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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遄飛的個頭要比楚然高一些,所以大傘打在他的手裡彼此才不會覺得彆扭,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在下雨天和心愛的人同撐一把傘,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即便他能夠確定身旁的人並沒有懷著同樣的心情,也依舊覺得此情此景浪漫到不行,甚至想將這個畫面定格保存再手動加滿粉紅色的泡泡。

  回去楚然家之前,兩個人先去了一趟黎小曼家,把今天剩下的清熱化濕茶給小曼的奶奶送過去。通常這個時間,黎小曼已經放學回家了,所以楚然沒想到來開門的會是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小曼的父親。

  黎小曼的父親叫做黎海生,是個中等個頭的男人,理著短短的寸頭。原本是跑船出身,也因此有著很結實的肌肉和一身曬得黝黑的皮膚,整個人顯得既健碩又精神。干他們這一行的十幾歲就跟著父輩或是師傅出海,往往結婚也早,畢竟茫茫大海之上隱藏著無數可知或是未可知的風險,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船家也不敢保證每次出海都萬無一失。

  在這一點上,黎海生自然也不例外。不過,時間退回到二十幾年前的話這裡的人結婚並不像大城市那樣需要等到法定年齡,拿著身份證、戶口本、雙方單位和所在街道開具的介紹信才能成為夫妻。在他們這裡,只要雙方家裡都覺得還可以,酒席一擺請朋好友一招呼就算結婚了,結婚之前見過面的沒見過面的都有。所以,僅管黎海生只比楚然大了三歲,卻已經有了小曼這麼大的正在念初二的女兒。

  後來筒子樓拆遷,除了現在他們住的這套房子之外還補貼了一些錢,所以黎海生便不再跑船了,和住在自家對面的兒時玩伴也就是楚然現在的房東一起,在附近開了家主營豬腸粉和牛腩粉的小店。

  第7章 第 7 章

  【7】

  “海生哥,今天回來這麼早啊?”

  楚然看著來開門的黎海生,很是意外的說道。

  “小楚來啦。今天這不是下雨了嗎?下午有一陣又打雷又打閃的。”跑了十多年船的黎海生很難得的沒有被海風摧殘成一副乾巴巴滿臉皺紋的模樣,本就圓乎乎的臉上偏又忽閃著一雙荔枝大眼,此時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這種天氣客人也不多,小俊說他在店裡盯著就行了,所以我就去學校接小曼和樂樂了。”

  黎海生口中的“小俊”就是楚然現在的房東周曉俊,兩人是從小在筒子樓狹長又堆滿各種雜物的樓道里互相追逐打鬧著一起長大的玩伴。周曉俊的父親也是跑船的,不過跑的不是周海生後來跑的那種漁船,而是要長期出海的小型貨輪。

  像他們這種行當里,子承父業的情況比比皆是,七八歲就爬上船去玩,十幾歲就跟著出海是絕大多數的情形。不過,周曉俊的父親在他六歲的時候出了意外。和普通漁船比起來看似無堅不摧的鐵船,毫無預兆地就翻覆於茫茫大海之中,等到屍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已經被咸澀的海水浸泡得慘不忍睹。

  說實話,周曉俊的母親當年也不過才二十三四歲的年紀,除了六歲的周曉俊之外還有一個將將滿了兩周歲女兒,完全不知道也沒有心力去思考該怎麼辦。還好周曉俊父親生前所在的船隊比較正規,從打撈遺體到葬禮再到賠償撫恤料理的面面俱到,完全不用遺族家屬操上半分心。

  那個時候人們的工資並不高一個月也就幾百塊錢,所以錢是沒賠了多少,但房子同樣也不值錢,船隊就在幾棟新建的、原本也是打算用來做員工宿舍的七層紅磚樓里,挑了樓層、戶型最好的分給了在這次意外中喪生的船員家屬。

  於是,周曉俊一家搬進了紅磚樓,原本筒子樓里的小房間就租借給了黎海生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兩家互相幫趁著關係比以前走得更近了。後來,黎海生長到十四五就跟著師傅出海打魚,但周曉俊的母親卻說什麼也不肯再讓孩子和那吞噬了自己愛人的無情大海沾上邊。

  “哎呀!你看我光讓你們在門口站著說話了,趕快進屋來。”

  黎海生一偏頭發現了在楚然身後還站了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人。只見他穿著一身暗色的西裝,和這潮濕悶熱的陰雨天顯得有點不太搭,不算長的頭髮二八分著大體梳向右邊相對蓬鬆的固定著。黑色的亞光皮鞋上沾著些許的水污,卻絲毫無法掩蓋住那不菲的身價。只是那雙微微眯著看向自己的眼中,似乎混雜著一些不能算是友善的情緒。

  “還沒吃飯吧?今天的螃蟹新鮮煮了蝦蟹粥,還有你愛吃的豉油雞和韭黃炒滑蛋。”

  “不用了海生哥,這個……”

  “楚老闆?爸,是不是楚老闆來啦!”

  楚然抬了抬手,話還沒說完就被屋子裡傳來的高聲詢問和穿著拖鞋跑動帶起的啪嗒啪嗒的聲音打斷。很快,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子就衝到了門口,身後還跟著一個比她矮了一個頭的小男孩。

  “小曼,你好。”楚然略略俯下身,將手撐在為了減少身高差距而彎曲起來的膝蓋上和飛奔出來的黎小曼打著招呼,然後偏過頭對著小曼身後的男孩子笑了笑,“樂樂也在啊。”

  “楚老闆楚老闆,你手上拿的是要給我的酸梅湯嗎?”

  黎小曼很快發現了楚然提在手上的袋子,嘰嘰喳喳地邊問邊接了過來,迫不及待的拿出裡面的玻璃瓶子翻來掉去的看著。一旁,紀遄飛聽到“酸梅湯”三個字下意識的將自己手裡提著的另一個牛皮紙袋往身後送了送,然後又因為酸梅湯前面的定語——“我的”而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小丫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的酸梅湯”?難不成楚然每天都會拿酸梅湯給她嗎?紀遄飛的長相絕對算得上上等,小時候笑起來一臉的陽光燦爛,長大後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是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若是不帶笑,看起來就會讓人覺得有幾分嚴肅。

  楚然聽了黎小曼的話回過頭去看紀遄飛,就看到的是這樣一張臉。微微蹙著眉頭,輕抿著的嘴唇,右手拿著收攏的長柄傘撐在地面上,提著酸梅湯的左手卻早已背到了身後。楚然看著他,禁不住笑了笑,就聽身旁又傳來女孩子拉長了尾音有些失望的嘆息。

  “啊……不是酸梅湯啊……”

  “嗯,今天沒有酸梅湯了。”楚然說著想要伸出手摸摸小姑娘的頭頂以示安慰,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硬生生轉回來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你手上拿的是清熱化濕茶,給奶奶的。”

  “小楚,你看又讓你破費。”黎海生站在門邊側過身又把門外的兩個人往裡讓,“趕快進來吃飯,小曼,謝謝小楚叔叔。”

  “謝謝楚老闆!”黎小曼俏皮地說著,還誇張地鞠了個躬,轉身帶著樂樂往裡面去了,“阿嬤,小楚叔叔送涼茶來啦~”

  “今天有朋友在,飯就真不吃了。海生哥你也趕快進去吧,看兩個孩子一會該餓了。”

  黎海生見楚然堅持,也就沒再勸二人留下吃飯,笑著又倒了一次謝這才關上大門進屋去了。另一邊,紀遄飛跟在楚然身後坐著電梯下了樓,重新撐開傘遮擋住並肩而行的兩個人,穿過馬路向著街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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