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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平那邊……已經接獲了風聲。這段時間屬下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然而這次的情報如果屬實,恐怕結果……並不會如您所預想。」

  「你有什麼判斷,直接說就好。」

  愚鳩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幾周沒見面,他第一時間找到梁諭的房間,看到的居然是滿地血跡。一時失控揍了門前的保鏢,才想到梁諭什麼也沒講。

  他受傷了,但那又是他自願的。愚鳩說不上一時壓到心上的情緒,他想順服梁諭的每個決定和判斷,又按捺不住想要上前質問他怎麼了、並直接帶著他離開的衝動。他覺得梁諭在玩火,而他已經聞見了燒焦味,卻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拿著火柴端詳。

  捏了捏拳頭,愚鳩用力地咽了口唾液。

  「屬下聽說今晚您要與穆老三同時出場。」

  「是又怎麼?」

  「漢平那頭的人早些日子,便有傳出您與穆老三共謀肅清內部的說法。今晚您的作法等於承認了它,那只會使剩下的人懼怕您。」

  梁諭不禁笑了出來,他轉回鏡子前,為自己的另外半張臉潤色。動作之前無意露出了悉數斷裂的指甲,愚鳩看見,把拳頭握得更緊了。

  「那不是挺好?」

  「您這麼做只會導致您自己眾叛親離!」

  愚鳩的音量不自覺地提高,梁諭卻仍自顧自地上著妝。吼聲的尾音在房內迴蕩,像某種滑稽的聲響,落地後無人回應。

  「──那也好。」

  梁諭收起粉餅,感覺到身邊的人用力至指節都咯咯作響。原來他趕著一夜從漢平來到青城,就為了親手阻止這件事的發生……不過可惜,眾叛親離?本來就沒有什麼真正歸順他的人,呵,他能談什麼眾叛親離?

  「若不再信任我這當家,你認為他們會怎麼做?」

  四尾家與梁家門結過這麼多梁子,他們還能怎麼做?愚鳩一時刷白了臉,看著鏡中梳起頭髮的人,疏離感真切地從他們之間築起一道高牆。

  跨不過、猜不透,被拒絕在他的思考之外──說白了,他不理解梁諭在想什麼,梁諭也沒準備讓他懂。

  「好好做我要你做的事就好。」

  「您這是在自毀!」

  「別和我無理取鬧了。愚鳩,你擅自過來的事就算了。在穆老三察覺以前離開這裡。」

  「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愚鳩毫無預警地扣住梁諭上臂,把他整個人拉了起來,彷佛想藉由正視彼此來確定梁諭的想法,

  卻不料動作之間梁諭撞上了的化妝檯,鮮血頃刻便從他雙腿間滑落。

  愚鳩僵住了身子,而梁諭則不耐煩地甩開了他。

  「您在這裡……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我活剝程光的皮時你倒不問,這底線真離奇呀。」

  「那是因為──」

  「夠了。」

  你話變多了呢。梁諭突兀地笑道。他看似不在乎淌血的下身,卻仍得放慢動作、小心地坐回原位──這一切的一切,愚鳩都看在眼裡,鬆開拳頭後手抖得厲害,他還得壓下無意義的辯解、陳述他所知的客觀事實:

  「……那麼,周以平。那個人,在穆老三真正與您合作前就同意了收留殺手和白子。您不認為他與穆老三可能早有計劃,等著梁家門衰弱,便要來收拾?周以平到底是四尾家的人,有沒有可能,穆老三也與他們同邊?」

  「周以平?那個人、不會的。那天宴會在暗處……我就碰見了他。」

  梁諭的聲音低了下去,帶了點玩味的笑意,最後消失在空氣中。愚鳩等著他進一步解釋,他卻好像又打算到此為止。

  於是沉默籠罩,又是在冰冷的陽光中,相對無話。

  率先打破寂靜的是梁諭,他拒絕與愚鳩解釋、卻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想說。他抬著頭細細地看著愚鳩的面孔,突兀地出了聲:

  「你很不滿?」

  「不,屬下只是……」

  他在不適宜的地方頓住,努力地克制住了情緒、保持聲調平穩。再來便像尋常那樣單膝跪了下來,把表情藏在低垂的腦袋下。

  說出的卻是與動作相違背的稱呼──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這樣,小諭。一直受傷、一直做些瘋子一樣的事、一直一直按照違背常理的方式去做。你要這樣活……」

  他的語氣到最後竟咬牙切齒,沉沉的痛壓下來,抑制了他繃緊的聲線:

  「有時我會想:你這樣活,不如讓我殺了你!」

  梁諭一時被懾住了,忽地失去言語的能力。這話從不停告訴他會效忠於他的人嘴裡說出來,有多麼好笑?他了解到自己危在旦夕。從他必須肅清內部才得以坐穩當家之位……不,明明知道,更早之前就開始了:從年幼的他無知地穿上洋裝與父親展示炫耀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是梁家門裡的──怪物。

  「那你倒動手呀?」

  梁諭久久才出聲,語氣仍然輕挑。他挑釁地望著愚鳩,就彷佛他們不曾青梅竹馬。

  愚鳩當然不可能碰他。

  即使那很簡單,就憑他們的體型差距、以及訓練的時間長短。愚鳩甚至不需要任何武器,在他喊保鏢進來之前便能扭斷他纖細的脖子。

  不可能的。

  梁諭看著他,心裡也清楚。挑釁的話也就算了,他長舒了口氣:

  「讓我先把妝畫完吧,等會清理一下,我還得換衣服……你可以待著,等會讓你看看。」

  梁諭笑了笑,話到尾音,竟然放得柔軟了些。拿了手邊的絲巾簡單地擦去自己腿間的血。結束後他便無視愚鳩,接著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

  愚鳩呆呆地看著,他撲粉、描眉……直到完妝,脫下了睡衣,愚鳩才看清他身上多出不少瘀傷與鞭痕。還來不及問,外頭的保鏢再度敲門,正好在梁諭套上白色的小洋裝時出聲秉報:

  「當家……穆老三在等您了。」

  愚鳩渾身一震,對上了梁諭面具似的冶艷妝容。

  濃彩間一個欲言又止、落寞的笑,大紅牡丹凋零似地、隱沒於抿緊的唇間。

  第27章 章之二十七 蘭因絮果

  章之二十七蘭因絮果

  1。

  「你也聽見了,穆老三在等我。你先瞧瞧吧,我這樣打扮,還算好看?」

  愚鳩木木地站著,說不出話。真要說,梁諭現在的美貌太扎人眼睛了。他無法說出關於美醜的任何形容詞,只有一股子腥穢腐敗的氣味,悄悄地、不著痕跡地擴散。

  梁諭扶著梳妝檯起身,轉了一圈,自顧自地叨念:

  「我想了想,留下來也無所謂。等著去看吧,今晚──肯定很精采。」

  愚鳩仍發不出聲音,梁諭已經湊了上來。他剩下一頭長髮還沒做出個造型,大概早猜到會需要弄第二次,因此便省下了手續。

  「你要不要?」

  他問,所指的意涵有些不明。混沌地、卻隨著他的舉動有了方向。

  他靠近愚鳩,踮腳環住了那人頸子,整個人貼了上去。輕盈的身體柔弱無骨,當他在耳邊低喃,每一個字都像朝著耳朵輕吐氣的撩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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