。
不過,在看到元槿的那一剎開始,它就忽地精神了過來,雙眼亮晶晶的,腳步邁出的頻率也比先前要快了許多。
元槿看到它這麼高興,不由得神色柔和起來。
她微微躬下身子,拍了拍手,朝它張開雙臂。
多多就撒歡開來,將拉著它的繩子掙得緊緊的,歡快的朝著元槿奔來。
秋實拉著繩子,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頭,不住說道:“哎呀,它發竟然還能跑那麼快嗎?”
說著話的功夫,多多已經跑到了元槿的跟前。
它低低的嗷嗚了一聲,一下子撲到了元槿的懷裡,用臉頰不住的蹭著元槿的臉頰。
元槿笑得開懷。
和它玩鬧了會兒,元槿就拍了拍它的脊背,示意它要鎮定。
多多很是乖巧。
元槿一示意,它就明白過來了。而後也不鬧,乖順的坐在了一旁,任由元槿拿過了牽著它的繩子,和它一步步朝前行去。
元槿閉上了雙眼。
看到她這樣,多多顯然知道他們的訓練已經開始了。就如以往一般,引導著元槿一步步前行。凡是遇到了阻礙或者是有危險的東西,它都會提醒元槿。有台階、有坑、有轉彎,都會做出不同的示意。
元槿和它默默的往前走著,心裡既安慰,又有些疑慮。
說實話,元槿也沒料到,自己訓練多多做一名導盲犬,竟然有一天真的會派上用場。
因為沒有預料到,所以,之前她做的還有些不夠。
比如說,多多如今只在她閉眼的時候會聽從這一系列的命令。但是到了旁人的手裡,就不會依令行事了。
這可有些棘手。
如今藺時謙雖然病倒在床上,但是太醫們已經說了,他的身子已經沒了大礙。歇息一段時間,就也能夠下地行走了。
到了那個時候,多多就要上場“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