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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昱瑾不來了。他說自己不敢在這種風雨交加的天氣里獨自開車出來。”

  紀遄飛頗顯無奈的舉起手裡的手機晃了晃。

  “……”

  就算是楚然,也不禁被這個理由噎了一下。

  “那什麼,那小子剛拿了駕照沒多久,平時這種情況都是我開車。”紀遄飛覷著楚然的臉色,眼見著有緩,連忙繼續補充道,“我小姑就宋昱瑾這麼一個兒子,跟我們家那种放養的模式不一樣,從小到大寶貝的不得了。現在跟我出來看項目,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我小姑不得活吞了我。”

  “那你剛才還讓他自己開車走!”楚然收拾完桌椅,不知道第多少次看了看外面的雨,“這個天氣很難打到車的,而且要走兩三條街才能到大路上。”

  紀遄飛本以為需要再多想一些別的什麼說辭,才能說服楚然相信,畢竟他剛才都被自己給出的那個爛到家的藉口噎到說不出話來了。沒想到楚然不但輕易就相信了他的話,還擔心起他和宋昱瑾來。雖然紀遄飛最初的目的就是要讓楚然相信自己的這番說辭,但楚然真的信了他又覺得心裡有點彆扭,仿佛自己帶著十足的惡意欺騙了一個純真而善良的人。

  心裡正兀自跟自己鬧著彆扭的紀遄飛看到楚然從櫃檯下方拿出一把長柄黑傘,撐開了走到店外去摘幌簾,連忙跟過去想接過來。腦海里一前一後浮現出好幾個念頭——楚然擺在門口的櫃檯莫不是個百寶箱?怎麼裡面什麼都有!以及,那把傘可真大,身高將近1米8的楚然都能整個人被罩在傘下。

  另一邊,楚然撐著傘單手摘下幌簾,對著跟來門口看樣子是想幫忙的紀遄飛說道:

  “你不知道放哪兒。”

  平日裡,這副幌簾也是應該收進楚然的百寶箱——櫃檯里的。不過下了大半天的雨,幌簾早就被雨水打得濕透,顯然不能回歸原位。這是一座沿海城市,每年一進五月就開始接長不短地下個雨,到了六月份降雨天氣就更算不得新鮮,因此在門外掛著茶簾酒幌的店鋪老闆們也都各有各的應對方法。

  楚然收了傘走回店內示意紀遄飛在門口等一會,然後拎著濕噠噠還滴著水的幌簾往後廚走去。熬製涼茶的茶爐靠著的那面牆上方,有個用來通風換氣的長方形小窗子,淡綠色的紗窗現正緊閉著。窗框兩邊各自釘著掛鉤,正好可以把幌簾橫著掛到上面去,基本上在這裡掛上一晚就能自然風乾。但如果趕上陰雨連綿的梅雨季,或是強勁的暴雨颱風,就只能另換一副來用了。

  “小然,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楚然剛剛掛好幌簾就聽到了身後傳來了紀遄飛的聲音,轉過身就看到他一手挑著暖簾略弓著腰站在廚房門口。

  “我……我家?”

  楚然有些遲疑的說著,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為難的神色。到底是自己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華夏子孫思想太過於複雜,還是紀遄飛這個從小接受西方文化薰陶長大的海歸人士頭腦太過單純,楚然不禁認真的在心裡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不方便嗎?可我在這裡也不認識別的人了……”

  後半句紀遄飛說的聲音很小,可楚然自幼就對聲音特別敏感,這個音量對他來說依舊可以不費勁的聽清楚。再看紀遄飛臉上有些受傷的表情,楚然又忍不住有些心軟。畢竟他和紀遄飛之間既非不共戴天的仇人也不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當年的事情沒有誰對誰錯,也不是簡單的對錯二字就說的清的。如果非要是非黑白弄個清楚,也是他楚然對不起紀遄飛的地方多一些。

  也許,紀遄飛早已不記得那些往事,而自己卻還在糾結著不放,甚至還因為內心中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想要在這個下著大雨的夜晚將一個初到這座城市還不甚熟悉的故人獨自放逐。

  “那你能不能借我一把傘?”

  紀遄飛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一雙原本洋溢著熱情的眼睛裡流露出無法遮掩的難過,漂亮的嘴唇卻還試圖向上勾起,勾出一個無力的笑容。楚然覺得胸口有點憋悶,下意識就說道——

  “店裡只有一把傘……”

  “送我到大路總可以吧。”

  紀遄飛感到很難過,心尖上划過尖銳的刺痛,因為他發現楚然似乎有點不太想跟有過多的接觸。從最開始的重逢,楚然就沒有像他一樣表現出無法言喻的喜悅,被自己抱在懷裡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的。雖然宋昱瑾那混小子很識相的先走了,為他和楚然的單獨相處製造了機會,然而整個下午基本上都是自己硬賴在店裡不走的感覺,如果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雷電,恐怕他連楚然的手都不會有機會碰到一下。

  追得太緊了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還會招致反效果。紀遄飛自然也是明白這樣的道理,然而,他同樣還明白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那個讓楚然璀璨如星辰般的雙眼時刻追隨的背影,又如那個讓楚然鎖在心底說不出又舍不掉的名字。

  從小到大,紀遄飛就只會這一招。說好聽點叫做鍥而不捨,說難聽點就是死纏爛打。不過在他看來,只要能把楚然追回來,哪怕是像當初那樣,只要楚然願意待在他的身邊,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是,楚然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紀遄飛不知道,在他看來沉默了許久的楚然內心正在翻湧著怎樣的思緒,進而促使他進行著怎樣的自我掙扎,一如楚然並不知道他腦海之中荊棘一般纏繞糾葛的想法。

  “小然,我……”

  “我早上4點就要起床。”

  紀遄飛剛一開口,楚然就幾乎在同一時刻出聲打斷了他,並且伸出右手做了一示意他停止的動作。於是,紀遄飛再次以最短的時間切換成大型犬模式,乖乖的遵循主人的指示閉嘴。不過,他有點沒聽明白楚然剛剛說的這句話是個什麼意思,是說讓自己不要去打擾嗎?

  “紀遄飛,我每天早上4點就要起床來鋪子裡煮涼茶,而且我必須要吃早飯還得是自己做的,這裡外面賣的我吃不慣。”楚然看著一臉不明所以又拼命忍住疑問的紀遄飛在心裡嘆了口氣,“所以,你如果不怕一大早被吵醒的話,就跟我回家吧。”

  相比一副好似終於下定決心趕赴戰場並且下一秒就要英勇就義的楚然來,紀遄飛此時此刻簡直高興的就要飛起來。和楚然意外重逢的這個下午,紀遄飛已經數不清被他左右著在心裡來來回來坐了多少趟過山車,好在自己的心臟夠強健,也早在此前分開的這些年裡做足了心理建設。

  於是,內心早已炸開絢麗煙花卻依舊緊繃著只露出一個爽朗笑容的紀遄飛快步走回八仙桌前,拎起之前楚然放在桌子上的兩個牛皮紙袋,又跑到門口拿過靠在櫃檯側面的傘撐開,復又轉過頭來看著楚然鎖好那道通往後廚的小角門。

  難為楚然一轉身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西服革履的俊朗青年正舉著一把暴雨天專用的黑色大傘站在店外,另一手上還拎著兩個裝了打包好的涼茶的牛皮紙袋,也不說話,就那麼睜著一雙晶亮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仿佛要直接看進他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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