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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玲也很喜歡弟弟,經常帶著弟弟玩。那時魏玲已經二十八、九歲了,還沒結婚,進入了“家人著急,旁人著急,本人也著急”的階段,不時的被抓去相親,但相來相去都沒什麼合適的。

  魏玲總是說:“我要是有一個弟弟這樣的兒子,這一輩子不結婚也過得下去了。弟弟,你跟我做兒子好不好?”

  弟弟說:“我跟你做兒子,我媽媽要傷心的。”說得魏玲越發喜歡弟弟,說他心腸好。

  有人介紹男朋友的時候,魏玲總愛把靜秋帶上,好聽聽她的意見,但靜秋是個寧拆一座橋,不拆一台轎的人,所以不肯說那些候選人的壞話。

  魏玲就開玩笑說:“你不肯說,我以後就問弟弟,小孩子的直覺是最準的了,而且小孩子說實話,不象大人,前怕狼,後怕虎,支吾其詞。”

  有一次,別人給魏玲介紹了一個男的,叫小田,是個司機。見了幾次面,魏玲覺得還挺不錯的,人長得很高大結實,出手又大方,在外面跑的人,見多識廣,講起開車路上的趣事,逗得魏玲格格地笑。有時小田開著他單位的車出去兜風,魏玲也把弟弟帶上。

  後來魏玲隨口問弟弟:“田叔叔好不好?你喜歡不喜歡他?”

  弟弟說:“他不好,我不喜歡他。”

  魏玲很吃驚,問:“為什麼?”

  “他好兇。”

  “你怎麼說他好兇?是不是他偷偷吼你了?罵你了?”

  “沒有。”

  魏玲相信小孩子的直覺,所以追問道:“那你怎麼說他好兇?”

  弟弟說:“他—-他眼睛好兇—-”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弟弟那樣說了之後,魏玲看小田就越看越覺得他凶,眼睛裡真的是象有股殺氣 一樣。

  靜秋也忍不住說:“你別說,弟弟說的還真有點道理,小田的眼光是有點凶,有時看你的時候,的確是一種很不欣賞你的做法說法但暫時按捺著的樣子,就像你再說一句他就要開打了一樣。一個不欣賞你的活法的人,是—-很難長久地愛你的,也許他可以暫時隱忍一下,但總有一天會爆發的。其實長相職業什麼的,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要欣賞彼此的活法—”

  魏玲後來就跟小田斷了。不到一年,小田就因為跟人打群架,被人刺中脾臟,流血過多,死在手術台上了。

  艾米少不得又表揚弟弟:“你好眼力啊,不是你一句話,那個魏玲就做了寡婦了。”

  弟弟說:“說不定那小田就是因為失戀才去打群架的—-”

  艾米見他那自責的毛病又上來了,趕快吆喝:“斯大普,斯大普。”

  (22)

  弟弟說話比較晚,但唱歌卻不算晚。

  弟弟很小的時候,媽媽總愛坐在一把木椅子上哄弟弟睡覺。媽媽抱著他,用腳蹬地,搖晃著椅子,邊拍弟弟的小PP,邊唱從奶奶那裡學來的搖籃曲:

  弟弟疲倦了,眼睛小

  眼睛小,要睡覺

  媽媽坐在搖籃邊,把他搖

  噢,我的小寶寶

  安安穩穩來睡覺

  今天睡得好,明天起得早

  花園裡面采紅桃

  弟弟總愛睜著大眼睛,望著媽媽,聽她唱,過一會眼睛就越來越小,慢慢就睡著了。

  爸爸哄弟弟睡覺的時候,喜歡把他放床上,輕輕摸他的背,撓他的頭,也學著媽媽唱這些搖籃曲,弟弟也是躺在那裡聽,過一會就睡著了。

  有一天,爸爸媽媽奶奶都有事出去了,靜秋幫忙帶弟弟。她也想把弟弟哄睡著,就學媽媽的樣子,坐在椅子上,腳蹬著地,搖動椅子。可能是沒經驗,掌握不好角度和力度,椅子腳把地砸得山響,有時還差點向後仰倒了,把自己驚出一身冷汗。靜秋估計這樣山搖地動的,弟弟肯定睡不著,只好站起來,抱著弟弟走來走去。

  走了好一會,弟弟還是沒睡著,靜秋覺得很奇怪,平時看弟弟的父母哄孩子,一會就睡著了,怎麼今天老不睡呢?

  靜秋想,可能是因為我沒唱搖籃曲,於是就按平時聽到的調調唱起來,唱到“媽媽坐在搖籃邊”的時候,靜秋有點不好意思唱,因為她不是媽媽,連男朋友都沒有。那時的未婚女孩臉皮薄,最怕別人以為自己是已婚的,更不用說自稱“媽媽”了。

  靜秋正在吞吞吐吐,就聽弟弟自己唱起來了:

  弟弟疲疲了,眼眼小

  眼眼小,覺覺覺

  媽媽坐坐一一嘿

  我,我—寶寶

  安安—-睡覺

  今今好,明明好

  花園裡—-紅桃

  雖然遺漏了一些,還有不少錯別字,但基本調調都是對的。靜秋大吃一驚,又起頭來唱,唱一點,又停下來,弟弟又接著唱上了,還是跟剛才一樣,連錯的地方都一樣。唱了一會,弟弟就睡著了。靜秋看著熟睡的弟弟,暗自好笑:這個人才好玩呢,自己把自己哄睡著了。

  靜秋恨不得立即把這一重大發現告訴弟弟的爸爸媽媽,可惜那時的人都沒手機,只好等到晚上才告訴他們。

  全家人都圍著弟弟,叫他唱歌,結果弟弟一聲不吭,堅決不唱。靜秋沮喪之極,說這下你們都不相信我了,但他的確是唱了的,唱了好多遍,我連他怎麼唱錯的都記住了。

  後來媽媽說,你來哄他睡覺,我們都躲起來,看他唱不唱。於是大家都躲起來,靜秋抱著弟弟,走來走去,故意唱一兩句就不唱了,好像忘記了詞,唱不下去了一樣,弟弟就接著唱起來了。

  大家聽見了,欣喜得不得了,一擁而上,圍住弟弟,弟弟又不唱了。

  奶奶嘆口氣說:“唉,這個傢伙上不得台面,今後只能在後台跟人家提詞。”

  (23 )

  後來,爸爸試著教弟弟唱歌。爸爸唱一句,叫弟弟跟著唱一句,但弟弟就是不肯唱,軟硬兼施都不行。爸爸說,弟弟可能就是這樣的,只愛偷師學藝,不想拜師入門,我們不要勉強他了吧。

  於是爸爸就不再一句一句教弟弟,但他自己經常大唱特唱,覺得弟弟聽多了,聽會了,說不定哪天就唱起來了。

  果然,有一天爸爸在媽媽的伴奏下唱《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的時候,唱著唱著,渾厚的男聲中就夾進了一個稚氣的童聲。大家都裝著沒聽見一樣,爸爸仍舊唱自己的,媽媽仍舊拉自己的,哥哥奶奶都屏住氣聽弟弟唱。弟弟沒有覺察到,他正背對著大家,一邊專心地在窗玻璃上划來划去,一邊跟著爸爸唱歌。

  弟弟嗓音高,跟爸爸合唱總是高出八度來,所以爸爸媽媽都叫他“高八度”。

  弟弟特別喜歡《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兒歌什麼的,弟弟從來不跟著唱。但爸爸一唱這個歌,弟弟就會跟著唱起來,有時爸爸就把聲音放低了,弟弟仍然在唱他的。但他從來不一個人從頭唱,總要有人帶著他唱幾句,等他進入角色了,他才會一個人接著唱下去。

  弟弟唱到最後的時候,如果發現剛才是他一個人在唱,就羞愧難當,總要撲到爸爸懷裡去,用小手打爸爸幾下,然後就把臉埋在爸爸身上,推都推不開。

  哥哥說弟弟唱歌就象那些只會騎車、不會上下的人一樣,要別人扶著上了車,才會一個人往前騎。騎到地方了,又不會下,丟了車,人歪到地上,就怪別人沒把他扶好。

  爸爸的習慣,是唱完《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之後,就學電影上的一句台詞:“阿米爾,沖!”據說是叫阿米爾勇敢地去追他心愛的人。

  弟弟是依樣畫葫蘆地學來了,所以唱完以後,也跟爸爸一樣,手一揮,奶聲奶氣地嚷道:“阿米爾,沖!”

  有一次,爸爸在K市醫療系統搞的聯歡晚會上獨唱這首歌,媽媽為他伴奏,弟弟跟奶奶和哥哥坐在前排看。奶奶事先就囑咐弟弟了,說這次你爸爸在演出,你不要跟著唱。弟弟點點頭,很老實地坐下面聽。但爸爸唱完後,沒說最後那句話,就鞠了躬,下面也鼓起掌來。

  等到掌聲漸停,爸爸往台下走去時,弟弟忍不住了,站起來,大聲問:“爸爸,還有‘阿米爾,沖’呢?”

  下面的人笑滾了,爸爸有點尷尬,只好對大家解釋一通,結果大家都鼓掌歡迎弟弟唱一個。弟弟打死也不肯去唱,大家又一直鼓掌不停,爸爸只好說:“弟弟,那我們兩人一起唱一個,好不好?”

  弟弟不啃聲了,爸爸知道弟弟是答應了,就把弟弟抱上台去,兩父子合唱《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媽媽伴奏。

  爸爸唱著唱著,就把聲音放低了,最後就只聽見弟弟一個人在大聲唱了。唱完之後,全場的人都跟著弟弟大叫一聲:“阿米爾,沖!”弟弟嚇愣了,忘了追究怎麼沒人扶他下自行車。

  聽說那次讓爸爸在醫院落下一個渾名,叫做“阿米爾蔥”,簡稱“阿蔥”,因為K市人“沖”“蔥”不分。調皮的護士碰見爸爸,總愛問:“阿米爾,還有蔥呢?”

  (24)

  弟弟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打桌球,而弟弟的第一任教練竟是奶奶。

  弟弟小時候沒上幼兒園,在家跟奶奶玩。家裡沒什麼玩的了,奶奶就帶弟弟到附近的小學去玩。奶奶以前在那個小學教過書,學校看門的一見是這祖孫兩,就把校門打開讓他們進去。

  學校里有幾個桌球檯子,水泥砌的,中間沒球網,只高高低低擺著一些磚頭,算是球網。奶奶帶弟弟去打了一次桌球,弟弟就著迷了,以後就天天拉著奶奶到學校去打球。

  剛開始,用的是一付膠合板球拍,沒海綿,接球的時候,聲音極為鏗鏘。奶奶怕吵了附近教室里上課的學生,就跟弟弟兩個人到一個離教室比較遠的很舊的台子去打。

  奶奶不會打球,連發球都不會,只能把球往桌面上一砸,再用球拍送過去。弟弟很快就學會了奶奶式發球法,兩祖孫就你發過來,我發過去,好不開心!

  桌球檯子前經常站人的地方已經踩出了一個坑,一下雨,就積滿了水。如果要等水曬乾,常常要好幾天。弟弟等不得了,有水也要去打。奶奶無法,只好給兩個人都穿上長統的膠鞋,站在水坑裡打球。

  有一次,奶奶腳下一滑,差點摔跤。弟弟對奶奶說:“你就在這裡等我,我去拿小桶來。”

  奶奶不知道他要小桶幹什麼,也不放心他一個人跑回家去,就跟著弟弟一起回去。弟弟找了一個小桶,一把小鏟,對奶奶說:“我挖沙把坑填起來,你打球就不滑了。”

  弟弟不讓奶奶幫他,叫奶奶站在坑邊休息,他一個人飛飛地跑來跑去運沙。桶子小,要跑很多趟,常常是填坑的時間多過打球的時間,好在打球也只是為了混時間。在混時間面前,填坑跟打球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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