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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槿很是感激,不待高文恆回答,有些內疚地道:“這些可不是個小數量,我……”
高文恆最是看不得她客套疏離的樣子,忙道:“我本也無事可做。不過是許久未曾做過了,閒時練練手罷了。”
元槿知道表哥這是不願她心裡負擔太重所以這樣說。那麼厚厚一摞,怎是“閒時練手”就能完成的?
故而認真地道了謝。
高文恆眉心輕蹙,暗道表妹醒來之後,什麼都好,唯獨禮貌一事上,讓他十分無力。時常太過客氣了些。
正有些出神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來之前元槿問的那話,就壓低了聲音說道:“帳目對不上。而且,有些東西花費的銀兩數目,怕是不對。”
元槿聽聞,就讓他細細講了一番。
原來,高文恆查帳的時候,發現有些數據對不上。不過,因著數目很小,若不仔細的話,可能隨隨便便也就糊弄過去了。
只一次兩次的話,他或許還沒有太過留意。後來發現這現象出現了三四次,雖相差甚小,但他還是將帳仔細捋了一遍。
這就又查出來鋪子上一些帳的問題。
本來應該是五兩銀子就能買到的東西,進價卻是能夠高達八九兩。原該賣出二十兩的東西,十幾兩就出了貨。
怎麼看這差價都大了些。
只不過,這些需得是價目有些了解的人方才能夠察覺就是了。
元槿心下瞭然,如果讓她自己看,只要總的數目對上了,這些細節的問題怕是瞧不出問題來。畢竟她對市價不可能完全熟悉。
思及此,她想到了老太太之前說的話,要將母親的嫁妝交到她的手裡。
仔細算來,這兩日也差不多已經準備好了。晚一些的時候,她旁敲側擊去問問看。
瞧瞧那事兒上有沒有問題,再一起做打算。
又一次謝過高文恆後,元槿就回了青蘭苑,暗暗細思這事兒該怎麼處置為好。
誰料她剛洗漱完換了身衣裳,老太太身邊的蔣媽媽便來了青蘭苑,說是要將太太的嫁妝交給姑娘管著。
元槿趕忙讓葡萄給蔣媽媽斟茶。
不多時,身強力壯的婆子們就抬著源源不斷的嫁妝來了青蘭苑。
蔣媽媽笑道:“原先大將軍不在,所以這些東西就在晚香苑的庫房裡擱著。老太太想問問姑娘的意思。這些是還放在晚香苑,然後將庫房的鑰匙給了姑娘,還是說,就擱在青蘭苑了?”
元槿笑道:“祖母幫了這些年的忙,實在是不好再打擾了。不如就在這裡放著吧。”
喝了兩盞茶後,東西已然盡數抬了過來。
“姑娘將東西清點清點吧。”蔣媽媽說著站起了身,“老太太才剛醒,就讓我將東西給姑娘送來。如今這還得趕緊回去伺候著。”
元槿笑道:“那我等會兒就過去請安。”
老太太剛醒沒多久,怕是一切都還沒收拾停當。若這個時候貿貿然過去,反倒不好。
蔣媽媽明白她的顧慮。笑著說了兩句話,叫上那些抬東西的婆子,這便離去了。
元槿立刻讓葡萄把高文恆叫了來。
嫁妝單子,應當是不會出錯的。畢竟永安侯府還沒倒呢,老太太不至於在這個上面動手腳。
不過,庫房裡送來的東西,卻不一定是原本的。
她不懂這些,只能再一次麻煩高文恆了。
聽聞表少爺去了青蘭苑,蔣媽媽有些擔憂。與老太太道:“別是姑娘發現了什麼吧?”
老太太倒是不太擔心。
“嫁妝本就是高家人送來的,如今高家有個能主事的人在,讓他看兩眼也說得過去。更何況,他們倆多日未見了,想要說說話也是理所應當。”
如今眼看著太子府對鄒元杺愈發上了心,對元槿不管不問的,老太太對高文恆和元槿的接觸,倒是沒有之前那麼排斥了。畢竟如果太子府那邊一直對元槿不聞不問的,那麼高家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不過,終歸是不能讓他們太過親近。萬一傳出去了,總也不好。如果影響到後來的打算,更是不妥當。
“你讓人留意著些。如果表少爺在那邊待得太久了,就尋機把他叫出來。”
雖然太子妃沒說什麼,但是,老太太已經看出來,太子妃並不是特別喜歡鄒元杺。為鄒元杺謀算的時候,遠不如當時給元槿活動時那麼熱絡。
以前是如此,現在,依然如此。
而且,太子妃是陸大學士家的,最是重視女子才學。
之前因著太子妃很喜歡元槿,故而不太在乎元槿其他方面如何。只提過一次,萬一元槿能考上靜雅藝苑,那麼便十全十美了。
可是鄒元杺一直沒能考進靜雅藝苑的事兒,卻時不時地就被太子妃念叨起來。
思及此。老太太重重嘆了口氣。
鄒元杺的成績,大家都心裡有數。和藝苑需要的水平查了一大截。太子妃自然也是知曉。往後太子妃的心裡,鄒元杺的分量怕是很難再繼續增加下去了。
枕邊人的話,往往很能影響一個男人的決定。
太子妃現在看著是在幫鄒元杺,所以沒多說什麼。可哪一天鄒元杺觸了她的底限,怕是就難辦了。
更何況,鄒元杺的身份遠不如元槿高。
元槿身為大將軍之女,就算是配皇子,那也是能做正妻的。如果太子妃哪一天不好了,元槿做個繼室綽綽有餘。
可鄒元杺不行。
即便她成了,那也只能是個“妾”的命運。
老太太思量了半晌,無論太子府那邊,還是元槿之後的路怎麼走,都需得兩種考慮都顧及著。偏了哪一個,都不好辦。
故而高文恆這事兒,暫且先由著他們吧。
“海棠苑收拾得怎麼樣了?”
聽到老太太問話,蔣媽媽趕緊道:“已經差不多了。再修整修整就能住人了。”
“嗯。”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畢竟是高家的嫡孫,既然要住在將軍府求學,總也不能委屈了他。按照鈞哥兒和欽哥兒的標準來伺候著。”
鄒元鈞和鄒元欽可是大將軍僅有的嫡子。
蔣媽媽聞言,趕忙應了聲是。元槿和高文恆在青蘭苑中,卻遠不如老太太那邊的氣氛“和樂”。
“這些,果真不是母親原本帶來的嗎?”
元槿進到屋裡後,只留了櫻桃葡萄在門口守著,很小聲地和高文恆說著話,“我看著那些布料衣裳的成色很新,生怕是弄錯了,所以特意讓恆哥哥再來看看。”
“若是儲存得當,看著很新倒也有可能。”高文恆說道:“可是那些衣裳上面的繡樣,不對。”
高氏當年從江南出嫁,嫁妝可是老侯爺親自一樣樣過問了,一樣樣準備好的。
裡面的布匹大都是從江南最好的布莊所購。有些甚至是御賜下來的,也被老侯爺給了女兒。
至於衣裳,俱都是江南最好的繡娘所制。
“衣裳的樣式和用料雖然看上去與單子上所列的沒什麼不同,但是一瞧就不是江南繡法。”高文恆道:“布匹的紋飾倒是江南那邊的。不過,這些花樣兒都是近幾年才有的。姑母出嫁時候,還不是這般樣子。”
因著老侯爺這些年都在讓他學著打理庶務,所以,對於這些,高文恆遠比旁人想像中要懂得的更多。
老太太怕是都不會想到,這麼個矜貴的侯府少爺,竟然能夠一眼就瞧出其中的不妥之處。
元槿聽了高文恆的話後,好半晌,都沒有言語。
高文恆並不催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開口。
最終,元槿緊繃的神色慢慢舒展開,說道:“我要去趟國子監。”
高文恆怎麼也沒有想到,元槿竟然是說出了這樣的決定,下意識問道:“為何?”
轉念一想,忽地明白過來,元槿的嫡親大哥鄒元鈞,在國子監。
“我要和大哥說聲,看看這事兒怎麼處理。”元槿說道:“我不懂這些,不好貿然做決定。倒不如問問大哥的意思。”
聽到女孩兒這樣說,高文恆的唇角彎起了個極其柔和的弧度。
——這樣的槿兒,很好。
不託大不自作主張。能夠承認自己的不足,但,又知曉向最對的人來請教。
“好,都依你。”高文恆的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歡喜和寵溺,“只是有一點。我得陪你過去。”
“恆哥哥也去?”元槿頗為意外,“可是……”
“你一個女兒家出門去,老太太怎能放心?少不得要讓蔣媽媽跟著。既是如此,倒不如我說陪你去選幾樣衣料來裁衣。這樣的話,只你這邊帶上孟媽媽就妥當了。”
元槿沒料到他會考慮得這樣周全。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只她自己出門,老太太定然會讓蔣媽媽跟著。
不過,讓高文恆同她一起去,老太太真的會同意?
高文恆倒是不覺得這個有問題。
“往年我每次來,都會經常和你一同出行。老太太定然會應允的。”少年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所不知的是,如果再早一些時候,老太太不見得會答允他。
但消暑宴後看了太子的反應,老太太方才又重新拾起了與侯府結親的念頭。
故而這次高文恆主動說要陪元槿出門去,老太太立刻就答應了。
蔣媽媽有些不放心,“剛將太太的嫁妝送去,表少爺就要和姑娘一同出門,別是其中有甚變故吧?”
“他們兩個半大的孩子,能瞧出什麼來?”
老太太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笑道:“槿丫頭十天沒回來了。五天前文恆跟著鈞哥兒去看了她一回,統共也沒說上幾句話。如今怕是想要和槿丫頭多單獨處一處。”
其實,她還有一層考量沒講出來。
今天鄒元杺也出門去選裁新衣的布料去了。
而且,是因為太子妃之前透過意思想要私下裡見見,所以她做了這個安排。
京城好的布莊就那麼幾個。說不準槿丫頭和杺姐兒就能碰到一處去。
如果真能遇到,那可是好了……
男人啊,表面上不顯,但心裡頭,最是喜歡做個比較、最是愛爭強好勝。
原先沒把槿丫頭放在心上。如今看到那麼優秀的侯府嫡孫對槿丫頭都小意奉承著,太子或許會再起另一番心思也未可知。
元槿這次出門,專程讓鄒義來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