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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是血壓高,但媽媽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她頭不暈,眼不花,胃口很好,體力也很好,只有到護士給她量血壓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血壓高。越臨近預產期,媽媽的血壓就越高,每次量完血壓,護士就忍不住驚呼一聲:“又升高了!”

  媽媽開始懷疑硫酸鎂降壓的功能,如果有效,為什麼我的血壓會越來越高呢?如果沒效,那何必要冒影響胎兒的風險呢?

  媽媽不肯注射硫酸鎂了,對醫生說:“既然我血壓越來越高,說明硫酸鎂沒用,還是別注射了吧。”

  醫生早就知道媽媽是個“調皮生”,一見到媽媽“調皮”,就請“家長”。醫生就一個電話把成醫生叫來,說你家“學生”又不聽話了,你來管管她吧。

  成醫生就打電話給媽媽,或者就儘快跑到婦產科病房裡來,問“學生”又在調什麼皮。媽媽就把自己的擔心說給“家長”聽,“家長”聽了,就安慰說:“血壓越來越高,是因為月份越來越重了。現在還沒有失控,是因為一直在注射硫酸鎂,不然血壓會更高。聽醫生的話,乖乖打針,再有幾天就生了,你就不用擔心了。”

  “學生”就慚愧地笑一笑,老老實實地接受注射。

  醫生就笑媽媽:“這真是鍋巴服米湯,一行服一行。我也是說的這些話,你就是不信,非得你‘家長’出馬。”然後又笑爸爸,“成醫生寵愛人,真是有賣的了。”

  (6)

  醫生來徵求爸爸媽媽的意見,說:“胎位正常,可以自然生產,但血壓比較高,可以考慮剖腹產,還是你們自己決定吧。如果你們決定剖腹產,就把這張表填好,簽個字。”

  媽媽不知道在哪裡看來的,說剖腹產的孩子因為沒有經過產道擠壓等一系列過程,“呼”的一下就從媽媽肚子裡拿出來了,以後性子會比較急躁,所以媽媽竭力主張自然生產。

  但爸爸擔心媽媽血壓高,怕出問題,建議剖腹產。兩個人商量了一會,還是爸爸讓了步,說那就自然生產吧,不過我還是把這張表填好,一發現問題,馬上改為剖腹產。

  那張表上列舉了好些可能發生的意外,讀起來簡直讓人覺得這次是死定了:麻醉可能出現意外,手術可能出現意外,輸血可能出現意外,種種意外,數不勝數。爸爸拿著筆,半天下不了手,說:“平常讓病人家屬簽字的時候,從來沒有覺得有這麼多危險,怎麼今天手都發軟了?”

  媽媽也看了一下,說:“這怕什麼?只要孩子沒事,我什麼都不怕。簽吧,簽吧,你要不敢簽,我來模仿你筆跡簽一下。”

  爸爸嘆口氣,簽了字,安慰媽媽說:“寫都是要寫得可怕一些的,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剖腹產是很一般的手術。產科是醫院裡的幸福科,別的科室收的都是有病的人,但產科收的都是沒病的人,生孩子只是個自然過程,別怕。”

  媽媽對爸爸說:“我不怕,但你要跟我作個保證,如果真的到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一個的時候,你一定要保小孩,你不答應我這一點,我就—-”

  “不會到那一步的—-”

  媽媽固執地說:“我這是說萬一,萬一到了那一步,你一定要保小孩,我已經活了幾十年了,生活的滋味都嘗過了,但孩子還沒出生,不能讓它還沒出世就夭折了—。你答應我這一句,一定要保小孩,不然的話,你保住了我,我—-也活不下去的—-”

  爸爸說:“我兩個都要保住,不然的話—-”

  (7)

  到了生產那一天,疼痛一陣陣襲來,媽媽一直忍著不叫喚,她說自己是個老師,大嚷大叫好像不太好意思一樣,而且她看見弟弟正在拼命地要到這個世界上來,她好欣喜,好感動,想到一個小生命,是這樣的頑強,正在為自己生存的權利奮鬥,就只想配合它,支持它,讓它儘快順利地出來。

  媽媽說真正難受的還不是痛感,而是那種又墜又脹的感覺,好像弟弟把她的內臟當作降落傘,正猛力扯著向下墜落一樣。

  弟弟的頭很大,生了好一會都沒生出來,媽媽怕弟弟在產道里夾壞了,又怕醫生用產鉗把孩子夾傷了,就讓醫生剖腹產算了。醫生說:“你就別瞎指揮了,在這裡是我說了算,你有勁,就用力生吧。”

  後來弟弟總算生下來了,媽媽PUSH得太用勁,雙眼充血,變得紅紅的了。她問醫生:“我孩子不是—-兔唇吧?”

  醫生說:“孩子倒不是兔唇,不過你已經成了兔眼了。”醫生把弟弟抱給媽媽看,“來,兔媽媽,看看你的兒子,肯定是個不老實的傢伙,燙著卷卷頭,留著‘虎爪’,如果戴個墨鏡,演阿飛就不用化妝了—-”

  媽媽看見一個包在白單子裡的小傢伙,頭髮又黑又卷,濕漉漉的,象抹了半斤雪花膏一樣,兩邊鬢角長長的,真象電影上的黑社會。

  (8)

  弟弟第一次被送到媽媽身邊吃奶,是一個清晨。事前護士就通知了,叫新媽媽們把奶頭洗乾淨,說你們的小寶寶馬上就送出來餵奶了。

  媽媽激動得不得了,把奶頭洗了又洗,恨不得放滾水裡煮煮消毒。她生怕自己不會餵奶,又怕弟弟不會吃奶。她住在一個大產房裡,裡面有七、八個產婦,媽媽是很要面子的,唯恐自己或者弟弟落後了。

  爸爸也等在那裡,望眼欲穿,急不可耐。

  那些新生兒都用小單子裹著,象一根根春卷一樣。護士一手抱著好幾根,走到一個床前,就一隻手抓著裹孩子的單子,把那根小春卷拎給他們的媽媽。媽媽看得膽戰心驚,生怕那床小單子一散開,小孩子就會掉在地上。

  等到護士把弟弟遞給媽媽的時候,媽媽象接聖旨一樣恭恭敬敬地捧了過來,端坐在床上,亮出一個辱房,按照從書上看來的姿勢,把弟弟的嘴放在辱頭邊。

  還沒等她把辱頭往弟弟嘴裡送,弟弟就搶上來,一口銜住了她的奶頭,連眼都沒睜一下,就那麼穩准狠地叼住了,真算得上“神叼”。弟弟的小嘴一動一動,猛吮起來。媽媽感動得熱淚盈眶,覺得自己的兒子好聰明能幹哪,簡直是個天才,教都不用教,就學會了吃奶。

  爸爸在一邊也看得激動萬分,連連問:“有沒有奶水?他吃到什麼沒有?”

  媽媽猛點頭,說:“肯定吃到了,肯定吃到了,我能聽見他大口吞奶水呢。”

  過了一會,媽媽有心思觀察一下整個產房了,才發現每個媽媽都低頭看著懷裡的小春卷,每個爸爸都在那裡探頭探腦,而那些小春卷似乎都在埋頭苦幹,分不出誰個先進,誰個落後。她有點羞愧地對爸爸說:“看來小孩子吃奶是天生就會的呀,剛才還覺得弟弟特別聰明—-”

  (9)

  弟弟的爸爸聽人說鯽魚是發奶的,就買了很多鯽魚,燒好了給媽媽吃。不知道是鯽魚的功勞,還是媽媽本身就奶多,總之,媽媽的奶水就象長江之水,滔滔不絕,搞得她以為奶水跟年齡是成正比的。

  爸爸問:“還要不要發奶?”

  媽媽就開玩笑說:“發,發,發不得了!”

  媽媽的奶叫做“驚奶”,就是弟弟吃一個奶的時候,媽媽的另一個奶也會跟著往外冒奶水,堵都堵不住。每次弟弟叼住一個奶頭,媽媽就覺得好像他扯住了一根線,從這個奶頭一直牽到那個奶頭,一種灼熱的感覺就順著那根線傳到另一個奶頭,兩個奶頭就都往外冒奶水了。

  剛開始的時候,爸爸就用一個杯子接在那個奶頭下,很快就可以接滿一小杯。爸爸問哥哥喝不喝奶,哥哥接過去,嘗了一口,撇撇嘴說:“淡的,我要喝那一個的,那個肯定是甜的,因為弟弟喝得那麼帶勁。”

  媽媽就換一個,讓爸爸接一小杯給哥哥喝。哥哥喝一口,還是淡的,就不肯喝了,說:“糖都沒放,有什麼好喝的?”哥哥就找些糖來給媽媽吃,說,“媽媽,你吃些糖,吃了糖,你的牛奶才會是甜的。弟弟現在很傻,他嘗不出味道,等他像我這麼聰明了,他就不肯吃你的牛奶了的。”

  媽媽就把糖吃了,誇獎哥哥聰明,心腸好。

  後來見沒人喝那些奶了,媽媽就用一個枕巾堵在那個空著的奶那裡,弟弟吃一個,枕巾就吃另一個。每次洗枕巾的時候,都能擰出半盆白白的奶水來。

  (10)

  那時弟弟家裡象是開著兩個化工廠,一個廠變廢為寶,把雞鴨魚肉變成奶水,另一個廠就變寶為廢,把奶水變成尿尿。弟弟兢兢業業從事的工作就是“化奶為尿”,從早到晚除了睡覺,就是幹這一件事。

  奶奶說女人的奶有兩種,一種是“蓮蓬奶”,就是形狀象個蓮蓬,奶頭大,奶管粗,很方便小孩子吃奶。另一種就叫“口袋奶”,長長的,皮皮的,象個口袋,而且奶頭小,小孩子很難銜住,銜住了也很難吸出奶水來。

  艾米這次來還帶了兩個女朋友,三個人少不得躲在洗手間觀察了一下自己,看屬於哪一種。

  奶奶又說看一個女孩子的骨盆,就知道她會不會“生養”,三個人立即請奶奶 給自己相一下“骨盆”。奶奶很禮貌地看了三個人一眼,含糊地說:“都會生養,都會生養。”

  笑昏!後來打電話給弟弟,把這講給他聽,他很尷尬,咕嚕一句:“這些婆婆經你們也信?”

  言歸正傳,弟弟的媽媽是蓮蓬奶,奶水很多,常常是剛掀開衣襟,還沒來得及把奶頭放進弟弟嘴裡,奶水就噴灑出來,噴得弟弟滿臉是白麻子。弟弟吃奶的時候,媽媽得用兩個手指夾著奶頭控制流量,不然他就吞咽不及,嗆到喉嚨里去了。

  媽媽很快就摸索出了一套因地制宜的餵奶方法。剛開始她得坐著喂,後來就學會了躺著喂,朝右躺著,餵右邊那個;朝左躺著,餵左邊那個。再後來就學會了朝一邊躺著,不用換方向,就可以用兩個奶輪流餵。

  弟弟總是憨吃一通,常常是把自己吃傻了,才停下吸吮,躺在那裡發呆。然後他老人家就拉一大泡尿,媽媽為他洗小PP,在那些折皺地方撲上粉,換上乾淨尿布。這一套剛做晚,他老人家又餓了,於是又開餐。

  媽媽在書上看來的,說不用限時限量奶孩子,要順其自然,孩子什麼時候想吃,就什麼時候餵奶;孩子想吃多少,就給他吃多少。肯定還有不同的指導方法,但這個說法非常符合媽媽的自由主義傾向,所以一下就當聖旨聽進去了,一切由著弟弟,他想吃幾餐就吃幾餐,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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