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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楊駙馬出事後,府里的僕從們愈發人心惶惶。但凡不是家奴或者是賣給了公主府的,其餘人能走的都走了。
卓媽媽一家人都是在府里做事的。長公主那邊缺了人,她就回到了長公主那邊。
秋實則求了元槿留下她。
“奴婢一定好好聽姑娘的話,認真服侍姑娘,只求姑娘能夠讓奴婢跟在您的身邊。”
自打春華出了事後,秋實一趟趟奔走,出了不少力。而且,這丫鬟著實是個待自己人十分真心的。
元槿也有意留下她,就去尋了長公主。
長公主正不願搭理秋實呢。
每次看到秋實,她就少不得要想起和秋實親如姐妹的春華。想到春華,不由就想起楊駙馬做下的惡事。
長公主就會愈發心裡發堵了。
如今有人想要走秋實,長公主自然順勢答應了下來。
秋實邊幫元槿整理好斗篷下擺,邊將自己剛剛從葡萄手裡接過的暖爐塞到了元槿手裡。
元槿皺眉,“這也太熱了點吧。”
秋實笑著說道:“姑娘還是拿著吧。不然,等下還要遭數落。”
元槿一想到藺君泓那嘮叨的模樣,頓時臉黑了黑,只能不情不願地把那熱乎乎的暖爐抱著了。
即便這樣,一見面,還是被藺君泓給說了一通。
“怎麼那麼不當心?也不注意著些,免得著了涼。”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臘月。
女孩兒穿著厚厚的棉衣,外頭還套著斗篷,手裡抱著暖爐,哼道:“著涼?我這都快裹成粽子了。也就你會覺得我這樣還會著涼。”
她其實覺得自己沒有生病。可藺君泓每次看到她,都說臉色不對,氣色不好,還說她又瘦了。前前後後為她請了十幾位大夫來看。甚至把太醫都請了來。
大家得出的結論倒是驚人的一致。
——思慮過甚,內里失調,脾胃不和。
其實元槿覺得這不算大病。過個幾天天氣暖和了就好。
偏偏藺君泓不這麼想。
少年順手把她斗篷的帽子給她罩在了頭上,“如果你身子好一些,我也就懶得多說什麼了。”
說著,他扭頭去問丫鬟們:“怎麼樣?小丫頭這兩天可還安生?”
丫鬟們看到端王爺一見了元槿就沒了在人前的疏離模樣,初時還驚訝一番,如今已經習慣。
葡萄說道:“王爺,您可不知道,姑娘今兒吃飯又少了一些。怎麼勸都不肯聽。”
“有你這麼急著告狀的嗎?”元槿哭笑不得,“我這是天冷吃不下飯。”
她話剛說完,就聽藺君泓冷冷一笑,“我只聽人說過天熱吃不下的,還是頭回聽到天冷沒胃口的。”
說罷,他便想讓丫鬟們擺上吃食,他親自看著她用飯。
而後一想,今兒事情多,來不及做這樣繁瑣的事情。而且,在將軍府里,眼多口雜,不適合這般情形。
於是藺君泓硬生生忍住了,對元槿說起了姚先生要她住到那邊去的事情。
元槿聽聞,又驚訝又高興。當即讓人收拾東西,準備去到姚先生那邊去住。
——課業已經耽擱了許久,可不能繼續耽誤下去了。能夠早一點過去,也是好的。
藺君泓見她高興,心中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又看她急急準備著,生怕她落了什麼而不自知,忙道:“你也不用太慌。左右想清楚了再說。另外這裡可有什麼事情需要處理完了再走的?”
“沒有。”元槿笑道:“和管事們說一聲,往後有了人找我,去滄海府邸就好了。”
家裡的事情,現在還不到大動的時候。
幾個月前大哥收到了父親的回信。
對於老太太的舉動、對於母親嫁妝的遺失,鄒大將軍只給兒女們了一個字。
“等”。
鄒元鈞、鄒元欽和元槿都知道,父親這是讓他們等他回來。
只有他回來了,才能將這些問題徹底解決。
青蘭苑裡有郭姨娘幫忙看管著,不用她擔心。晚香苑和二房根本與她無關。
表哥和哥哥在清遠書院讀書,大哥在國子監。
元槿當真是收拾一下就能離開了。
女孩兒離開家的時候,藺君泓是不方便露面的。畢竟有那麼多人看著,若他堂而皇之地插手她的事情,會引了旁人亂說,反倒不好。
所以,他只能帶著四衛在姚先生這邊等著。
待到馬車停在了宅子門口,藺君泓便讓繁武他們過去,幫忙搬東西、抬東西。
元槿覺得過意不去。畢竟讓四衛做這些事情,太過於大材小用了。
還有端王爺。
她怎麼也想不到,藺君泓居然親自幫她把裝衣裳的包袱拿過去了……
元槿有心想要勸阻一番,卻被姚先生叫住了。
姚先生倒是沒太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你讓他們去。都是大小伙子,做點力氣活算什麼。”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有個小身影磨磨蹭蹭走了出來。
看看元槿,看看姚先生。
小身影磨磨蹭蹭到了元槿的身邊。揪了揪元槿的衣裳下擺。
元槿低頭去看,意外地發現是楊可晴。
自打楊駙馬出了事,小姑娘這些天一直沒有搭理過她。見了面也是低頭匆匆走,連個招呼都不打。
元槿以為因了自己要為春華求一個公道,結果使得楊駙馬事情敗露進了牢獄,所以楊可晴生氣不理她了。思來想去,自己覺得自己做得對,也沒甚可以辯解的,所以就只能由著這個狀況繼續下去。
卻哪裡想得到,如今楊可晴忽然又肯搭理她了?
元槿太過于欣喜,都有些不敢置信了,輕聲問道:“可晴,你是來找我的?”
楊可晴眼圈兒紅了紅,哽咽著哭了起來。
元槿忙把她抱在懷裡,輕聲安慰。
這個時候繁英跑了過來,欲言又止地看著這一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姚先生就叫住了他,問道:“有何事但說無妨。”
繁英朝姚先生行了個禮,往元槿那邊看了一眼,說道:“鄒大將軍如今已在回京的路上。過些時日應當也就到了。”
第48章8新章
父親將要歸家,這著實是個令人驚喜的消息。
今日接連有了兩件好事,元槿的心裡十分歡喜。
恰逢藺君泓剛好折轉了回來。他看到女孩兒遮掩不住的笑意,適時說道:“既是如此,等下我做東,給你慶祝慶祝,如何?”
楊可晴拉著元槿的衣角,眼圈紅紅,一抽一抽地說道:“我、我也要一起慶祝。”
先前她抱著元槿猛哭了一場。一時間還緩不過來。
小姑娘哭的時候抽抽搭搭把自己意思說明白了,元槿方才曉得,楊可晴不理她並不是因為她揭穿了楊駙馬的所作所為。而是,小姑娘沒有想到自己可親可敬的父親居然是那樣一個人。
楊可晴時常去輕煙小築玩。她也很喜歡春華。
一想到春華是被爹爹害死的,她就覺得無顏面對元槿——即便春華是長公主派去伺候元槿的,但在她的心裡,春華就是槿姐姐的人。
如今聽聞槿姐姐還會和她繼續學習、還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小姑娘終是忍不住過來尋她了。然後,就哭得差一點止不住。
如果不是藺君泓的身影出現,她被嚇到了,恐怕這場哭還沒完。
元槿聽聞小姑娘要一起慶祝,一聲“好啊”剛要出口,就被藺君泓涼涼的一個眼神給止住了。
藺君泓一本正經地與楊可晴道:“是你爹要回來了嗎?”
楊可晴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輕聲道:“不、不是呀。”
“那你慶祝什麼。”藺君泓不去看小姑娘眼巴巴的小模樣,轉而對元槿說道:“就這麼定了。等下去我那裡一趟。剛好我還有些東西要給你。”
語畢,他朝楊可晴輕飄飄看了眼,嗤道:“多大的事兒啊,還哭鼻子。真誠心道歉的話,緊著點兒把你院子收拾好,莫要給姚先生和槿兒添亂才是。”
楊可晴恍然大悟。
她拉拉元槿衣角,輕聲問道:“槿姐姐現在要去竹園嗎?”
這宅邸頗大。
姚先生只辟出來三個最大的院子來住,其餘的地方則騰出來用作教學。因為屋子多,倒是可以將各個房間裝飾成不同的樣子,用來教習不同的課程。
這三個院子分別是松園、竹園、梅園。
姚先生自己住在松園。給元槿的是竹園。可晴的是梅園。
聽到可晴的問話,元槿笑著說了聲“好”,和她手牽手地往裡走。
楊可晴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
她拉了拉元槿的手,眨巴著大眼睛期盼地看著元槿。
元槿會意,微微躬下身子。
本以為小姑娘是有話和她說。誰料小姑娘竟是勾著她的脖子,在她臉頰上狠狠地吧唧親了一大口。
然後楊可晴臉紅紅地死死抓著元槿的手,一步一步往裡走。
看著小姑娘正大光明地親了女孩兒這麼一下,藺君泓的臉瞬間漆黑如墨。
那嫉妒得抓心撓肺的感覺,還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得虧了他意志堅定,不然的話……
“王爺等下可是要和槿兒去王府?”
姚先生突然的問話打斷了藺君泓的思緒。
他戀戀不捨地將目光從女孩兒的背影上收回,含笑道:“是。”
姚先生斟酌一番,終是說道:“還望王爺不要亂來。”
藺君泓抱胸往旁邊廊柱上一靠,笑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我自己也有宅院。雖地方偏了點,但教習兩個女孩子,再請幾個護院,還是能過得頗為平靜的。”姚先生說道:“只是王爺對我有大恩,而且,在這裡學習確實更為周到,有王爺看顧著也更為安全,故而終究還是決定留在這裡。”
藺君泓微微垂眸,“那先生的意思是——”
“我雖感激王爺的好意,但,這兩個孩子是我關門弟子。如今她們跟了我,我必將她們當自家孩子一樣對待。還望王爺能夠體諒我一片苦心,對槿兒以禮待之。”
“先生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想做點什麼的話,誰能攔得住我?那我為何到了現在還是這般境況?”
藺君泓自嘲地笑笑,舉步朝後面行去,“先生既是疼愛她,也莫要小看了我。我待她,絕對不是依著禮數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