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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時謙洒然一笑,也不多言,當即朝著元槿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與她一同往皇上的寢宮行去。
元槿知曉騰騰留在藺君泓那裡跟著他一同去徐太妃處的話,怕是多有不便。因此她將騰騰抱在了懷裡,跟著藺時謙一路往前行。
藺時謙不時的回頭看她一眼,而後又四顧望了望。半晌後,終是問道:“你那貓兒呢?怎的還不回來?”
元槿苦笑了下,說道:“怕是在外頭迷路了吧。等會兒若是還沒回來的話,王爺和我再去尋一尋它。”
藺時謙點了點頭,這便不再多言。
元槿緊隨在藺時謙的身後。
藺時謙步入皇帝寢殿的時候,所有的宮人都自動退了出去。
只因定北王藺時謙每日來尋皇上的時候,都是要談論朝中大事。他們所有人都沒有資格留下來聽。
藺時謙未曾讓元槿也跟著出去。
他看了看外間,指了門口不遠處的一張椅子,示意她坐在那裡。
元槿本打算一起到外面等著。不過看到他這般示意後,思量再三,她打算依著他的主意留在寢殿外間。
說起來,女孩兒嘛,終究還是愛漂亮的。
烈日之下,那些宮人俱都退在了寢殿外的院子裡。
而她不想跟著那些人一起經受太陽的烤炙,生怕曬得太黑了不好恢復。畢竟這個時候沒有好的防曬措施,而且曬了之後,也沒有什麼好的彌補辦法,只能提前預防著,才能讓自己少遭一些罪了。
左右這也是藺時謙的主意,她索性順了他的意思選擇留在外間。
藺時謙看到了她的選擇,微微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只給她了個安撫的眼神讓她稍等片刻,他便進了屋子裡,並輕掩上了房門。
元槿發現那屋門掩的並不算太嚴。最起碼,離得最近的她,還是能透過門fèng看到裡面的一些情形的。
比如那角落裡放置的藥壺。
再比如,藥壺旁邊的七八個藥碗。
即便心裡再好奇,元槿也硬生生的收回了視線,坐正了身子,垂眸望向懷裡的騰騰,半點也不挪開視線。
初時屋裡的聲音都是低聲細語,元槿聽不不甚清,也沒打算去聽。就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
可是不多說,裡面的聲音開始大了一些。爭辯聲里隱隱摻雜著爭執聲,越來越高。
只不過這個“高”,是相對於之前的低語而言。在這邊聽起來,還是比平常人的正常說話聲要小上一些。
這樣的聲量下,即便元槿不刻意去聽,話語聲也是自己鑽進了她的耳中。
“皇叔,你千、千萬要幫、幫我這、這個忙。”
皇帝藺君淙的聲音斷斷續續,聽著還有點含糊不清。只是,並非被人打斷的那種斷續,而是說話時候無法喘息、上氣不接下氣的那種感覺。
元槿的視線微微挪移了下,暗暗驚疑。
皇上的身子居然差成了這樣麼……
好似連說話都困難了許多,那其他的事情,想必做起來更為困難了。
也難怪急召定北王回京監國了。
元槿心下微沉,忙穩住心神,再不敢挪開半分視線。
定北王藺時謙說了什麼,她沒有刻意去聽,因此那些細微的聲音並未進入她的腦海。
不過,沒有多久,藺君淙的聲音復又激動起來。
剛開始他支支吾吾說了些事情,都是和朝中相關之事。
元槿額上冒著細微的汗,硬是把那些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不想聽也不可能。在她這個位置上,門又是微微開著,她除非塞住耳朵才會聽不見。那樣反倒是更要引起殿外宮人的注意了。
就在她心情十分複雜的將那些話聽進去後,藺君淙話鋒一轉,忽然帶了點哽咽出來。
“皇叔,我知、知道父皇對、對不住你。他駕、駕崩前,說、說對不起你。”
藺時謙顯然被這個話題給觸動了,竟然聲音也高了些許,“當年的事情,不必再提了。”
“可、可是,這本來也是你的,我、我……”
“我說了不要再提了!”藺時謙的聲音忽地拔高,而後落了回去,“我既是走了,就是不怪他。如今他已經不在,你無需替他多言。”
兩人再說了什麼,元槿已經聽不到了。
此刻的她,耳中嗡嗡作響,驚愕不已,半天回不過神來。
說實話,她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一番話。
藺時謙和藺君淙的話雖然說得含蓄,但是,以她對藺家人的了解,還是從中琢磨出了一點味道。
心下惶然。
元槿環顧四周,她發現殿外的宮人們都沒有反應。稍微一想,這便明白過來。
或許,只有她這個位置能夠聽到一些話。
而且,若不是之前藺時謙關門關的不是太嚴,想必連她都不一定能夠聽得到。
元槿頓時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細想當年的先皇和定北王,細想皇上和藺君泓,再思及後來的太子和三皇子……
她只覺得這些仿若一個笑話一般。
事實竟是這樣。真相居然是這樣?
元槿心中驚疑不定。心慌了半晌後,冷靜下來,卻是面上維持著坦然自若的神色,開始溫柔的安撫住騰騰。
她生怕被人發現了不對勁來。也怕騰騰發現了她的心情變化繼而叫出聲。
驚到了外頭的人或者是驚到了裡頭的人,對她都完全沒有好處。
元槿一直輕柔的撫著騰騰的脊背,讓它不要開口。
騰騰倒也乖巧,一直在她懷裡蹭啊蹭的,半個聲音也不發出。
藺時謙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元槿那平靜如水的模樣。
他朝她微微頷首,示意一同離去。而後大跨著步子當先行出殿外。
元槿定了定神,抱好騰騰,緊隨其後。
走出沒多久,藺時謙就環顧四周,低聲問道:“你聽到了吧?”
元槿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最終只能說道:“我不知王爺在說什麼。”
藺時謙輕嗤一聲,負手說道:“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聽了便聽了,無甚大礙。”說著,他忽地眼神微暗,朝著某處揚了揚下巴,“那不是逃走的那隻貓兒嗎。”
他口中的“逃走的貓兒”,便是鬧鬧。
之前他看到了鬧鬧騰騰還有湯圓一起玩耍,將後面兩隻捉了來,鬧鬧卻是沒能捉住。
元槿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見到果然是鬧鬧,歡喜不已,趕忙躬下身子,伸手出去,讓鬧鬧跳到了她的懷裡。
鬧鬧身上空無一空。
它哼哼唧唧的朝元槿懷裡拱,說著喵喵喵的話語。
元槿知道,它這是沒能尋到東西。
於是她安撫的輕拍著它的脊背,又讓騰騰和鬧鬧趴在了一起,讓騰騰一起來安慰失落的鬧鬧。
藺時謙看了看鬧鬧,又看了看騰騰,最終將視線落在了元槿的身上。
他沉吟半晌後,忽地問道:“你這貓兒,可是能尋物?”
元槿心裡突地一跳,那種心虛的感覺又泛了上來。
她兀自強裝著鎮定,平靜的笑道:“不知道皇叔是何意思?如果是說線團或是絨球之類的東西,貓兒是能尋得到的。旁的怕是不行。”
藺時謙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地笑了。
他朝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和元槿一起並行著向前。
不多時,元槿便發現,他們兩人正走在一個十分空曠的路上。周圍幾丈內若是有人接近,都能看個清楚分明。
藺時謙這時沉沉的開了口。
“我剛才就發現了,你這貓兒回來的時候,根本不是四顧尋覓著回來的,而是十分清楚目標,直接來尋你。所以之前你說它是走丟了所以沒有回到你的身邊,我想,這話不可信。”
元槿心下一驚,張口欲言。
藺時謙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開口。
“我並非愚鈍之人,斷然不會只聽旁人的幾句話就改了自己的想法。我既是發現了,那就是發現了,你辯駁與否,不會動搖我心中的想法。不若省下了力氣,多走幾步路。”
元槿不明白他是敵是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只得沉默。
片刻後,她想到之前在殿中坐著時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轉而問道:“皇叔若是覺得這事有蹊蹺,我反倒覺得皇叔所為更是讓人不解。若是不願我聽到,關緊門就是。莫要被我聽到後,反倒在我這裡尋出些不是來了。”
藺時謙看了她這糾結不已指責過來的樣子,非但沒生氣,反倒是笑了。
“當時我是想要問他一些關鍵的朝中之事,想著讓你聽到後告訴君泓,好讓他提前提防著點。斷然沒料到他會說出那些事情來。不過,被你聽到,也無甚大礙。”
這小姑娘倒是個謹慎的,做事情喜歡三思而行。
藺時謙莞爾,嘆道:“也虧得你能忍得了君泓,倒也難為你了。”
聽了他這話,元槿甚是不解,奇道:“我何須忍他?我又有什麼需要忍他的?”
“小丫頭想的多,思量的多。偏偏他是個愛將心思深藏的。你這樣鎮日裡猜他所想,猜他所為,豈不是極累?所以我說,你忍他多時,必然辛苦。”
元槿被他這話里的篤定語氣給逗笑了。
她眉眼彎彎的擺了擺手,說道:“沒有。他什麼事情都不瞞著我,所以,沒什麼累的。”反倒是他,處處要照顧著她,想必更為辛苦些。
聽了元槿的話,藺時謙腳步猛然一頓,忽地回頭,不敢置信的望了過來。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看她神色,便知她半個字兒都沒作假。
藺時謙斟酌了下,問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什麼都不瞞著他?”
“自是如此。”元槿坦然的道:“既是夫妻,何苦要互相隱瞞?當然是坦然相對,這才和樂。”
藺時謙一時間怔住了。
“坦誠相對。既是如此,你所尋,便是他所尋?”
藺時謙喃喃說著,鳳眸半眯,望著天邊的雲,許久沒有開口。
而後,他慢慢回過神來,拉過元槿的手。
元槿大駭,深覺這樣太不合規矩。
可是他拉的力氣很大,她沒法掙脫。
就在她驚疑不定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藺時謙在她手中快速寫了個字。
最後一筆落下,藺時謙快速收了手。
“他將滿二十了吧。”藺時謙淡淡說道:“如果他想要找什麼東西的話,不妨去問問這個人。或許能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