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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藺君泓明白,其實她說的是對的。她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是,即便理智上告訴他,讓元槿去更為妥當。但是情感上,他卻不願她受委屈、被那些人指責。

  “我和你一起去。”藺君泓握住她的手不放,“你若不肯,你也莫要去了。”

  元槿知道他性子執拗。一旦認準了一件事,那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可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些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有藺君泓在,她可以想像得到那些人唯唯諾諾的樣子。

  所有人肯定有很多話都不敢直說出來。

  元槿仔細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你讓繁武跟著我過去,在旁邊護著我。你在遠一點的地方看著。若是我這邊有什麼不妥,你就過來幫我。”

  藺君泓見她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要他陪,神色不由得更加緊繃了幾分。

  他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很久沒有說話。

  最終,他長長一嘆,說道:“讓他們四個都跟在你旁邊。”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藺君泓抬指勾了勾她的鼻尖,“你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若你不肯,這事兒就作罷。”

  元槿知道,他這樣說,就說明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再強求的話,他真的會說到做到,不准她插手半分。

  於是元槿點點頭,趕緊應了下來。

  四衛護著元槿到達現場的時候,場面已經有些無法控制了。

  護衛的兵士們圍成一圈,攔住了怒極的泥瓦匠的,不讓他們亂闖亂跑。

  泥瓦匠有些正不住地往外衝著,撞著,喊著,想要討一個說法。

  有些則是蹲在地上,神色悲傷悽苦。

  周圍圍觀的人都在勸著激動的那些匠人稍安勿躁,說,端王妃不是這樣的人。

  端王和端王妃這些天怎麼好生對待民眾百姓的,大家都看在眼裡。

  怎麼可能做出他們口中那種惡事呢?

  可那些人根本不聽。

  泥瓦匠們的包圍圈內,是幾個嚎啕大哭的女子。

  她們是那兩名死去匠人的親人。

  這個年代,男人是家裡的頂樑柱。而她們的頂樑柱,已經不在了。

  元槿剛一出現,所有人就將目光都投向了她。

  泥瓦匠們還在憤怒,親人們還在哭泣。

  不過,周圍圍觀的人並未指責元槿,也未曾說她半點兒不是。

  元槿不出聲,不動作。只靜靜站著,默默注視著那些激動的人。

  今天新壘的幾個灶台就這麼灰撲撲地待在那裡,甚至還沒有完全成型。上面沾著因著爆炸而飛過來的碎片,顯得殘破而又醜陋。

  “咱們原本是看昨日剛剛砌好的那幾個已經乾的差不多了,就想試一試能不能用。誰知就出了意外!”

  一個粗壯的漢子身上沾著幹了的水泥點子,手上流著血,憤憤不平地怒吼,“誰家的灶台能出事?!老子幹了那麼多年活兒了,頭一回遇到!”

  另一個乾瘦的泥瓦匠在旁幫腔,“可不是!那東西爆炸的時候,可是嚇死個人。整個地轟地下就飛了。人啊,直接沒了。”

  “運來的材料都是好好的,怎麼到了咱們手裡,砌個台子就出了事?少不得是那東西做了假!”

  “不應該吧。”有人抹著眼淚說道:“端王爺親手接過來運過來的東西,能有假?”

  “王爺自是不屑於動手腳。可是旁人,就說不定了!”

  匠人們初時依然還在嘶吼還在喊叫。

  可是面對著元槿那般不動聲色的從容鎮定,漸漸地,他們的狂怒就有些無處著力。聲勢就也小了一些。

  元槿看他們稍微平順一點了,這才帶了人上前,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些侍衛原先都是九門提督許大人手下的,對這位忙碌了很多天一直在幫助大家的端王妃很是敬重。

  一個離得最近的侍衛在她面前悄聲說道:“好似是試新灶台的時候出了意外。”

  “意外便罷了。和王妃何干?”繁英問道。

  “據說是運來的東西不好,是能爆炸之物,所以……”

  侍衛說到一半就沒再繼續下去了。

  但元槿之前已經聽了不少那些人的叫罵聲。

  將他們的話還有侍衛的話聯繫在一起,她已然有些明白過來。

  匠人們一邊在壘新灶台,一邊在試昨天壘好的灶台。

  結果,昨天的那些竟是爆炸了。而且,炸死了他們中的兩個人。

  他們說,爆炸是因為砌灶台的材料出了問題。

  而且不可能是藺君泓做的。所以,是經手人——她做的。

  “王妃不必擔憂。”又有侍衛說道:“許大人已經通知了京兆府和太平鎮的里正。想必要不了多久這事兒就能解決掉。”

  元槿點點頭。

  她看著這有些控制不住的場面,心裡忽地升起了一個想法。

  在眾多匠人的叫嚷聲中,她緩緩開了口。

  “有人犧牲了,我很難過。我一定會將這個案子交人審辦,務必還你們一個公道。”

  “什麼公道?!”胳膊上流血的漢子朝地上狠狠啐了口,恨聲高高叫道:“明明就是材料出了問題,你不肯承認便罷了,還想著交給官府來拖延時間不成?”

  他這話剛一落下,旁邊又有幾人高聲叫嚷著幫腔。

  在這些憤怒的討伐聲中,在周圍密密麻麻的圍觀群眾的注視中,元槿慢慢撤回目光,望向地上的兩具屍身。

  而後,轉眸望向那些悲痛的親人。

  “你們家人出了事,我也很難過。官府的人很快就會到了。你們放心,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一個盤著頭的婦人泣聲道:“官府的人?端王爺位高權重,手段通天。王妃把這事兒交給官府去,結果如何,不是一目了然了嗎。”

  叫囂著的人瞬間開始附和她。

  元槿靜靜地看了那盤頭婦人一會兒,目光沉定。

  那婦人頓了頓,掩著帕子繼續痛哭失聲。

  元槿看著她不屬於幹活之人的白皙細嫩的手,再看看旁邊不住叫囂的那幾個泥瓦匠義憤填膺的模樣……

  對比著那些蹲在地上苦悶地抽著眼袋,神色悽苦的其他匠人們,她忽地升起一種無力感。

  思及之前藺君泓告訴她的那些話,她頓時感覺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可笑。

  是了。

  這根本不像是意外。

  分明就是栽贓污衊!

  什麼都還沒查呢,就好大一盆髒水潑在了堂堂端王妃的身上,而且還說得理直氣壯。

  可見他們也是很有底氣的。

  這種情形下,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就是無知得可笑!

  對方有備而來。

  趁亂安排了這麼一齣戲,想必還有後招。

  元槿知道在這裡多待也是無益。她低聲吩咐了那些侍衛幾句,轉身帶著四衛離開。

  那些人還不住叫嚷。

  圍觀之人見元槿沒有插手此事,而是將事情交給了官府去處置,知道在這裡也瞧不出什麼結果了,就也漸漸散去。

  元槿神色平靜地向前行著,心裡卻難受得緊。

  剛剛,她看到了那兩個死去的人。

  他們原本也是好好活著的。

  昨日她去灶台旁邊看情況的時候,兩個人中的一個還靦腆地與她解釋著一日的活計。

  一轉眼,人就沒了。

  他們躲過了天災,卻沒躲過人禍。

  也不知……是不是自願的。

  元槿本來還在難過著,突然,熟悉的清冽氣息傳入鼻端。

  她知道,是藺君泓過來了。

  面對著他,她剛才強行壓著的委屈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元槿一個字兒也沒多說,只是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然後到了藺君泓的跟前,撲到了他的懷裡,埋首在他胸前,久久不語。

  藺君泓知道她這是傷心難過了。就也沒開口,只抬手摟緊她,又輕柔地輕撫著她的脊背。

  “莫怕莫怕。這不是還有我嗎?不管出了什麼狀況,我必定護好你就是了。”

  他淡笑著說道:“小丫頭就是小丫頭。多大點兒事啊,還犯得著擔心。”

  元槿本來還難受著。

  她聽了他這話,她不樂意了,仰頭駁斥。

  “剛剛還不知道是誰在擔心著呢。才過去了這麼點兒時間,就開始裝沒事人了?”

  藺君泓知道她說的是剛才提起鄒元楨和杜之逸的時候,他遮掩不住在她面前顯露出的擔憂一事。

  他抬指捏了捏她的耳垂,唇角一勾,輕哼道:“左右不是我。”

  元槿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人。

  明明之前就是他,還死不承認。

  元槿被他氣笑了,點點頭,“好好好,不是你,堂堂端王爺怎麼可能擔心別人呢。”

  語畢,扭著身子就要脫離他的懷抱。

  藺君泓低笑著趕緊一把摟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怎麼?我不擔心你,你生氣了?”

  元槿橫了他一眼,不吭聲了。

  藺君泓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屈指輕叩了下她的額。

  看著她皺眉捂住額頭,他輕嗤一聲,“真是個傻的。”

  元槿還沒來得及反駁他,便聽旁邊響起了輕咳聲。

  她知道這是四衛有事來稟,就想要掙脫藺君泓的懷抱。

  藺君泓偏偏抱得死緊,不准她掙脫。

  “什麼事?”他手中不停,揚聲問道。

  “賀大人知曉了這次的事情,請端王妃和端王爺過去一敘。”

  “賀重凌?”

  藺君泓有些意外,也有些瞭然。

  身為大理寺卿,賀重凌關注這些事情,再正常不過。

  更何況……這事兒還和元槿有關係。

  說實話,賀重凌專司刑獄,對這些彎彎繞繞極其清楚。

  若讓他幫忙捋一捋這件事,能夠事半功倍。

  可讓他見到元槿,藺君泓心裡頭著實有些不情願。

  正左右為難著,轉眸間,藺君泓看到了元槿有些蒼白的臉色。

  他心裡驀地一緊,在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下。

  罷了。

  還是小丫頭最要緊。

  那些牽扯不清的破事兒,就先擱一邊吧。

  “我們馬上就到。”

  藺君泓語畢,牽了元槿的手往賀重凌那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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