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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四儘量拿出他的和顏悅色來:“你叫什麽名字,多大啦?”

  小鹿倒是很落落大方:“我叫路子維,過兩天就十八歲了。”

  這真是花樣年華的鮮嫩美少年。

  “你家住哪裡呢?”

  小鹿毫不設防:“不遠的,就在這附近,等喬先生您身體好些了,我帶您出去逛逛。”

  “那你是還在讀書麽?”

  “暫時沒有在讀書了,我家裡付不起大學學費。我就來這邊的旅館打工,自己攢錢。段大哥是很好很慷慨的老闆呢。”

  “哦……”喬四點著頭,“是個好孩子啊……”

  這是很人畜無害的背景,又嫩又好的一塊鮮肉,喬四思量著,還要再盤問他點深入的。然而不及開口,就聽得段衡沈聲叫道:“小維,過來。”

  小鹿少年忙擺好碗筷,而後過去,段衡便將他帶到一邊去。

  雖然是竊竊私語的音量,但以喬四的耳力,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跟你說了別跟他搭話的。”

  “呃……但是,喬先生對我很和氣啊。”

  “你知道什麽。”

  喬四思量著,的確,他看上了段衡,段衡卻在跟這小鹿眉來眼去,以他一貫的作風,那小鹿多半是沒好下場的。也難怪段衡那麽擔心。

  那他這回要怎麽辦,段衡跟小鹿難分難捨的話,他為了顯示他的寬宏大量和誠意,就要連小鹿也一起打包帶回去嗎?

  想像著那不得不的捆綁銷售,喬四不由心下略微傷感起來。

  他好像過了會爭風吃醋的年紀了,他的身份也不適宜於吃醋。而且他這次來,就是要把段衡哄回去的,不能威逼,只可誘勸。不遷就一些,又怎麽談得上哄呢。

  晚餐端上來,很是豐富的一桌全蟹宴。

  當然這邊畢竟不是T城,地理位置差得太多,蟹的品種,做法,都大不相同。

  沒有了他吃慣的蟹黃勾翅,青殼醉蟹之流,取而代之的是蟹肉刺身,燒鱈場蟹鉗,奶酪蟹肉炸薯餅,長腳蟹鍋,放滿乾貝茼蒿香菇的蟹湯,還有個小架子上用細網烤著的去了殼的楚蟹,正散發著濃郁而熱烈的香氣。

  若是只為他而準備的話,這相對於段衡對他的態度來說,未免太豐盛了點,喬四一時有點受寵若驚。

  然而看到小鹿也一起在餐桌邊坐下,他便也心中瞭然了。

  不過他高姿態慣了,也不好真的承認自己是受排擠。只能自我安慰說,桌上有他最愛食的鮮蟹,有他最心愛的青年,也有他愛看的美少年,多少也算饕餮盛宴了。

  生蟹肉入口清甜而嫩滑,鮮美得超出想像,螃蟹鍋的湯頭也是無可挑剔。幾個月不見,段衡就已經有了這麽好的廚藝,不知道他身上還有什麽未發現的,令他驚喜的地方。

  雖然喬四已經心痒痒得,恨不得把段衡直接綁了帶回去。但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段衡不大願意搭理他,他也只得從小鹿下手。

  喬四尋了個空擋,又去找小鹿說話:“你想不想,到M城去啊?”

  小鹿瞪大眼睛:“M城?聽說那裡很好玩耶。”

  “是啊,只要你想得到的,那邊都有。比你在書上讀到的,還要好百倍。”

  少年畢竟年紀小,一下子就心蕩神馳:“但是,會不會很貴?這邊過去,路費要多少錢呢?”

  喬四道:“這些你不用擔心,只要你願意去,我自然……”

  “小維!”

  這回的聲音是多了幾分嚴厲在裡面的,小鹿立刻站起身來,一溜煙就捧著要洗的碗碟去廚房了。

  喬四聽不見他們在裡面交談了什麽,總之等段衡出來的時候,臉上是十分之不好看,有種到了極限的忍耐神色。

  “到屋裡去。”

  這口吻未免太過不客氣,以至於喬四一怔:“什麽?”

  “你給我,到屋裡去。”

  喬四定了定神,還是拿起他的拐杖,鎮定自若進了那件臥房。

  他儘量忽略青年的這種無禮,或者說,不論段衡多麼傲慢狂妄,也動搖不了他把段衡帶回去的決心。

  雖然說他一貫只喜歡小軟糖一般,甜蜜的溫順的會撒嬌的孩子,而有反骨的,會鬧脾氣的,敢對他惡聲惡氣的,都不在他審美範圍之內。

  但如果是段衡,那他真的也就不計較了。樣貌不如小時候嬌美了,脾性變壞了,再也不聽話什麼的,都不要緊,橫豎是個完整的段衡。

  所以他也就願意坐下來慢慢談,拿出他的耐心來。

  段衡也跟著進屋,而後將門關上,也並不走近,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站著。

  對峙一陣,還是喬四先開了口,他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只說:“你也該知道我這趟來,究竟是為了做什麼。”

  段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不知道。”

  喬四嘆一口氣:“我是來帶你回M城的。”

  段衡看一看他:“我回去做什麼?”

  他反問得這麼無情,喬四一怔之後,也只得說:“回去讓你過好日子。M城再怎麼也比這地方強百倍吧。”

  段衡說:“這我倒沒覺得。”

  “……我那些東西,你只要看得上的,回去以後都是你的。不比在這冰天雪地的開旅館強嗎?”

  段衡看著他,笑了一笑,絲毫不委婉:“老實說,就你那些東西,我還真看不上。”

  這倒是大實話,他那些錢財產業,還都是段衡主動還給他的。人家是真的不稀罕。

  喬四一時無話可說,他依舊不惱火,就微微的有點心酸。

  他還是習慣了像當年那樣,拿權勢當籌碼,只要捨得血本,就在哪裡都吃得開,無往不利。

  卻沒想過有朝一日,這籌碼也終於貶值成了塊廢塑料。

  話直接說到這份上,他原本準備的那番勸誘的說辭也就沒了底氣,沒了基礎。喬四既掃興又黯然,也只得就此中止了這場沒頭沒尾的談話。

  兩人晚上便各自在不同的房間裡睡下,相安無事。喬四躺著半天都合不上眼,在床上輾轉了一陣,暗自思拊這形勢。段衡是勸不動了——他簡直就不肯給他好臉色看,也誘不走——他手上沒有可當誘餌的材料。這條路是無論如何走不通了。

  於是喬四突然就打定主意。

  段衡現在孤身一個人在這裡,算得上是孤立無援。小鹿少年或者幾個旅館的幫工什麼的,那都不值一提,更何況也不住這棟木屋裡。

  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他要制服段衡,說起來不是難事。段衡以前勝得過他的時候,不過是仗著年輕體力好,以及搶了先機,下了藥之類。

  現在段衡熟睡,他清醒,不消兩下就能把青年擺平,而後聯繫一直在耐心等他的白秋實,帶兩個人上來,利利索索地就能先把段衡綁回去。

  他不用拐杖,走路就悄無聲息,打開青年所在房間的門,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黑暗裡能聽見那平穩的呼吸,只是這輕淡的氣息,就讓他心神一盪。上一次段衡在他身旁這樣安寧熟睡,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回頭一想,這短短一兩年裡竟然發生了那麼多事,以至於已經無法一一理得清。

  人與人與人之間如此複雜,好在還有些東西很簡單——比如他只是簡單地想把段衡帶回去,留在自己身邊而已。

  喬四靜悄悄地走到那床前,低頭去看那睡夢中的青年。

  而青年也正用一雙明亮的黑眼睛看著他。

  喬四吃了一驚,但反應更快,在青年有所動作之前就先出了手。

  他本來是打算下手儘量輕點的,然而突然遭遇抵抗,尤其是頑強的,動了真格的抵抗,這就很不好拿捏輕重了。

  於是他禁不住要怪段衡了,靜靜睡著束手就擒不是很好麼,非要醒來,還折騰些抵抗什麼的。萬一弄傷了,他可是要心疼的。

  兩人纏鬥一番,他終究還是占了上風,壓在青年身上,將那年輕而有力的軀體牢牢壓制著。

  青年顯然滿心不甘,在他手下卻又是動彈不得,低低喘息了一陣,突然說:“四爺,你就放了我吧。這樣有什麼意思呢。”

  喬四居高臨下壓制著他,被他這麼一說,不由就反而愈發的心癢難熬。

  誠然段衡不符合他審美,青年的肩膀太寬闊,肌肉太有力,身材太高大,以至於他這樣壓著,完全沒有壓倒柔弱少年的那種成就感。

  但卻令他胸口有股熱氣升騰,按捺不住的,背上就一陣顫慄,於是便只得放軟了聲音,哄勸道:“我也不想為難你,只不過要你回去。我不會虧待你的。”

  青年沒有吭聲,帶點倔強的意思,別開了頭。

  喬四在心裡嘆了口氣。的確,人家躲都躲到這冰天雪地里來了,他還盯著不放。不僅不識趣,還強人所難,半夜要來霸王硬上弓,會給他好臉色看才怪。

  “段衡,以前那些事,過去了就過去,我是不會再追究。你要是也放得下,從今往後,我們就好好的……”

  果然青年近乎於漠然地打斷他:“四爺,雖然你話是這麼說,但有過那些事,你其實已經不會再信我了,我也一樣的不會再信你。”

  喬四在甜言蜜語這方面著實有限,此刻只得拿出他的耐性來,繼續安撫:“我既然找到這裡來,就不會不信你。你要什麼,我回去就立刻都送你,如何談得上不信你呢?至於你不信我什麼?我人都來了,還有什麼好騙你的呢?”

  段衡用那一雙單得漂亮的眼睛自下往上看著他,而後笑了一笑:“年輕漂亮的孩子多的是,我也算年紀大的了,何必非要把我找回去呢?”

  “……”

  “你不會是打算把我帶回去弄死解恨吧?”

  “……”

  “還是說,你玩那些玩膩了,要換換口味了,就想起我來?”

  喬四很是無可奈何,他這麼軟硬兼施,人家還是不假以辭色,正經的甜言蜜語他實在說不出口,這時候說出來也不像話。

  在幽暗裡兩人對視了半晌,喬四說:“我一年年老了,想有個人在身邊。”

  “……”

  “想來想去也就是你了。”

  這話實在算不上動人,但段衡還是開了口:“不是有白秋實嗎?”

  “小白只是……”又不能說他把人家一個大活人當個兔子來養,“全靠他我現在才能活著,養他下半輩子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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