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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事,我旁的不多說,只想告訴你一句。劫持那兩個人的,並非是尋常歹人。而是老三派去的。”
簡簡單單兩句話,卻是如驚雷一般,在藺天誠的耳邊炸開了。
藺天誠不敢置信地望向藺君泓,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發現的不重要。”藺君泓輕笑道:“問題是,他為什麼會派了人過去。要知道,若不是他從中阻撓,我恐怕當時就能將那兩個人給尋到。偏他多事,從中作梗,讓我的人不得不繞了很大的圈子才尋到人。”
藺天誠的臉色忽晴忽暗,變幻不定。
藺君泓莞爾,親手給他到了一杯茶。
而後,他將三皇子如何一步步安排、如何知曉了鄒元楨下落,盡數告訴了藺天誠。
茶水淅淅瀝瀝地落入茶盞里,激起噼里啪啦的響聲。
在這樣的響聲里,藺君泓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飄渺不定。
“你說,老三為什麼要插手其中呢?”
藺天誠眼神有點放空,漸漸地,唇角抿起、唇線繃緊。
砰地一聲響,讓他驟然回神。
卻是藺君泓將茶壺擱置在了桌子上。
“你們父子的事情,我不想多管,也不願多管。只是……”
藺君泓抬指輕叩桌案,“只是你就真的非要和我爭個不停,心甘情願地給他人做嫁衣裳?”
“我和小皇叔有什麼可爭的。”藺天誠忙道:“這件事不過是——”
話到一半,他猛然停住。
藺君泓笑道:“我們是沒什麼可爭的。看不慣我的另有人在。但是,你我一旦有了矛盾,我是沒什麼,帶著我家娘子四處逍遙快活去。那你呢?你這邊兒,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藺天誠頓了頓,又頓了頓,猛地拿起茶盞,狠喝了一口。
茶水滾燙。
他吃痛,忙把茶盞放下。
藺君泓笑,“你看你。太心急了,反而得不償失。何必呢。”
藺天誠微微垂眸,靜思許久。
最終他站起身來,朝著藺君泓抱拳一揖,這便轉身離去。
藺君泓倚靠在窗邊,看著他毅然決然的背影,微微笑了。
不多久,太子去牢里親自“探望”了杜之逸。
之後再審,杜之逸已然改了口。
“我早已心系鄒大姑娘。之前他不過犯了個小錯,端王爺就讓人將她帶走,送去了大理寺,遭受那種非人的折磨。我自然不肯讓她受這種委屈,便安排了此次之事……誣衊端王妃,嫁禍於她。”
他竟是獨自將所有的責任一個人全部扛了下來。
那次的灶台爆炸事件,就成了杜之逸的全部責任。
於是刑部便將杜之逸押入刑牢,等候定罪。
因著有兩人因此亡故,所以,杜之逸之後的罪名,絕不會輕。
至於蕭以霜,因為她“只是聽聞了鄒元楨的一面之詞”而說出了一些話,並未受到任何責罰。
太子因此還重重感謝了蕭以霜,說她“重情重義”。
太子甚至經常邀請蕭以霜到太子府中做客。
緣由是,蕭以霜才學極好,剛好可以幫忙教導一下小皇孫藺松華。
而另一個關鍵之人鄒元楨,也並未被判刑。
畢竟她是“想要勸阻杜之逸”而“出此下策將人帶走”。所以,對她嚴加教育一番又責罰了些銀錢後,就將她放了。
被放之後的鄒元楨非但沒有鬆了口氣,反倒愈發惶恐不安了。
因為鄒元楨之前的突然反口,太子那邊已經徹底厭惡了她。
而三皇子那邊,更是對她憤恨不已。
——若非鄒元楨臨時變卦,端王府和太子府的對峙依然成了定局。三皇子便可坐收漁翁之利了。
如今倒好,什麼計劃都被破壞殆盡。
兩邊的人都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在此情形下,鄒元楨過得戰戰兢兢,日夜不敢入眠。
對於三皇子插手其中的事情,藺君泓自打和太子說了後,便再沒管過。
不過,之後幾天,接二連三的消息次第傳了出來。
皇上奪了三皇子管理事務的權利,交由太子去做。
且,皇上拿定了主意,最終決定遷都冀州,棄了先前的想法,不再堅持遷往豫州去了。
民眾盡皆歡喜,交口稱讚,說陛下英明,果然體恤百姓。
端王爺聽後,只唇角輕勾輕嗤一聲。
什麼體恤百姓?都是騙人的謊話。
分明是皇上已經開始疑心了三皇子,繼而不肯再往三皇子封地附近的豫州去了。
不得不說,太子倒也不傻。不過見了一面,立刻領會了藺君泓話里的精髓所在,直接將三皇子插手灶台一案的事情告訴了皇帝。
皇帝本就十分多疑,聽聞三皇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後,勢必要懷疑兩點。
其一,三皇子是如何得知這一系列安排的。
即便這些事情里有太子和他插手的痕跡,但丁點兒都未透露給三皇子過。
除非三皇子一直緊盯著他或者太子,不然的話,斷然不會知曉鄒元楨她們離去的事情。
其二,知曉了這件事情後,三皇子為何要一步步繼續探尋、繼而插手其中。
神通廣大如端王爺,都花費了那麼久的功夫方才尋到人,三皇子居然簡簡單單地在兩個人還沒下車就尋到了人。而且,他們剛一下車,他就動了手。
很自然地,不禁要懷疑起三皇子的“能力”。
——莫非,竟是比端王更加厲害?
既然三皇子這樣有能力,為何平日裡要隱藏實力,結果在這次的事件里,突然出手?
想必,他也猜到了這次事件的真正目的。
既是猜到了這次行動的目的,三皇子為何順水推舟來促成?
甚至於在端王府和太子府之間又加了一把火,讓這勢不兩立的火勢燒得更烈?
皇帝一旦想到了這些,心裡懷疑的種子就開始萌芽。
他越是細細思考,三皇子的用心越是讓他無法放心。
故而一改自己之前堅定不移的態度,同意了百官對於遷都的建議。
藺君泓看元槿好奇,就將這些事情細細地分析給她聽。
元槿聽了藺君泓的話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她看藺君泓要起身倒茶,一把將他拉住。
仰頭微側著臉望過去,元槿十分懷疑地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找到了她們倆,為了這後面的安排,所以故意拖了幾天才將他們帶回來?”
元槿口中的“她們倆”,自然是說鄒元楨和杜之逸。
之前她就覺得奇怪。
藺君泓遣了人出去的時候,分明十分篤定,很快就能找到人。
為何最後卻是過了幾日才尋到?
聽了藺君泓這番分析,她突然發現了一個關鍵點。
三皇子很快就尋到了那兩個人。而端王爺卻慢了好幾日才尋到。
所以,皇上在此次事件里,對三皇子怨怒更多。反倒對端王爺,沒放太多心思。
旁人或許不知曉,但元槿卻了解藺君泓的實力。
若說藺君泓比不上三皇子藺天諶,她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藺君泓沒料到元槿突然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看著小妻子懷疑的目光,他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熨帖。
——恐怕沒有人能夠比她更了解他了。
藺君泓掩唇輕咳一聲。
元槿目光灼灼地緊緊盯著他看。
藺君泓莞爾,忽地抬指,輕叩了下她的額頭。
然後,一言不發,拿著茶盞悠悠然去放茶壺的案邊了。
元槿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根本什麼都沒回答她。趕忙追了過去詳問。
藺君泓被她纏著問個不停,哈哈大笑,卻是賣起了關子,怎麼也不肯告訴她了。
遷都地點既已定下,京中的人們頓時歡呼沸騰起來。
大家都雀躍不已,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往冀州去了。
第74章9新章
冀州雖離京城不遠,卻人煙稀少,看著頗為荒涼。
前朝時候,這裡還頗為繁盛。改朝換代後,經濟漸漸衰敗。人們開始遠離故土去往別處求生存,許多房屋就空置了下來。
大致估算一下,空置的房屋竟是有十之五六。
孟知州收到消息後,帶著冀州官員到城郊相迎。
他之前已經做了安排,全城行動起來,將空置的房屋做了修葺。又安排人把城東北方的避暑山莊修整了一番。
這避暑山莊本是前朝一個高官所造。後來那官員因貪墨案受處,這裡就空了下來,一直未曾好生利用過。
如今皇上來了,就將住處定在了這裡。
至於城中的各處宅子,也早已做了安排。
雖說房屋空置的不少,但要那麼多人一起住進去,還是不可能如在京城一般隨意而為了。需得兩三家住在一個宅院裡。
原本孟知州還有些忐忑,生怕這個安排不夠妥當。最主要的,還是怕京城眾人不滿。
但是人們經歷過地動這般的天災劫難之後,早已將這些看得淡了。
更何況,在太平鎮和榆安縣的生活,比這還要艱難和困苦許多。大傢伙兒不也硬撐著扛過來了?
故而對於在冀州的生活條件,京中人的態度頗為淡然平靜,甚至,還有些滿足。
這倒是大大出乎了孟知州的預料。
藺君淙查看過避暑山莊後,頗為滿意。正式將那裡定位了皇宮所在,又讓人在四周查看,擬定這幾年皇宮的擴建方案。
工部則緊鑼密鼓地行動起來,開始這裡的房屋建造規劃。
自此,冀州更名為冀都,原先的京城改為京州。
皇上任命孟知州去京州上任,負責京州的修復和重整事宜。
元槿知曉了孟知州對於住處的安排後,倒是有些意外。
將軍府和穆家同住一個宅院。許家和顧家。賀家和莫家。
而端王府,則是和鎮國公府葛家同住。
聽聞這個消息後,藺君泓莞爾,悄悄與元槿說:“藺天誠那小子,倒是個有眼色的。”
孟知州是陸大學士的門生。
他這樣刻意地將藺君泓相熟的友人們的家眷妥善安置好,想必是得了陸大學士的暗中吩咐。
藺君泓可不覺得皇上或者皇后會去做這樣的事情。思來想去,應該是太子和太子妃了。
其實,他倒是無所謂和誰分一間宅子。
只要是和元槿在一起,住在哪兒都成。住在哪兒,都一樣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