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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捻起一片枯黃的敗葉,苦笑。

  看吧,他就是這麼一個誰沾誰倒霉的人。

  溫延澤見他不出聲,只當他是默認了,蹙眉道,“這不公平。”

  “我以為你會向著沉玉。”

  “就事論事而已。”

  “是,當然不公平。”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傳聞前幾日蔣謙心魔發作,屠了整座延陵城,現在正道中人全在找他。”

  將妄恍然抬頭,“……你說什麼?”

  而另一邊,蕭淳聽離吟慢吞吞的說了一遍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在震驚和惆悵中胸悶氣短,久久無法自拔。

  他仰頭望蒼天,由衷的長嘆了一句,“我這個師父…或許能掐死拿去燉湯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侍從來報,說是有遠客到訪,但他那個倒霉催的師父,不知道死哪去了。

  正堂之上,主左賓右。

  蕭淳一個鯉魚打挺竄了起來,望著弘霖震驚到指尖陣陣發麻。

  “你你你…你說什麼?!”

  弘霖道,“蔣公子為心魔所惑,做了錯事,我這次來是為…”

  蕭淳連忙捂著突突直跳的腦袋,一抬手制止他,“停停停!別跟我說別跟我說!我已經叫人找師父去了,我冷靜一下……不是不是,你確定你說的是蔣謙?!”

  弘霖端坐椅上,拿著茶盞,點點頭。

  他身旁的桌子上橫著沒有鞘的臨淵劍,斑斑血跡已經風乾發黑,即使這樣還能聞到若隱若現的鐵鏽味。

  蕭淳焦躁不安的在屋裡來回踱步,弘霖冷眼看著,一連喝了三壺茶,將妄方才千呼萬喚始出來,身後跟著面無表情的溫延澤。

  雖然重傷初愈,將妄依舊氣宇軒昂,只是臉的分外的難看。

  他一進門就看見了桌上的東西,緩走上前,神情肅然的撫過臨淵劍,許久才抬眸道,“他在青虛宗?”

  弘霖道,“是,玄霜草也在。”

  “我早該想到了。”將妄冷沉下一張臉,一句廢話都懶得跟他多說,“今天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跟你去南中。”

  正文 66.欲辨將忘言 二

  有些事,將妄一直刻意不敢去想。

  他這一生做錯了太多,活該到頭來,一無所有。

  他其實是個非常被動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被迫接受,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真的不知道。

  有沉玉時,他一味的只會害怕,只會逃避,親手毀了觸手可及的幸福。

  失去沉玉之後,他又陷入了另一個極端,抓著一點點幻象不肯放手,從頭到尾都搞不清自己的心。

  所謂高高在上的鬼王,分明是最蠢的蠢貨。

  一錯再錯,他對不起所有人。

  無論是蔣謙還是沉玉,他都不配。

  而蔣謙那句問他什麼時候回去的話,還盤繞在耳邊,滿滿都是受驚後的委屈和依賴。

  可那時候他在幹嘛呢?想盡辦法占用他的肉身。

  屠城?

  將妄惶惶然的努力了很久很久,也沒能成功的把這個詞和那個總是善良太過的人聯繫在一起。

  他究竟是被逼成了什麼樣?

  被他自以為的一生所愛,被他想溫暖的這個世界。

  將妄覺得心口很疼,不知道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蔣謙,蔣謙…

  就像是暗夜裡的一盞燭燈,讓他在絕望里找到一點方向,讓他內心無處安放的愧疚有了些寄託。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只是沒想到現在欺的連自己都搞不清狀況了。

  是那個原本溫風細雨的少年為了自己披荊斬棘千里而尋,抑或是延陵城裡那些執手相望的花朝月夕,日子雖平淡如水,卻愈靜愈深。

  一切都歷歷在目。

  太多太多的回憶,是和他一起。

  他不會彈琴,不會做桂花糯米藕。

  他從來都是蔣謙。

  他們倆明明一點都不像。

  所以,在恍惚中看見的那一襲似雪白衣,究竟是誰呢?

  將妄一手把玩著骰子,一手拎起一旁的小酒罈,仰頭喝下一口,微微蹙起眉心。

  同樣都是他喜歡的桃花釀,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差了點滋味。

  果然,延陵城裡劉老頭家的酒才是佳釀。

  為什麼一切總要在再不可得之後,才會幡然醒悟。

  翌日一早,蕭淳在睡夢中被拍門聲驚醒。

  將妄土匪進城一樣推開門直奔床前,把他拎了起來,隨手丟給他一塊玉佩。

  “把這個給溫延澤,告訴他願意留就留著,不願意…就隨便他吧。”他沉吟了片刻,繼續道,“你要是怕孤獨,就想辦法留下他,他一直很疼你,會答應的。”

  蕭淳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疑惑的審視了他一番,惴惴不安道,“為什麼聽起來那麼像遺言。”

  將妄笑笑,慈祥的令人髮指,像小時候一樣揉了一把蕭淳睡的亂七八糟的腦袋,“以後少吃點甜食,好好吃飯,別大冷天的還搖扇子…還有,當個好師父。”

  蕭淳眼睜睜的看著他轉身離開,半天才回過味來,暗念了一聲臥槽,一躍而起,隨手抓起件衣服攆了出去。

  才剛到門口,他就一頭撞在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上,因為沖的太猛,撞的眼前直冒金星。

  “師父你!!!”

  “別亂跑了,乖乖回去睡覺。”將妄不耐煩的聲音在遠處響起,最終被清晨的幽幽鳥鳴所掩。

  蕭淳呆坐在冰冷的地上,眼前莫名其妙的泛起一層霧氣。

  當年的千秋鬼域在將妄親自指揮下,建的很像從前的浣雪宗,雕欄玉砌層台累榭十分講究,倒不是他閒的沒事幹,反正鬼域也不缺勞動力來供鬼王使喚。

  這樣好歹還能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像家。

  雖然將妄平生最討厭磨磨唧唧,卻到底還是在離開前回了頭,多看了幾眼這個他一手打造的世外之地。

  結果一下就看見了一襲大煞風景的艷麗紅衣。

  離吟悠悠閒閒的走了過來,單手拎著五炁鼎,放在手裡掂了掂,遞給將妄,“喂,你忘了這個。”

  將妄漫不經心的瞄了一眼那個青銅小鼎,哦了一聲,也沒接,“這個送你了,留著玩吧。”

  離吟驚了,瞠目結舌的好一會才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留著玩吧,一個妖皇連妖丹都沒有,趕緊拿著滾回去修煉,不然你那個其實難副的名號讓給我家夢鱗好了?”將妄嫌棄的白了離吟一眼,一夾馬腹揚長而去,朗聲道,“他比你可愛一百倍。”

  離吟久久的站在原地,目送將妄和弘霖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了荒野盡頭,輕嘆了口氣。

  “你啊你啊…”

  人們總是感嘆命運高高在上姿態不可違逆,可是究其根本,到底是敗給了所謂命運,還是敗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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